哥谭的夜晚静悄悄，正适合作妖。

巴里打开背包，才知道达米安做了多少准备。

那个巨大的、沉重的、被巴里背了一整条路的大型越野背包里，还放了一个将近一米长的长方形木盒。

达米安到底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放进去的？

“天啊。”巴里打开木盒的盖子，发现这玩意的内衬还是天鹅绒的。

巴里在‘这就是达米安的风格’和‘快醒醒吧巴里·艾伦’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

他甩甩脸，把这个用途明确的木盒从背包里拖出来。

维克托已经开始撬罗宾的棺材盖了，韦恩定制的高级棺木在半机械人的力气下不值一提，罗宾甚至还提前给维克托指明了棺椁内外的传感器。

巴里觉得达米安长成这种性格也是有根据的，哪个正常人会在坟地里装即时传感装置？

蝙蝠侠不仅装了，还放了三个。

两个在棺材内外的隔层，最后一个放在罗宾的骨头下面。

而达米安又预判了蝙蝠侠的行为，带了一小把信号阻隔器。

不过现在有维克托在，达米安就把之前扔出去的信号阻隔器收回来了。

罗宾大概就在维克托身边，那枚金币在微弱的灯光里一闪一闪的。

巴里把木盒放在被挖出的深坑一侧之后，自己也跳下去帮维克托转移罗宾的遗体。

达米安则是留在地面上，负责调整木盒位置。

多年过去，罗宾也只剩下小小的骸骨，覆在他身上的丝织物隐约能看出西装的模样。

金币左右摇摇，罗宾表示自己的灵魂不会被身体影响，他们可以随意挪动。

即便如此，巴里和维克托依旧小心翼翼地将罗宾放在一块薄毯子里，包裹着抬进小木盒。

毯子也是达米安扔下来的。

巴里总觉得达米安在挖坟掘尸这方面天赋异禀。

难不成他除了蝙蝠侠之外，还有什么食尸鬼亲戚吗？

巴里把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扔到一旁，他老实地把土填回坑里，掩盖现场。经历了这么艰难的半个晚上，他已经不想再动脑子了。

达米安还在坚持：“维克托，你有更大的潜力。”

“……谢谢。”这次维克托的态度软化了不少，看来是巴里那番话的影响。

“如果我给你一个蝙蝠镖，你可以——”达米安坚持不懈。

巴里用铲子拍拍土：“达米安？”

为什么达米安这么执着在维克托身上熔炼武器，他把机械人当成了什么烤箱吗？

不行，巴里，不要再过度用脑了。

“你是个成年人了，闪电侠。”达米安面不改色：“克制是成人的美德。”

“我什么？”巴里觉得被攻击了：“我不是在场唯一的成年人，对吧？”

他看向维克托，这个比巴里自己还要高大健壮的半机械人。

维克托心虚的躲开他视线：“车祸之前，我读哥谭高中。”

罗宾也用金币在墓碑和木盒之间画弧线。

死后的时间当然不算成长了。巴里见过的罗宾就是十几岁的青少年。

一时之间，巴里竟只觉得孤立无援。

达米安没有继续打击他，反而矜持地问：“那我们可以邀请维克托去基地吗？”

不知为何，看到达米安这么礼貌，巴里胸口竟然涌现出一点成就感，也不知道在成就什么。

巴里回过神：“你不能见到一个人就说他是英雄，然后把他绑回家！”

罗宾也用金币表达赞同，不知道怎么回事，巴里竟然在那枚金币上看到了欣慰。

维克托本人咳了咳：“其实……”

这个开头就让巴里后脑发疼，好像忽然之间一群达米安出现在他耳边，转着圈的举着喇叭喊：完啦！

成熟而克制的成年人，巴里·艾伦隐忍地咬着牙。

巴里说：彳亍。

达米安和维克托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巴里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发展的友情。

在母亲问题里找到的共同乐趣吗？

巴里捂脸：别再胡思乱想了，太刻薄就有点像达米安了。

达米安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有点跃跃欲试。

“维克托可以送我们回去，他会飞。”

巴里看向维克托，维克托看向达米安。

“我……会？”维克托问：“另一个世界的我？”

达米安认可道：“是的，就像是火箭一样。”

他形容了一下：“就是用身体载着人，然后把头发射出去。”

“等等。”巴里走上前去，阻止了听着达米安的话开始测试的维克托。

“没错，”维克托也反对道：“我不能把头发射出去。”

他伸着手摸了摸脖子，似乎找到了另一种生存方式。

比当橄榄球明星更刺激的方式。

“不过好像真的能飞。”他发着光的眼睛亮闪闪的。

飞行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很有吸引力。

罗宾在维克托身边绕了一圈，看金币的高度，一定是飞在空中的。

巴里拍了拍头，放弃了争论。

他一伸手，把还想说什么的达米安按怀里：“你先探索一下训练机械身体，维克托，兄弟，我可以给你基地的地址。”

达米安用手肘猛击巴里的侧腹：“放开我，艾伦！”

“你帮我带罗宾回去。达米安，难道你要让我自己抬吗？”

罗宾无所谓地拿着金币在他们身边飘来飘去。

维克托的双腿露出一排推进器，他伸着手晃晃悠悠地向上升去。

巴里震惊地看着他就这样飞到天上。

维克托在天上转了一圈，回来之后，他说：“我好像能带把你们都带上。”

空气凝固了一瞬。

五分钟后

“辛苦你了。”

巴里垂着脑袋，羞愧的道歉。

维克托的机械手臂就像过山车上座位上两道安全锁，牢牢地把巴里压在半机械人的胸膛上。

巴里的脸贴在维克托胸口唯一的缝隙上，和蜷缩在里面的达米安面面相觑。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达米安说，他的头几乎就压在膝盖上：“好挤。”

“我只能做到这样。”维克托的声音在面甲里发出沉闷的。

他后背背着装着罗宾的背包，双手抱着穿着闪电侠制服的巴里，整个机械体因为装进了达米安显得更加宽大。

一切都是因为，达米安在启程前又说了那句话。

“我记忆里的钢骨，身体里有个空间。”达米安淡淡地说，巴里现在能肯定这种淡然是纯粹的装腔作势：“可以让同伴藏进去那种。”

维克托在实践这条道路上无人能及。

巴里只能庆幸罗宾只是个鬼魂。

那枚被充当罗宾存在标志的金币，现在也死死扣在维克托胸前的缝隙。

巴里实在不想知道，罗宾以怎样的姿势加入了这场荒谬的行动。

快到了，他安慰自己，天色这么黑，没关系的。

往好处想，至少这次他也像超人一样飞起来了呢。

“艾伦，收起你的傻笑。”达米安动了动头：“你的手机在响。”

巴里干咳道：“我够不到。”

以现在的高度和姿势，他根本没办法动弹一下。

维克托很智能地问：“需要下降吗？”

达米安恨铁不成钢地说：“tt，钢骨（cyborg）！你完全可以侵入艾伦的手机，把信号转进他头盔里的耳机。”

“我头盔里还有耳机？”巴里问。

“我还可以——哦好了。”维克托说。

“对，它存在，艾伦。我们没用过，因为它原本与蝙蝠洞相通。”达米安解释道。

从大都会离开后，达米安就关闭了蝙蝠装上的大小装置，但当时，他们没有多余的资源重新搭建一套信息传输系统。

有钢骨就不一样了，达米安为自己的眼光而骄傲。

巴里对他的回答只是匆匆嗯了一声，专心接他的电话：“您好？”

“别回去。”

“抱歉？您在说什么？”巴里问，电话那头是个电子音。

“掉头，工厂有埋伏——”

电子音更大了一些，让巴里听清了内容。

“什么意思？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巴里一连串地问，他给达米安使了个眼色。

达米安点点头，轻轻敲了敲维克托的铁壁。

“……有埋伏——是刺呲……盟——本滋滋——奥·古在——刺啦——”

信号断裂，只留下巴里徒劳的呼喊。

“不行，”维克托说，他有点惊讶：“我没有抓到它。”

“在网络上击溃了你的防御？”达米安问。

维克托摇头，然后发现只有巴里看得到自己的动作：“不知道，他很敏锐，在发现我追踪信号的第一时间就断开了连接。”

“他提醒我们工厂有埋伏！”巴里喊道。

维克托补充：“是刺客联盟，我搜索了一下，好像很棘手。”

“……并不意外。”达米安沉默几秒：“但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失去拉斯·奥·古后，刺客联盟势力衰退，连大都会这样的高密度城市，都只有一个半据点。达米安正是确认联盟无力应对后，才抢走了大都会的储备。

刺客联盟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快。

是那个亨利出了问题？还是说刺客联盟得到了另一个和达米安、无名女人一样，来自平行世界的人？

“达米安？”巴里问，他艰难地说：“我们不能直接回去。”

“是的。”维克托也出声道。

目的地已经接近了，钢骨的视力已经扫描到人体的温度。

“至少有二十三个人。”他轻声说，但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就显得足够低沉。

罗宾的金币微微发颤，显然罗宾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的灵魂还在抵抗高速飞行。

巴里吞了吞口水：“我们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兼职打坏蛋。”

只有他是有战斗经验的成年人，虽然巴里当然相信达米安靠小刀就能打败敌人，维克托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但话又说回来了，未成年没有面对危险的义务。

“三位英雄。”

达米安不容置疑地说。

巴里听见维克托哼了一声。

“好吧，至少我挡住了脸。”维克托说：“记得叫我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