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4

“主人？”烛雀趴在枕头上，睡眼惺忪睁开眼。

林瑟停下动作，理智回笼。

她刚跟个变态有什么区别？

每次做完这个梦以后，她的神智似乎总会短暂失去控制几分钟，然后才缓缓回笼。

前几日没有烛雀的时候还好，醒来缓一会儿就得跟智障机器人斗智斗勇，没时间多想。

烛雀来了，她好像更加失控了一些。

这让她决定还是要将烛雀送走。

没人喜欢放一个影响自己理智的机器人在自己身边。

“刚刚在看什么呀？”烛雀老实趴着，不乱动，免得影响林瑟的思考。

“没什么。”烛雀一醒，林瑟就不想再继续了，左右要把人送走，探究太过深入没有意义。

“是想测试我的功能了吗？”烛雀稍微一琢磨，觉得自己想到答案，眼睛一亮，侧着脸去望林瑟。

林瑟看见了她流畅圆滑的下颌线，与梦中人几近重合。

“没有，”林瑟摇头，将脑子里怪异的想法甩出去，“我刚睡醒，人有点懵。”

烛雀没管那么多，爬起来半跪着，低着头，朝一侧撩开头发，跃跃欲试地讲：“我准备好了。”

林瑟苏醒时窗帘已自动拉开一条缝，今日是初冬，天穹设定好了温度与光线，清晨八点，人造阳光顺着缝隙漫进屋檐，像温柔的雪落在烛雀肩上，本就白得发亮的肩膀流转出宝石般的光辉。

细瘦的脖颈下是瘦削的肩背，棉质长裙露出小半截背，光滑得像丝绸。

没有凤凰图腾的影子。

林瑟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昨天又不是没看见，何必多此一举再看一遍。

“主人，要品尝一下吗？”烛雀见林瑟迟迟不动，不死心地凑过来，几乎是送到林瑟嘴边了，林瑟只要稍微一动，唇瓣便会轻轻擦过细腻的肌肤。

林瑟直接往后退，站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

没等烛雀有所行动，她食指并中指，轻轻拍在烛雀后脖上，欲盖须弥地警告：“别离我太近。”

烛雀被打懵了一样，在原地愣了半分钟，才呆呆地放下头发。

林瑟人已经到厨房了。

机器人不在，日子还是要过的。穿越前她就是个普通大学生，会点基本的饭菜，比如下点面或是煎个鸡蛋。但星际时代，纯原始的蔬菜肉类偏贵，市面上多是些再加工的食物，她不太会做，只能靠机器人。

好在冰箱里还有点营养液能撑几天，她看了看账户余额，打算将烛雀送回去，再换个店买机器人和抑制剂。

她咕噜咕噜喝下去两瓶营养液，甜腻的液体化在嘴里，实在谈不上好喝，喝下去也没有饱腹感，只能说不饿。

唉，智障机器人虽然不好使，但做的饭起码比营养液美味。

平时这个时候，智障机器人已经在哇哇大叫了，烛雀会做什么呢？

想到这她忍不住看向卧室的方向。

烛雀还没出来。

不出来也好。

林瑟点开订单，因为已经退款成功，没有退货选项，她只能转向联系客服。

【你好，我要退货。】

客服立马弹出来回复。

【亲亲您好，是我们的机器人有什么问题吗？】

林瑟喝着水，温水驱赶走黏在味蕾上的甜味，好受不少，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些。

【没问题，是我不需要。】

客服：【亲亲，才到货不到24h呢，要不再多使用几天看看呢？】

使用几天……

林瑟瞬间想到烛雀柔顺地将脖颈递过来询问她好不好品尝一下的模样，像一碟卖相极佳的可口小甜点，“美味”二字仿若刻在精美碟子上，很难让人不伸手。

可惜林瑟心比街区入口那块陨石还硬还冷。

【不用了，今天安排个时间来上门收掉吧。】

客服发来可怜表情包。

【真的不再试用一下吗？】

【不。】

【半个小时后我们会安排快递员过来收货。】

林瑟解决了心事，放松下来。

刚打算换个店看看其他机器人，烛雀从卧室里出来了。

“主人。”她喊。

林瑟停下手中的事。

烛雀还穿着林瑟的长裙，露在外面的胳膊白里透粉，林瑟比她高上半个头，本就齐小腿肚的长裙一路遮到脚踝，裙摆摇曳下，没有穿鞋。

林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系统推送的每日新闻上，应道：“嗯？”

烛雀什么话没讲，林瑟也没再问，继续翻今日的新闻。

系统推送的每日新闻内容非常多，包含本城市，本星球、星系以及帝国的事，林瑟还多订阅了一份联邦的星际新闻，这是她了解现下时代的重要渠道。

她看得认真，直到身后覆上温暖的气息。

暖气开足，林瑟穿得很薄，薄到她可以清晰感知到湿润滚烫的液体浸透布料，化在她背上。

她疑惑转身。

烛雀低着头，只是从埋在她背上变成埋在她胸口上，这下林瑟能清楚察觉到眼泪滚落的痕迹，自胸口往下，顺着弧度滚落，甚至有几滴路过樱桃核，烫得林瑟一个激灵。

机器人为什么会流眼泪啊？！

厕所那个笨蛋机器人只会在显示屏上搞一个哭哭的颜文字表情包卖萌，再配上嗷嗷的噪音，纯粹的烦人。

“怎么了？”林瑟忍不住放软语气，睡裙下，泪水划过的地方隐隐发痒。

烛雀不讲话。

林瑟以为她是知道自己要将她送走的事了，轻轻叹气，宽慰道：“你们不是在做测试吗，在我这里你也得不到什么反馈，不如换个人？”

烛雀的身影顿了一下，才抬起头，声音是压不住的哭腔：“如果我被退回，说明我作为魅魔型机器人功能不达标，是失败品。”

她精致的脸蛋并没有因为眼泪变得狼狈，瓷白的肌肤因为用力泛粉，眼睫坠着晶莹的水珠，金色眼瞳浮起水雾，无端让林瑟想起从前夏日常见的太阳雨。

林瑟摩挲她的脸颊，替她擦掉眼泪，语气再软三分，透出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我会替你向客服解释的。”

烛雀又掉一滴眼泪，在林瑟胸口蹭干掉，再抬头，凄凉地问：“你如果是开发者，会听解释吗？”

林瑟想了想，她还真不会听。

要上市场的商品不能核心功能有缺陷，如果是她，她也会同意重做。

可这么大个人……机器人，放在家里也不合适，她揉揉眉心，思考片刻：“要不我重新替你选个主人？”

“这是保密项目，”烛雀眨了眨眼，求助般望她，“我的编号已经跟你的客户信息绑定了。”

……可她那是个再过三个月就会销号掉的假身份。

“我预约的快递员再过一会儿就到了。”林瑟已经收到平台推送来的快递员信息，来这么快，她估计是城市站点的快递机器人。

“没关系的，”烛雀跳到她身上，跟她撒娇，“你跟她说取消退货就行。”

“……不会收取其他费用？”贫穷的林瑟如是问道。

刚来时她想退货一箱没开封但难吃的绿叶菜，早上智障机器人做了同类赠送品，意外地不错，她本来打算取消，但被告知如果不退货虚假预约需要支付跑路费。

……她只能选择把绿叶菜退回，并因为绿叶菜新鲜度折损只收回一半的钱。

算下来花一半的钱买了空气。

“怎么会呢？”烛雀见林瑟态度松动，星星眼看她，“我不会让你多花一分钱的。”

林瑟将信将疑。

但善良打倒了吝啬，她决定即使需要支付这笔钱，她也是愿意出的。

想到这，她心里松了口气，差点就成为害一个机器人白白死掉的罪人了。

她没多想，直接把烛雀抱起来，往沙发上走。

烛雀在路过客厅镜子时看到自己翘起来的嘴角，颇有小人得志的爽感。

在林瑟放她下来时立马换了个表情，可怜巴巴，像只淋雨小狗。

林瑟刚坐下，烛雀就爬过来趴在她腿上，林瑟正打算把她扶起来，就看见烛雀泪眼汪汪的眼睛。

……行吧，她惹的祸。

“怎么哭成这样？”林瑟从身后扯了张湿巾，替她将泪痕擦干，半是关心半是埋怨地问。

烛雀蹬鼻子上脸，翻了个身，把脖颈露给她，小声道：“被你打哭的。”

“嗯？”

“就起床那会儿……”

林瑟恍然想起自己早上干了什么，她抱歉地揉了揉烛雀的脖颈，烛雀神色一僵，绷直了腿背。

林瑟却没看到，还在很抱歉地揉，边安抚边道歉：“对不起，是不是打痛你了。”

烛雀直接从她腿上滚了下去，摔到地板上，闷哼一声，脸涨得通红，半坐在地上，仰头看林瑟。

“怎么了？”林瑟有点手足无措，她刚想把烛雀扶起来，烛雀就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脚步还有点虚浮，飘了两步，直接陷进沙发里，也不敢再贴着林瑟了，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埋着头抠手指，轻声解释：“刚不小心摔了，没事。”

林瑟怎么看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但烛雀不说，她也不再问，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是不是把你打痛了？”

烛雀在林瑟看不到的地方掐了自己一把，才抬头：“不是。”

林瑟才发现她的脸愈发地红，简直像烧起来了一样，眼瞳上的水雾尚未完全褪去，就那样怯怯地盯着她。

……果然还是把人打痛了吗，她思忖着，要不要让烛雀打回来，以示公平。

林瑟正懊恼着，烛雀就接着往下说：“我想出来找主人撒个娇的，结果你说要把我退回去。”

“害怕被销毁吗？”林瑟自然联想到。

“不是，”烛雀抱着腿，蜷缩起来，“机器人销毁是会先取走记忆芯片，再关机被拆解零件。”

她声音越说越轻：“被销毁不可怕，从我到厂开始我就会失去所有记忆，接着是感官意识，我被销毁时不会有任何感觉。”

她抬头定定与林瑟对视：“我最害怕的是，失去你。”

林瑟愣了片刻。

烛雀飞快调整好了语气，她靠向林瑟，分外委屈：“我才不会因为被销毁难受呢，我难受的是你不要我。”

“我的记忆芯片会被回收上传至云端进行再分析，到时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我们俩，只有一串数据了。”

林瑟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道：“即使你是一个很智能的机器人，但我们认识也不到24小时。”

烛雀往林瑟怀里钻，还拱了拱：“可是我对你就是一见如故嘛，我见你第一眼就打算这辈子跟定你了。”

林瑟是不太懂机器人怎么会一见如故的，但她暂时不打算聊这个事，转而问道：“那你们测试大概多久？”

她最迟三个月后就会离开欧若拉星球，届时凭借新身份去往何处还没定下来，带个机器人显然不适合闯荡。

“具体要看测试结果诶，”烛雀抱着她的手腕，跪坐着撒娇，“你想去哪我都可以跟你一起走。”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林瑟摇头。

“去哪里都行，”烛雀眯着眼笑，“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林瑟点头：“三个月后我会送你回去，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无法继续测试，总不能再销毁你了。”

三个月后她都销户了，第三星系这边“林瑟”这个名字将会黑掉消失，客户信息重置，就不能绑定她了。

烛雀撇撇嘴。

油盐不进的木头，石头，大砖头！

她不再提这个事，继续撒娇：“昨晚说好我乖今天就奖励我的，奖励呢？”

林瑟昨晚困得迷迷糊糊，哪里记得自己想的是什么奖励，但烛雀期待极了，她总不好说自己没想好。

大眼对大眼两分钟，她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抬起手，在烛雀分外期待的眼神中，轻抚她的头发。

“乖，摸摸头。”

烛雀脸逐渐发红，她刚鼓起勇气，打算直接扑到林瑟身上亲她一口，门铃响了。

“你好，快递退货！”高昂的女声透过门口监控传进来。

林瑟赶紧把烛雀从身上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