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村民们彻夜未眠,热情招待了谢云卿他们,直到后半夜,热闹隐去,大家才不舍地回家休息。
谢云卿还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还边想着去哪里落脚留一夜宿,便见那边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围着宋轻舟,热情似火地招呼他去自家留宿。
或许是这儿水土不错,姑娘们都长得出奇水灵,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也韵味十足,虽只是年长她几岁,却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谢云卿对着碗里的水照了照自己,脸上全然没有成熟气质,眼神里看起来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心里闪过那么一丝失落,只好含泪饮下两碗汤。
正自娱自乐着,突然脑袋上压下来一点点重量,宋轻舟不知为何突然靠过来,他垂下来的头发就这么划过她脸颊,停在眼前。
她抬头,见姐姐们都看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吃太多了,怕给人留下“饭桶”的印象,默默将碗推到了一边。
“小师妹鲜少下山,此时定是怕极了,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谢云卿心里一沉,暗道:“好你个宋轻舟,故意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便如你所愿。”
她笑了一下,推开宋轻舟道:“师妹不怕,村长夫人说她那里还有一张席子我可以去她那里落脚。这么多姐姐要约,师兄怎能辜负人家的一番美意?”
大姑娘们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谢云卿抬头得意地去看师兄笑话,哪知他沉默了一下,以一以贯之的表情道:“我的剑上沾了妖血,这附近的妖怪兴许都会冲着我来,既然各位盛情邀请……”
这话一说,哪个姑娘还敢邀请,脸都吓得惨白,纷纷客气一下便跑开了。
谢云卿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真是辜负了姐姐们的心意。”
起身时,她瞥见宋轻舟的眼神,竟不知为何汗毛一竖,急急忙忙便收拾了一下东西,跑村长夫人屋里去了。
那倒不是什么危险的眼神,只是让人觉得心里十分复杂,他好像只是单纯把目光定在她身上,又好像想跟她说什么,可是又似乎是在责怪她的地狱玩笑。
村长夫人长得很和善,她见谢云卿过来,贴心道:“你师兄可以和我就家老头挤挤。”
谢云卿往门外一看,空空荡荡的,于是对村长夫人道:“不管他。”
再说了,村长看起来身体不是很硬朗,还留有旧疾,让宋轻舟跟他挤一张席子,怕是得威胁人家的生命安全。
虽说是该睡觉的时辰,谢云卿却辗转睡不着,村长夫人也似乎感觉到她的躁动,起身点了灯。
谢云卿急忙问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夫人摇头,在床边坐了下来,道:“其实我也睡不着。最近妖怪出没频繁,我在想要是你们走了,这里又该怎么办。”
谢云卿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便沉默了下来。
夫人又继续道:“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镇上,听说镇上也不太平,可他们却不欢迎你们昆仑的人来帮忙。”
“为何?”谢云卿立马靠上前问道。
夫人道:“虽说我也不知道真假,但他们都说是你们把这些妖怪放出来的。”
谢云卿背脊发凉,连忙道:“无稽之谈!胡说八道!”
夫人连忙安抚她的情绪道:“我们当然知道这都是骗人的。”
兴许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指了指窗子外面道:“天快亮了,你们路途劳累又帮我们除掉了大猪妖,明早儿你们还得去处理那只小妖崽子,快趁着日头没出,早些歇下吧。”
谢云卿点了点头,在夫人灭灯上床前她又强调道:“那都是胡说八道!”
夫人拍了拍她肩膀,似乎是想让她安心,可她在听了那番话后更加睡不着了,心里也有点担心宋轻舟。
等听到夫人舒缓的呼吸声后,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村长睡在外屋,她担心吵醒村长,只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之后便缩着身体挤了出去。
她原以为宋轻舟没跟村长挤一个窝,那大约是在屋顶,可出了门后她第一时间便抬头看了屋顶,空无一人。
她绕着村子的每个屋子检查,依旧不见踪影,倒是那被抓的小猪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挣扎。
“别白费力气了,你伤世人性命就是要付出代价的。要是再不收敛,你连被带回昆仑净水池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和你娘一起灰飞烟灭了!”
她正给它分析着利弊,它却突然朝她拱了一下猪头,那小小的猪牙差点便要伤到她。
她起身愤愤道:“阶下囚还有脾气使?我懒得理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继续去找师兄,然而这人也不知去了哪里过夜,愣是一个影子都没见着,就在她要折回去时,突然有人在背后敲了敲她肩膀。
她有些烦躁地回头,想着要好好说道师兄,结果一转头看见一个多日不见的……或许可以算是老友?
“看到我你好像很失落啊?”
是修笑着问道,不过这大半夜从一个陌生地方突然冒出来敲别人肩膀,也没有人会高兴吧。
谢云卿皱着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是修捋了捋耳边的头发道:“你对我这个态度,我还怎么有心情把你师兄的秘密告诉你?”
“秘密?”谢云卿眉头蹙得更紧,本以为他又是在开什么无聊的玩笑或者调戏她,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又半夜到访,不像闲的。
她本就觉得宋轻舟瞒着她什么,这会儿可不能失去机会,于是她只好笑脸相迎,声色温柔地对是修道:“大哥哥,好哥哥,什么秘密你就说嘛!”
是修像见鬼一样搓了搓两臂道:“过了过了。”
谢云卿拉下脸,气道:“还说不说了?”
是修却看着她好半晌,良久才道:“说。不过,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谢小姐。”
谢云卿一愣,怎么又问这个问题,她不禁都要怀疑他和原主是什么关系了,比她爹还敏锐,可告诉他真相也没有意义,原主命短,就算没有她穿过来,她也早已香消玉殒,且不说告诉他真相有多荒唐,就算告诉她自己不是真的谢云卿,他也找不到原本那个。
她摆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道:“我看你眼神也不好使,一天天说我是贾货,你是饭吃太饱闲的吗?”
估计是她强硬的态度好使,他没有再问。
至于信不信谢云卿就不管了,她追问是修道:“那你可以说师兄的了吧?”
他这回反倒犹豫了,道:“你可想好了?”
谢云卿点头,“你说吧。”
“宋轻舟很危险。”
“很危险?”谢云卿点头,“我知道,他一直很危险。”要不然她的任务从哪里来。
是修摇头,“不是说别人会威胁他,而是他会威胁别人,尤其是你。”
谢云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道:“别拐弯抹角,直说。”
无奈之下,他才松口,道:“还记得乌石谷本该被放出来的前代妖王吗?它就在你师兄的体内。”
“什……什么?”
“前代封印减弱,原本的容器已经困不住它,你师兄身负妖血,又有人类的躯壳,是最适合成为封印妖王的容器。”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你自己口中的江湖浪子么?怎么还能如此神通广大,知道这么多事?”
是修嗤笑,“我是不是江湖浪子,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谢云卿避开他带有侵略性的眼神,转回话题道:“你告诉我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是修道:“你师兄的事情你觉得你们师尊不会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师尊并没有限制师兄,这也表明了师尊的立场。”
是修却摇头,那双如鹰的眼睛明明装着的是四周的火把,泛出的却是瘆人的凉意,他道:“自愿做妖王的容器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当不可公之于众,却又不能随便找一个理由惩罚你师兄,你觉得,你师兄为何频频独自一人下山?是其他同门不想吗?他们也被你们师尊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谢云卿不笨,当然听出来他的意思,可是这实在难以置信,不由得嘴硬道:“你又不是门中弟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是修转身往林子走去,走前给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道:“自古以来,那些大人物都最爱一件事:借刀杀人。你好好想想吧!”
谢云卿看着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林子中,心情愈发复杂。
她突然又想到贺丹雪莫名其妙让她过去代替自己照顾宋轻舟,难道正因为她对一切都知情,所以也对宋轻舟有了芥蒂?
可是听师姐的语气,并不像厌恶他。
可正如是修所说,如果成为容器是什么好事的话,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
至于门中弟子,确实都被分派去不同的地方,一般都是有伴的,就连贺丹雪都和莫玄一起下了山,唯独宋轻舟……她能和他一起下山还是因为她强硬,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没有多大的能耐,也没被章浔考虑在内。
她心不在焉地折回村长夫人屋里,躺下的时候已经困到无法集中精神,没多久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