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县令通敌叛国栽赃嫁祸的证据都在云昭手里，是我交给他的。

放在他手里总比在我手上安全。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齐州城。

绿草如茵，春风满山野，现在的齐州城已经很难看见这样的景色了，原先栽树的地方都被砍掉，被县令拿去大肆修建酒楼客栈。

怕胡人打过来，城里不少地方都是军事躲避用的垛子。

富贵人家不想走的都挖了好多地窖储存粮食，能走的出城前还被县令剥削一波才放行往内地逃去。

出城需要钱，普通百姓放行要足足三十两银子，若是富豪，则要二百两才准放行。

我们没钱自然走不掉，打仗一年多，县令也趁机收了不少银子。

收到的银子趁夜偷偷运出去交给混进来的胡人。

给他们招兵买马转头来攻打边关。

我不会骑马，云昭也就随我步行。

风餐露宿，好在他身手不错，运气好还能逮到一只野兔子。

遇上河的时候，我下水还能摸到一两条巴掌大的鱼。

烤好后递给云昭，他没接，翻身坐在树上，喝着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里的酒。

“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喝这个。”

他拍了拍酒葫芦。

我没强求，毕竟一人一条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独自吃了两条鱼。

我这人自私，唯利是图，满脑子都只有吃的还有钱。

但二狗不一样，他就算被人追得满街跑，还会藏一点东西给我。

换做是我，手里有吃的还被人追，我只会一股脑儿全自己吃了，东西没了，顶多打我一顿，歇个一两天就行，他们也不敢下重手打死我，他们也是给人当下人的百姓，出了人命没银子打点，保不准进牢里一趟出来就没气儿了。

今夜我又梦到梨花巷里的人。

小翠总戳着我的脑袋说小气鬼，转头又满眼心疼的看我，说我这样是对的，说我不这样做，我怎么活，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说这世道怎么让人活。

然后抱着我拍着我后背，给我唱歌儿。

我很喜欢小翠唱歌，她的歌声就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阿婆坐在门槛上，趁着头顶太阳还烈，多补几件衣裳。

小翠听我夸她，晚上又多给我塞两个菜团子，转过身去背着手哼着歌走远。

二狗回来就在那棵梨花树前冲小翠扮鬼脸，气得小翠当场去追他。

两人就这么跑远，风又卷起一地的梨花，枝头的梨花簌簌掉下来。

梦里的我不管怎么喊都喊不回来他们，就连坐在门口的阿婆也抱着衣服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跟上她的步伐，阿婆却冲我摆手。

“小花，去吧，去吧……”

她整个人影隐没在傍晚的漫天霞光里。

算命先生笑着说：“小花，我也该走咯。”

梨花巷的人一个接一个从我身边离开，并没人为我停留。

再睁眼，眼泪不停地掉，承受巨大痛苦身体还在发颤，胸口发闷让我在悲伤里缓不过来。

直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李小花。”

我定定看着云昭微微发白的面庞，眼泪依旧忍不住往下掉。

火堆被人添了新柴，噼里啪啦烧着，今夜月亮很低，一点星光都窥见不得。

云昭低头从腰间取出一颗糖，剥开裹在外面的糖纸，将裹着糖纸的果实塞到我嘴里。

瞬间麦芽糖的甜味席卷味蕾，最后那股甜味在口中化开。

这是我吃的第一颗糖。

“李小花，没事的，我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