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是在往水里走啊?”李高鸣提着湿透的裤脚,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地上的水已经蔓延到小腿中部了。
“麻药药效是不是过了?”他揉着逐渐开始疼痛的肚子。
前方一望无际都是水,没了雾气,置身黑暗中甚至很难辨明具体方位,脚下的水位还越涨越高。
明槐看着明显身体不适的李高鸣,没有犹豫:“先倒回去。”
“来都来了,我们再试试?说不定过了这关就能回去了。”
“你确定你能坚持,现在倒回去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找其他的出路。”
李高鸣觉得堂堂八尺男儿被小瞧了,他作势小跑两步,“怎么不能,只是脚下路都看不清,等会儿要是没走到尽头就脚滑栽进去淹死了,那岂不是很憋屈。”
“好吧,那你跟紧我,等水再深一点,我们就坐船。”
“船,你哪儿来的船?”
明槐捧起一手水,笑意自嘴角蔓延到眉梢,“山人自有妙计。”
李高鸣看着明槐熟练洗手甩水的动作,猜测道:“你不会说的是你兜里的符纸吧?”
说来也奇怪,雾气散了之后,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反正你放心,不会有淹死这个可能的。再不济,你肩上那只小章鱼也能拖个你游过海域。”
被注意到的章鱼挥舞着腕足,情绪高涨,颜色变了又变,最终定在兴奋的红色。
莫约前进了十多分钟,一股异味从水下传来,此刻水深已经能没过人的腰。
“前方不能走了,你们先待在这儿……”
李高鸣双手作捧花状,朝明槐鞠躬,“哥,您先请。”
他态度恭敬,不顾肩膀上气的跳脚的章鱼的使劲扒拉,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似的,嗖一下退到安全距离。
李高鸣肩膀上的章鱼简直要气死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没骨气。
明槐乐不可支,露出一口白牙,“给你们瞧点新东西。”
他甩出一张符纸,一阵强风从符纸内冲出,冲向前方的水域,试图掀起这层“外衣”,探得水底怪物的真容。
谁知,狂风撞上平静无波的水面,犹如在瞬间溃散,一股青烟自悬在空中的符纸尾部升起,而后凭空出现一道火苗,如恶鬼吞食般将其蚕食殆尽。
“这张失效了?”明槐伸手去接,只落得一手残灰。
难得想在别人面前露一手,居然失败了,他不信邪的掏出一沓符纸,往上一抛,“试试这些。”
就不信这些也没用!
符纸纷纷扬扬飘荡在空中,李高鸣惊讶得合不拢嘴,手里的符纸感觉一下子就不那么值钱了,“你这是在撒钱吧,符纸这么多的话,方便给我留点吗。”
明槐没吭声,他这会儿顾不上回答问题,一双眼睛全神贯注盯着在空中飘扬的符纸,企图从中找到符纸自燃的蛛丝马迹。
一张张符纸泛着幽幽的金光,像是深夜汇聚的群星短暂照亮着这个空间。
变故在刹那间出现,最先脱手的符纸蹭的冒起火光,火势凶猛,转瞬间吞噬了所有符纸,黑色的灰烬纷纷洒。
“有意思。”明槐不避不闪,反而再次掏出一张符纸,双指向上一抹,指腹划过符纸的瞬间,朱砂符文忽的一亮,符纸在他手中震颤,只见他捻起符纸当空一抛。
“放!”
霎时间光华万丈,如一道初日挂在当空,一切污秽都将被驱逐出境。
“人造太阳!”李高鸣挡住过于灼热的光线,他把被刺的吱哇叫的章鱼团吧团吧塞进衣服里,顺道合上惊愕的下巴,“明槐,你这个敌我不分啊,有没有只针对敌人的?”
“不用担心,符纸对你不起作用。”
“可是太刺眼了,我特别需要一副墨镜。”
“你忍忍不行嘛,你学学那只小怪物 ,都被烤糊了也不见他哼唧几句。”
那腕足一触及到光线,就像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烤章鱼,他狡黠地笑,“小章鱼,你的腕足有毒吗?”
李高鸣闻言谴责地看着跃跃欲试的明槐,“不会吧,都这么惨了,你还想着怎么吃它!”
章鱼在他怀里蛄蛹几下,颤颤巍巍举起那只不慎被炙烤的腕足往外一抛,烤焦的腕足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落到明槐手里。
“你怎么就给了?!”
手上的腕足黑黝黝一片,明槐提起尖端左右打量,“你这个糊了,我想要个嫩一点的。”
见章鱼颤颤巍巍就要伸出触手,明槐指尖一弹,水珠像接了定位一样,飞溅到腕足上,“行了,逗你俩的,赶路吧,这会儿大日高照,不用担心有怪物袭击。”
李高鸣蹑手蹑脚靠近明槐,他还在惋惜空中被一扫而光的符,“刚刚那些符箓,真的都没了?”
明槐点头肯定,“没了。”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这张,这样不就更好的利用资源嘛。”
“那些符纸都没什么用,扔多少都不心疼的,至于我们头顶这张,得找对地方才能发挥百分百的效果。”
“所以你扔这么多符纸就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放它?”
明槐赞同地点头,“这张得在怪物头顶才有用。”
“原来是这样……等等,你说怪物在哪儿?”
“那儿啊。”明槐抬手指向他们的正前方,
李高鸣顺着明槐往前看去,他差点傻眼。
正前方,在明亮而灼热的光线下,符纸下方水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那阴影不是人类的思维能够解析的东西,透不出光的黑暗让人联想到来自记忆深处的未知恐惧。
李高鸣咽了咽过于紧张而疯狂分泌的口水,“也就是说,我们等会儿得从他旁边经过?”
明槐点头,“不用担心,你小腿别软,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拿出你的气势来。”
李高鸣闻言站直了,不到一秒小腿又开始打颤,他苦着脸,“哥,我今年六月拿的毕业证,满打满算只是刚出新手村,腿软是生理反应,我控制不住。”
“你看我多大?”
“二十多?”
明槐摇头,“我九月份读高三。”
“这么小!”李高鸣原本以为明槐是看着显小,没想到比他小了四五岁。
“现在能走了吗?”
“我努力。”
嘴上这么说着,李高鸣的腿仍旧是抖个不停,明槐看不下去了,他拽着对方的胳膊,“等会儿抓紧我,不管遇到什么意外情况,都别松手。”
“行。”
在符纸的照耀下,两人逐渐往深处前进,离怪物越来越近了,水面已经淹到了明槐的肩膀,这会儿他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会游泳吗?”
李高鸣也意识到不妙,他愣住了,游泳……
“狗刨式算吗?”
明槐对他的要求不高,“会换气就行,在水里可能会有突发情况,你憋不住气的时候就拽我一下,我带你上去换气。”
李高鸣扯了扯抓住他的手,“这样吗?”
“对,跟紧我。”说着,明槐一头扎进平静的水面,李高鸣紧随其后。
水里的可见度出乎意料的清晰,明槐睁眼看着远处的巨物,他放松四肢,感受着水中细微的波动。
平静不过几秒,身后的动静完全夺取了他的感知,李高鸣的泳姿果真如他所说,毫无优雅可言,无处安放的四肢确实和狗刨有九分相似。
“换气。”
不知道是多少次浮出水面,明槐拍打着李高鸣的背,李高鸣咳出几口味道怪异的水,剧烈的喘着气,在水里的时候他突然脚抽筋,喉咙里一口气呛进不少水。
要不是明槐发现及时,联合章鱼架着他游出水面,这会儿估计已经尸沉海底了。
那只章鱼缩在他的心口旁,一连好几条糊掉的腕足被它从衣服里抛出来,李高鸣喘着气问,“明槐,不能坐船吗?”
“用不了,我学艺不精,只能支持头顶那张运转。”明槐脸色也有些发白,长时间的游行让身体陷入疲惫,李高鸣的情况让他不得不随时分心注意。
他朝远处望去,眼里是散不尽的忧愁,不知道还要游多久才能上岸。
大意了,没有一点绸缪就祭出一张大符,那张符耗费了明槐太多的心力,导致现在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自己一个人还好,可是……明槐看向意识已经有些不算清醒的男人。
短时间内想不出办法,李高鸣会死在这里!
“明槐……我,我感觉脑子有点昏。”李高鸣嘀咕着,意识像是被拽进泥沼,晕晕沉沉之间,视网膜的人影逐渐拉长,他眨眨眼,最后的光线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