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关于林灿然的专访播出了。

因为是近期的热门事件，剪辑完成得飞快，节目上线不到几个小时，她的采访片段便再次引发网络热潮。

网友们纷纷留言，建议她把孩子们的画作和手工制品做成文创周边，在网上售卖，他们表示会全力支持。

留言内容真切，语气诚恳，不像是一时兴起的鼓噪，更像是来自善意的期许。

林灿然看着屏幕上的一条条评论，心潮澎湃，却也不免犹豫。

做成文创产品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实现，只需要获得学生家长的授权、再找一个合适的印刷厂就可以。

但她知道，简单的操作背后，牵动的是一条复杂的价值观底线。

这种行为对于她们机构来说究竟是利是弊，还难以定论。

如果为了眼前一时的利益，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不敢贸然决断，却隐约感到事情正在朝着一个值得期待的方向发展。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林灿然决定买一些下午茶犒劳一下机构的小朋友和员工。

她想起小巷新开了一家咖啡烘焙店，之前试过他们家的面包，品质非常不错。她心头一动，于是决定去那里看一看。

咖啡店的风格复古森系，深色木地板衬得整个空间质感高级，角落点缀着绿植和干花。

既不喧宾夺主，又在浓郁的咖啡味中，隐约能闻到几分花草香。

她几乎把店里所有的面包都买了下来，又给每位老师点了一杯咖啡。

店员见来了大单，大喜，直接派员工把东西打包好，送货上门。

林灿然正打算转身离开，却险些撞上一道人影。

她抬头，是穆昭衍。

穆昭衍眼中带着笑意：“林院长，今天心情很好？这么大手笔？”

“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心情不错，请员工们喝点下午茶。”她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穆昭衍看着她，忽然道：“我正好有点事想和你聊。不如我请你喝杯咖啡？”

两人来到角落。

工作日的下午，咖啡店十分安静，几乎没有客人。

林灿然不再推拒，点了一份莓果切角蛋糕和一份摩卡，招呼穆昭衍点单。

穆昭衍只点了一杯美式。

林灿然端起咖啡杯，细细品尝一口，口感丝滑醇厚、苦中带甜。

穆昭衍：“你现在口味变了不少。我记得从前你可是不爱喝咖啡的，即使是加了双倍的糖，还是嫌苦。”

“人都是会变的，”林灿然淡淡地笑，顿了顿说：“你之前不是也……”

她话没说完，猛地收住。摇摇头便去吃蛋糕，掩饰那未说出口的半句话。

穆昭衍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着林灿然用叉子舀了一小块蛋糕，小小口送入口中

他其实一向不爱甜食，甚至看到那些甜品都会觉得排斥。

但此刻，看着她的动作，竟莫名其妙地觉得那蛋糕带着几分诱人。

林灿然察觉到他目光，轻轻蹙眉，她吃相很不优雅吗？还是嘴上沾了奶油？

她不动声色的照了照——红唇干净，妆容无瑕。她放下手机，不知为何，却有点局促。

穆昭衍这时候却开了口：“不带我去你们机构，看看那些‘小画家’的作品吗？”

林灿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网上的事你看到了？”

穆昭衍说：“很多网友都在建议你把孩子们的作品做成文创，我也觉得值得一试。”

“你也看这些？”林灿然有些意外，“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不实用’的情绪化内容？”

穆昭衍微不可察地一笑：“但你在里面，我就不讨厌了。”

林灿然轻轻别开目光。

“那些作品本身就具备话题性，小孩创作的画也十分有他们自己的风格，很有感染力。”他看向林灿然，“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赚钱，但这件事可以更有意义……你在犹豫什么？”

林灿然说：“这种东西做的好了，不仅能赚钱补贴机构，还可以扩大影响力，让更多人关注到特殊儿童这一群体。但如果引来恶意，也很容易被人说是在消费苦难。还有就是，会有人攻击他们。上次海边义卖的时候，你那会儿不在——那个闹事的黑衣人本来很喜欢这幅画的，但是听到是特殊儿童画的，就立马扔开，连连说晦气，顺带咒骂小孩。即使这种伤害只是在网络上，我也不愿意让他们承担。”

穆昭衍听得很认真，眼神中带着专注。

他思索良久才说：“这件事情本身就带着争议，但正因为如此，它才有可能被看见，被真正理解。利弊始终并存，关键在于你想传递什么。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呈现真实与力量。”

他话音落下，林灿然抬头看他。

穆昭衍的眼睛漆黑深沉，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她没有在里面看见属于商人对利益的计较和精明的算计，却不小心捕捉到了一种压抑着的温柔。

穆昭衍察觉出她的犹豫，心里的贪婪不受控制的涌出。

他缓缓抬起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掌心还有刚才握咖啡杯时的余温，轻而缓地落下。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试试看。”

林灿然愣住了。

她本该立即抽回手，不知为何却没有。

只是静静地让那份缱绻的温度停留了片刻。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落下，仿佛出自心底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