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谷外一道声音在暗夜中响起,“最近红尘谷要发生些事,你不要再动手。镇上的人们已经得到了教训,快要吓破了胆子”
另一人声音道,“可是还有一个人没有杀成”
“为何?”
“他房中有东西护他”
“算了,等这一事过去再说,最近会有一些仙门之人来红尘谷,到时候一定会来这镇子你先离开此地”
“看不见那个人死我不走”
“你这又是何必?”
“我动作会很快”
“你做的够多了,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或者他……”
“我相信他,自然也相信你,至于那些传言我从不信”
“你…我只同你说一句,他从未负世人”
不久后,红尘谷外的密林。
树林茂密间,一道男声响起,“计划开始吧”
另一道人声显得有些惊讶,声音略微有些急,“为什么如此仓促?”
“若你还想报仇就按我说的做”
似乎极为不满他的态度,“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
那人笑笑,有些无所谓地说道,“如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是那些灵石了,若是你不愿在合作这计划放弃便是”
“你!”
“若你不在意那些灵石,又为何助我,阁下可不是多么仁善之人”
“若你提前按计划行事,我便早些得到我想要的,你若是不做,那就是晚些得到我想要的”
“不过你的话就不同了”
“浣花岛黑沙现世,你还能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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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谷外永乐镇。
红尘谷位于群山之间,两座巨大的高山中间夹着的一道翠绿的深谷,万千缤纷处便是红尘谷,红尘谷虽然看上去极为狭窄,但是到了近前才会发现谷中别有洞天。谷外两座山的山脚下临水之地,各自坐落着一个镇子,其中一个就是永乐镇。
梅清寒换了一身利落劲装,趁夜色正浓踏入镇子,在最为宽敞的街上缓步而行。
人间没有那些如长明盏一类的灵器仙器,于是入了夜除了从家家户户透出的微弱烛光,就只剩下一片漆黑。
忽然街边酒肆的帘布轻轻晃动了一下,梅清寒眼中寒光一闪,顿时消失在原地。
在他消失之后,一道黑影由远及近落到了梅清寒刚刚站的地方。只见那黑影约有两人高,四肢如同狼犬一般,但是却能直立行走,它的头比寻常的狼还要大一圈,两颗露在外面的尖牙微微弯曲,最末端如同弯钩一般尖锐,那上面还泛着猩红的光。
那黑影左右看了看,见没找到人,便化作一股黑烟向别处去了。
隐在暗处的梅清寒暗自思忱,“毒狼?难道是跟着自己而来的?”。这魔物虽然法力不强,但是鼻子却极为灵敏,极其擅长追踪。他此番夜间行路是为了暗中调查一些线索,不欲打草惊蛇。
昨日梅不忘收到了红尘谷的密信,信上言明红尘谷灵矿被盗,请各仙门前去相助查出偷盗之人。
信上三言两语交代了经过,其中提到了灵矿丢失时红尘谷出现了魔物,如今却已经寻不到踪迹。梅清寒本是打算直接进入红尘谷,但是经过永乐镇时发现这里隐隐透着一股魔气,于是才决定先在镇上查探一番。
忽然,远处密林惊起一阵飞鸟,梅清寒瞬间看向着密林方向,眨眼消失在原地。
密林中,顾方宁胸口染血,以剑拄地,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魔物,他华贵的衣衫已经被魔物撕咬的有些破烂,露出衣衫下的皮肉不断向外淌着血水。
他目光阴沉,死死地攥住手中的长剑,心中悲愤难抑,难道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他风雨州的少主竟然要死于区区魔物杂兵之口,说出去当真要让人笑掉大牙。
他方才与魔物激战一番,已经将围上了的魔物杀了个痛快,如今又一波魔物涌了上来,两厢对峙片刻,魔物终于是先等不及,长着血盆大口就扑了上去。
顾方宁提起一口气,挥动长剑,然而他如今法力受限,手中长剑重如千钧,挥剑的动作自然也稍稍慢了下来,他慢,魔物可不会慢,它们看准时机一涌而上,顾方宁的身上又添了许多血口,肩膀处的一块皮肉还被咬了去。
生死间,他猛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可以将蔓延百里的岛化为冰原,可以将眼前的这些魔物轻松化为齑粉,今日如果是他,定然不会落得这般狼狈。而他与他同为少主……他不能就这样死……他暗暗想到,手也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倏然他的眼前闪过一道寒光,还未看清,眼前如潮魔物的头颅就被斩下,寒光如电,以顾方宁看不清的速度穿梭几瞬,顾方宁周围的魔物便不动了,而后猛然轰然倒地。魔物的血水潺潺流出,染红了顾方宁的衣袍。
顾方宁抬头看去,只见月色下站着一玄衣人,金色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寒的光,“谢…谢云川?”
虽然顾方宁已经有八成确认眼前就是浣花岛上那一出现就令众人瞩目的谢云川,但是还是有点不确定。他与谢云川并未说过话,见到过的大多是梅清寒身边的他,那时他或者噙笑调侃,或者漫不经心,却不像此刻,他嘴角平直,神情冷淡,站在远处如身披霜雪,周身冷寂。
他目光落到飘在半空的“兵刃”时,忽然胸口一滞,这竟然是一根枯枝,枯枝末端还带着分叉的新鲜树皮,刚刚折下来一般,而那刚刚令他眼前寒光一闪的东西竟是枯枝上的冰霜……
密林中魔物再次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夜无冥抬起二指,轻轻一挥,寒霜冰剑骤然冲出,待顾方宁反应过来,急道“不可!”时,已经晚了,最后一只魔物被枯枝横扫而过,身子晃了晃,轰然倒地。
最后一个魔物的头滚落在地,顺着斜坡一直向前滚去。
顾方宁本想留下一个查探一番,但是如今被救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看了对方片刻,忍痛抬起伤痕累累的肩膀,神色复杂地抱拳道,“多谢少主救命之恩”
夜无冥并未开口,忽然他神色微动转头望去,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人,同样的玄衣……
那人眉眼未动,声音依旧,却将夜无冥身上问出了一丝冷汗,他问,“你怎么会缥缈山的剑”
一丝风吹来,秋末的落叶飘落到夜无冥肩膀,他手指捻了捻刚才飞回指尖的枯枝,在寂静中开口,“之前在缥缈山见过”
梅清寒冷声道,“你那时只待了一日”。
夜无冥说的他并不相信,缥缈山剑法并不是寻常弟子看两遍就能学会的,更何况方才他并未用剑,仅用法力御着枯枝就能将剑意发挥到这般境地,他不信。所以此人极有可能就是缥缈山之人,甚至在缥缈山隐藏了数年之久。
他并不太忌惮此人,但是若此人出自缥缈山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说明这人蒙混过了缥缈山所有人的眼睛,拥有着这样的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他虽然与缥缈山不亲近,但是却不容许自己犯下这样的失误。
“见你之前还待了一夜,再说了…”夜无冥一顿,“我要是想看缥缈山的剑法还会被人发现吗?我的本事梅少主又不是没见识过”
他的本事…梅清寒自然见过,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绝孤峰密室,不过那是在他魔气发作的时候,梅清寒沉默片刻,“可曾见过顾家的剑法?”
“你说的是顾方宁的还是顾宗主的”
“顾宗主”,梅清寒张开五指,再收拢,手中便握着了一柄冰剑,他将冰剑扔给夜无冥,“给我看”
夜无冥笑了下,握着手中冰剑狭促道,“梅少主好生霸道”
梅清寒化出无念,剑尖指向夜无冥,“缥缈山容不下这样本领之人”
夜无冥走近他,剑尖近乎抵在了他胸口,他笑道,“缥缈山容得下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
梅清寒眼中一黯,夜无冥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忽然就收了笑意,他退开几步,提起冰剑挽了个剑花,周围气息突变,原本平静的密林被剑气卷起一阵狂风。狂风卷着冰凌如银龙狂舞。
夜无冥身姿变换,一身玄衣随着动作荡起,于月色下如绽放的黑色莲花,手中剑气呼啸,缥缈山剑法凌厉,风云州剑法侠气,顾家的自在剑法被他融合了梅家的逍遥之意,洒脱中透着苍凉。
顾方宁从未见过梅清寒舞剑,以为他的剑法必然已是登峰造极,无人可及,如今见了此番景象,不觉怔愣。这仙门中出类拔萃的人数众多,可是若与此人相比,却显得庸碌非常。因为连自己这个风云州正经的少主,都不一定有他舞的潇洒。他本以为年轻一辈中自己之上少主只有梅清寒,可如今看来不止如此,他心中一边震惊,一边又不免低沉。
夜无冥一套剑法舞毕,梅清寒的神色却并未松动。
顾方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夜无冥,愣了片刻,“谢兄……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我顾家的剑法”
夜无冥走向梅清寒,只留给他两个字,“见过”,顾方宁心中震惊,心中也想到了是否是他暗中潜入到自己家曾看过,但是转而打消了了这个猜测,方才他使出的那套缥缈山剑法可比自己的仙门的娴熟,而且若不是他真的天纵奇才,又如何能在这般年纪掌握了这样多仙门的剑法。
夜无冥将冰剑递给梅清寒,挑眉笑道,“这下相信了?”
梅清寒并未接过剑,也并未与夜无冥对视,那冰剑在夜无冥手中化为一道寒气消散。即使夜无冥的这一剑舞对上了他自己的说法,但是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他如今有没有真凭实据,心中种种疑虑下,待夜无冥颇有些视而不见的意思。
此人身上的疑云太多,他也不想被牵扯进去,成了被利用的棋子。
他转头看向顾方宁,问道,“你怎么在这?”。
夜无冥看着梅清寒的背影,垂眸笑了下。方才舞剑时梅清寒一眼不眨的看着他,那副神情令他不禁想起了一些前世旧事。
那时他已经进了无梅边,也发生了生辰罚跪一事,夜无冥对梅清寒心生冷意,两人纵然共处一处,竟互相再无几句话。
梅家弟子自是要修习剑法与法术的,但梅清寒没有一点教他的意思,所以他只能去演武场去看其他弟子舞剑,他幼年习剑,根基极好,又因为悟性极强,虽然只是白天观摩,晚上悄悄练剑,但是也学得飞快。过了些日子他故意等在梅清寒回院子的时候练起了剑,想要告诉他,就算他不教他,他也能做的极好,但是梅清寒走进院子的时候,只是目光扫了他一眼,便径直离开,神色并未有什么不同。
被忽视的夜无冥心中更加怨气横生,几乎是日日早早到了演武场练剑,夜色高悬才回来,再后来练到痴迷之时就不怎么回无梅边,干脆歇在了树上。他不与人说三道四,就是这般作为着。任别人或是嬉笑或是看戏地偷偷议论他和那位明面上的师尊。
那时的他是有小心思的,他怨怼梅清寒的冷漠无情,便在修炼之余做出这番样子来想让人在背后戳梅清寒的脊梁骨,这样一来他就失了人心,毕竟他待自己的亲徒弟都这样。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无论梅清寒得不得人心,他都已经是既定的少主,别人如何不满都不会影响这个决定,他有实力,且无人可替。
那时的他在外漂泊了几年,看遍人情冷暖,也学了那虚伪的长袖善舞,将凡尘勾心斗角那套不自觉带入了缥缈山,他看不懂梅清寒,不惜用龌龊的想法去揣度,他觉得梅清寒虚伪,既然说了那番出身之话又为何不收自己,自己长相算不得丑,相较其他弟子甚至可以说是养眼,应该不至于碍他的眼,天资也不算愚钝,他到底哪里瞧不上自己,他左思右想,除了自己的仙魔身就没别的缘由了。
梅清寒不理会他,他也不理会梅清寒。当无梅边是个客栈一般,累了才回去睡一觉。对于此番作为,梅清寒也并未置喙。
但是过了不久他的修为就遇到了瓶颈,被身上的魔气搅了他的剑意。
那日他去了外山用妖兽练剑,回来时正好不远处的山峰荡起阵阵剑气,剑气之强连整座峰顶的树木都被狂风摧折,他悄悄掠到自己惯常练剑的山崖边,隐在林叶间往下看,就看到一身玄衣的人在舞剑。
是梅清寒。
他本想走的,既然梅清寒不教,他也就不学,天下剑法何止千万,又何必非要学他的,但是即使这样想,他的步子也没有挪开。
那是他见过最美的雪夜,夜色洒在霜雪之上比往日要更加明亮,从远处望去如满天星辰落在了旷野的白,那人便如一缕墨色描绘在皑皑画卷。
梅清寒站在一片空旷的崖边,在深雪覆盖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