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耳畔回响,却不见其余动静,她便将手举过头顶,似要褫夺。
顾御诸五指骤然收拢,指尖迸出七道青芒,如苍龙之爪撕裂虚空。天穹骤然暗沉,七宿星轨在她掌心流转成轮,角宿为刃、亢宿为柄、氐宿为脊——整条星河被她攥成一把璀璨的星刃。
"既不肯现形——"她反手将星刃刺入地面,白发无风狂舞,"那便让这方天地替你跪着…”
大地震颤。观星台玉砖寸寸龟裂,裂缝中喷涌出靛青光焰。东皇太一的黑金面具自虚空浮现,却像被无形锁链禁锢般滞涩——他周身的时空如琉璃扭曲,十二冕旒在静止与崩碎间反复轮回,连衣袂翻涌的弧度都被凝固成锯齿状的残影。
"苍龙主生灭。”顾御诸踏着星芒逼近,每一步都令时空褶皱更深,"我倒要看看,你这'太一'之名——"她突然掐住那道虚影咽喉,"经不经得起岁星蚀刻。”
东皇太一的身影在扭曲的时空中逐渐凝实,黑金面具下的声音低沉如亘古回响:
"顾氏女兮,僭天常。”
衪的语调平静,却仿佛带着天威般的压迫,每一个字落下,都令周围的空气微微震颤。
顾御诸冷笑,指尖的星芒仍未散去:
"僭越?你躲在阴阳家背后搅弄风云,如今倒来跟我谈规矩?"
东皇太一缓缓抬手,袖袍间流淌着深邃的暗芒,似能吞噬一切光亮:
"苍龙七宿之力,非汝一人可掌。"
顾御诸见衪抬手,便也以千钧之力威胁,远处的阴阳家众高层面色难看。
“怎么,想平摊?”她问。
东皇太一的袖袍无风自动,面具下的虚空泛起星云漩涡:"汝本不该存于此世。天道有序。"东皇太一抬手,掌心浮现周天星斗,"七宿择主,本姬姓血脉。”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说对啦——我确不应存于此世。"她突然旋身劈碎星图,青芒炸裂间欺近三步,她摊摊手,"占星老鬼兮妄言命~~说得冠冕堂皇,这七宿之力到了千泷体内最终归宿却不过还是你这投机小人!”
她哼笑一声,嘲讽道:“不过可惜——现在它们认我为主。"碎裂的星子在她身后重组为青龙虚影,龙睛灼灼盯着面具。
她菊露剑尖轻挑,青铜面具应声而落,却在坠地前化作星尘飘散。
只见面具下并非人脸,而是缓缓旋转的紫微垣星图,三垣二十八宿在其中生灭轮回。
顾御诸怔愣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悖逆者!以星宫为躯,窃天道权柄——"她刀锋直指核心天枢星,“‘汝本不该存于此世’,‘天道有序’啊!”
紫微垣突然停止运转,北斗七星齐齐黯了一瞬。 东皇太一袖中星轨骤变:“汝欲何为?”
顾御诸笑意减褪,“真相——”她语气萧杀,“当年韩非为谁所杀。”
紫微垣星图骤然坍缩成一点寒芒,东皇太一的声音从宇宙坍缩般的寂静中渗出:"日月安属?列星安陈?——汝所求真相,不过恒河一沙,何至此地步?"
顾御诸摊摊手:“人嘛,就是有点念想,我也算半个人,喜欢讨说法也正常。……你怎么说起废话了,拖延时间?既然时间充足,何不再谈几个条件?”
“得寸进尺——”其声若巨龙吟游,排山倒海,只见顾御诸抬起右手微微一动,远处的大司命竟直接炸裂,血液如此爆溅开来,其身旁的少司命月神等人却被死死定住。
顾御诸皱眉,提起嘴角:“有话好说嘛。”
她杀了大司命,东皇太一却无法找到一个既让顾御诸在意,也不至于让她鱼死网破的人;且若杀死刘季,沾染太多因果反而会遭到严重反噬;而添置阴阳家高层的空位又太过费事。
那双眼睛疯魔而又冷静,像海洋沸腾——为了目的她甚至不惜让天地化为尘埃,可她正是做好了这样觉悟,才立在这星宫之中。
衪唯一的筹码,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见东皇太一安生,顾御诸放心补充道:
“我要三个人——下咒者、姬如千泷、当年的真相,还有——嗯…”她忽然思考起来
…原来她还没想好要带谁,就说要带“三个人”走。她最爱的保底原则。
她摸着下颌,苦恼的样子。少顷,她一拳轻敲掌心,眼中发光,说道:“伊挚!”
东皇太一冷笑一声,“汝可知汝所求之物,相应的代价不会小。”
顾御诸屈屈眼,笑意不减。
“然,很简单。”衪的声音在星宫中回荡,像是星辰相共鸣,在耻笑、在相互撕裂发出的鸣声。
紫微垣星图骤然扭曲,化作无数交错的命运长河,每一条支流都映照着不同的因果——蓝衫少年负她跃崖;青衫男子湮灭火海;金发少年跪地痛哭;狐裘男子睥睨尸山......斩首、奥术、肺痨、天命——
"见汝所执,便让汝观三千世界之常。"
顾御诸眉头紧锁,不快逐渐显露于色。“没想到你还真能窥到其他世界…我劝你老老实实待在你该待的地方。”
“是极。吾不干涉万千世界,而汝——"星砂将她团团围住,"逆天而行,当受天命枷锁。"
"汝将永世不得改写天道。"
顾御诸闻言忽然仰天大笑。她指尖划过星刃,带起一串血珠坠入命运长河——那些血色竟腐蚀得支流滋滋作响。
"好个天命枷锁。"她突然拽住一道映着云中君的星芒,"那药人算不算逆天道,嗯?"
紫微垣星图剧烈震颤:"说什么'姬姓血脉'——"顾御诸却突然收敛戾气,歪头露出天真神色:"为突破天人极限,你在蜀山熔了七十二具巫祝遗骨——忘了?"
东皇太一语气不置可否:“事到如今,一切都将湮灭。汝只需回答‘是’或‘否’。”
“老赖皮不买账,跟个癞蛤蟆似的。呵。”她放轻语气,“好啊,可以。”
当东皇太一展示三千世界命运长河时,顾御诸意识到对方确实掌握着跨维度的天道权限。她指尖血珠腐蚀星轨的试探证明:即便能局部破坏,也无法彻底击碎这个存在了数千年的星图体系。接受太一的条件是她评估后最有效的破局方式。
顾御诸拿起她一缕发,绕在指尖玩弄起来,“我听听,你要如何对我施加天命呀。”
“汝无需过问。”东皇太一的音声越发模糊,最终只变为轰鸣与混响。顾御诸垂眼忖度一刻,看向远处的月神。
她狡黠一笑,将内力贯注到声音中,使言语重若千钧:“望舒。”
月神一颤,目光隔着薄纱追随到顾御诸墨紫色的衣袂与她恶劣的颜色上。
顾御诸托起腮,演出烂漫的笑意,眉目却冰冷似刃:“你猜猜看,我要做什么。”
月神压制惧心,平静说:“东皇阁下有令,千泷还不可…——”——
话音未落,周身星屑翻飞,菊露剑尖便抵在了月神下颌。她可透过面纱清楚看见月神的紫瞳——只是那眼前似乎蒙了一层比面纱还厚的障壁。
“就请月神大人指条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