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感水蛇般缠上他的躯体,惊醒。
自己全身都被细心包扎过了,自己躺在洁白的被褥里,而主子坐在床边,
规矩告诉他,这是不敬,大不敬。
挣扎着起身,跪下,请罪。一系列的动作早被编辑好了一般一气呵成,不需要过脑。
主子回头看他了,几不可察得皱了皱眉,眼里氤氲着猜不透的情绪。
是厌恶么?也对,是他未及时请安,做活时昏迷,污了主子床铺,还劳烦了主子。
这几项要是按规矩罚,都能要了他的半条命。
他越来越绝望,指甲抠进了掌心的嫩肉,焦灼不安地等一个裁决。
谢辞益这些年在外读书,长期被平等思想洗脑。看到那个前一秒还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人,下一秒垂头跪地时颇有些无语,本来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
谢辞益搓了半天衣角,这才开口,“你跟我讲讲吧。要是我不收你,会有什么后果。”谢辞益说完就后悔了,缩着肩膀等男人的剧烈反应。
出乎意料,跪在地上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只是用平稳的声线一字一句陈述着自己很大可能将要面对的判处。
相反,谢辞益惊讶地嘴里能塞鸡蛋了。
???这都什么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黑色产业链?最要命的是,貌似自家还干得如火如荼。真是丧丧尽天良。看着一身伤的四七,谢辞益的目光一下子变了,他满是怜悯地看向青年。
四七捕捉到了上方变得有些奇怪的目光,打了个寒颤,终结了自己的介绍。
可同情归同情,谢辞益还是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逃脱了商学院得到的快乐单身生活被打破。还总觉得两个大男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气氛会有点奇怪。
“那要不这样吧,你先留下养伤。”谢辞益打算先安稳下这人的情绪,过段时间再想办法。毕竟这事儿也急不成,拒绝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至少这个看起来还顺眼。
只是留下养伤吗?原来还是没被接受。
四七低声应下,四七能感受到身上的疼痛较昨天来说减轻了不少,绷带也裹得服帖。主子真是仁慈,没有因为这两天自己犯下的错重罚自己,还替自己包扎了。可为什么还是不愿正式收下自己?是嫌自己不够乖顺还是因为自己的伤痕遍体、粗陋不堪?
“好了,你休息会吧,没事做的话可以整理下自己睡过的房间。”两人同处一室有些尴尬,谢辞益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走。
走到楼下又决定买点菜填充一下自己空虚的冰箱,由于他喜欢点外卖的缘故,他冰箱里一点新鲜时蔬也没有,人家到他家的第一顿饭总不能吃泡面吧。
至于自己不会做饭这个问题,谢辞益完全忽略了。
谢辞益住的小公寓离居民区自带的商业街很近,步行几分钟就能看到各类小超市。
饭点前后的步行街是一锅水煮干的粥,人流黏稠到拨不开。就算这样,穿黑色加绒卫衣,戴可达鸭口罩的谢辞益还是很醒目。他182的个子,深色调衣物下露出的肌肤白得亮眼,就算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着,也能轻易看出他下颚骨清晰的线条。
谁也想不到,这个在外人眼里的清冷美男内心其实在叫苦连天,谢辞益从早上爬起来就为了家里来的那人忙活,导致快到中午了还没吃早饭。不光肚子里空空如也,走太急没带车钥匙的他还被迫走了那么远,离开了学校就再没有那么大运动量的谢辞益才走了几步就直觉得累,要是周围没人,大概早趴地上哈巴狗一样喘气了。
顺手买了杯奶茶续命,喝了两口发现太甜,又想吃点咸的去,当即转战到了隔壁炸串店的队伍后。
一来二去的好不容易苟到了超市,看看时间已经12点半了。一趟买完回到家估计可以跳过午饭直接到晚饭了。
自己肚子是填饱了,可是家里那人……
应该没事的吧,家里那么多吃的,虽然不少是垃圾食品。他随便拿两样填饱肚子应该不是难事。一个成年人总不会连泡面也不会煮吧?中午先将就着,晚上再好好做饭补偿人家。
给自己打了针镇定剂就开始了对蔬菜的外貌进行品评工作。
谢辞益用自己艺术家的眼光给每个蔬菜做了一个测评,专挑好看的收入囊中,也不管自己会烧不会烧。反正家里还有个人不是?
逛完生鲜区和蔬菜区,购物车已经半满了。
“要不要再买点零食?”谢辞益咬着奶茶吸管想。
视线瞟到了左侧置物架上的袋装椰子糖,慢着,出发前他顺嘴问过家里那人的本名,他说自己叫什么来着?叶梓棠?椰子糖?
谢辞益揪过一袋椰子糖放在了购物车里。
半小时过后,谢辞益推着一辆服务员借给他的购物车来到了家门口。
......
主子吩咐自己收拾房间之后就说要去买菜了。是今天有客人要来吗?主子没有明说,但是大概就是这样的,那自己肯定得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房间,特别是床。
跪久了,腿酸疼得站不起来,叶梓棠向床铺爬去,用手臂撑着床慢慢起身。伤口撕裂时无法忽略的痛感使他抽了几口气,撑着床缓了好一会才继续动作。
虽然主子跟他说“休息够了有时间就整理一下房间。”可他不敢耽搁。主子方才走的时候很着急,大概是客人就快来了吧,他得抓紧时间才好。在主家的时候,他只要不是昏迷着的,只要还有力气爬起身,就没有理由再偷懒下去不做活。
说实话,叶梓棠有些时候还是很喜欢跪罚的,至少那段时间没有永远都做不完的活计。
他留恋地用手轻抚过刚躺过,还留着少许体温的床单。主子方才允他躺在这张床上,估计是为了方便包扎吧。今后这种机会再不会有了,今晚他还是得回那间小小的储物间的。
就是天气转凉了,他最好是能问主子要到一条旧毯子什么的用来御寒。可是,他这几天的表现太差劲了,他不敢确定再这样下去能不能乞得这份赏赐。
叶梓棠把原本的白床单连带着枕套都卸下了,细细检查了床垫,发现没有印到血迹才松了口气。
包扎好的伤口因男人幅度过大的刷洗动作而再度崩裂,脓血将雪白绷带变得斑驳,似冬日雪地里零落的猩红野果,孤独又惆怅。
......
谢辞益刚开门就看到叶梓棠朝自己走来,在离他两步的地方“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谢辞益皱了下眉,想伸手将人扶起。
“奴伺候主子换鞋。”
“额,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伤还没好,这样对伤员不太人道主义。
话音未落,眼前的男人就往旁边挪了挪,几不可查得眯了眯眼睛,把头低得更下了。浑身的气息似乎生出了些莫名的沮丧。
不明所以的谢辞益忙解释说,“诶,你别瞎想。”他晃了晃手中的背心袋,发现好像是有点不大方便自己脱鞋“我还拿着袋子,你帮我脱鞋也行?谢谢啊。”谢辞益温和下语气哄着。
几秒后,谢辞益成功得到了糖糖一个十分感激的笑,那抹笑转瞬即逝,是划过掌心的细雪,不轻不重挠了下谢辞益的心窝。
这时的谢辞益有多庆幸自己做的好事,一会后就有多想一巴掌打回刚说出口的话。
只见原本只是躬身跪着的人曲起身子,趴伏得更低了,他张嘴就要把谢辞益的鞋衔下。准确说很快一只就脱下了。虽说有稍许艰难,可动作总体是熟练的。熟练到惊人。
“你在干嘛!那么脏,你用嘴?”谢辞益急得顾不上另一只还穿在脚上,扔下手中的购物袋,一把抄起正准备脱另一只的叶梓棠冲进了离大门最近的卫生间。
“你给我把嘴漱干净了”谢辞益脱下了另一只鞋,泄愤似的将他掼在了地上。伸手撑住身侧墙壁,听着卫生间里的哗哗水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卫生间里头的那人的从前是一片荒漠,深不见底,里面不知道埋了些什么,等着谢辞益拿着铲子去发掘,可是他貌似从一开始就不太顺利,三番两次被藏在内里的石块阻拦了去路。
发生了这一出之后,原来计划好准备自己下厨的谢辞益一下子不乐意了。
他这一天经历的刷新三观的事情太多了,视觉上的冲击比他平时在二次元经历的大起大落——自己喜欢的角色死了,磕的cp最后be了……要大得多。
现在的他只想独自静静,玩会儿手机放松一下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