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在主家刑堂挨了那顿鞭子后叶梓棠已经昏迷了十几个小时了,此刻正歪歪斜斜躺倒在那间属于他的囚室的阴湿水泥地上。他断了条腿,戴着镣铐的手腕脱臼了,发着烧,被血染得斑斑驳驳的黑发糊在脸上,看不出表情。模样是难看极了的,粗看几乎已是分辨不出人形了。
被冷水泼醒,抽搐了几下才艰难抬起头,眼色迷离的不像个有生气的人,又要开始了么?
等了会儿,感觉有一双手将自己的眼睑掰开,又大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势,“顾淮大人叫我来给你送饭,还得看着你吃完。”
叶梓棠猛眨了几下眼才驱散了蒙在眼前的雾气,一个来自十五岁左右小姑娘的清秀面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你别怪我好不好,水不是我故意泼的,刚刚我摇你你没醒,大人说你要是没吃饭就,就……”可能是因为年纪不大,也没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一件小事情就把她吓得不行,说着说着都快哽咽了。
“没……没事,我吃”叶梓棠安慰似的对快哭了的女孩柔声说。想不到自己的嗓音已经那么沙哑了,贸然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舒服了点。“扶我一把。”
大口吞咽着还不算难吃的食物,他饿急了,也不管这里面是下了药还是投了毒。只想快点填饱自己空无一物的胃。“你慢点吃啊,别噎着了。”可能是他的吃相太过狰狞,女孩出声提醒。
“你是不是做事的时候没留心惹恼了顾淮大人啊,被打成这样。”可能是觉得叶梓棠没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女孩犹犹豫豫开口搭起了话。
见对方没有回答,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出去后你一定要当心点哦,大人脾气不好,之前我哥不小心摔坏了一只水杯就被罚了一顿打,躺了好几天才见好。我当时都吓死了。”
“……我不会再出去了。”咽下最后一口饭叶梓棠想了想说。
“嗯?”
“因为哥哥犯了很大的错啊。”
“那我回头等大人心情好了帮你求求情?”
“下次还是你送饭吗?”叶梓棠看了眼女孩两根短短的辫子问道。
“……应该是吧”
“帮死人求什么情?有空陪我说说话就好。”叶梓棠对她笑了一下,帮她把碗筷整齐摆进了食盒。
女孩走后,叶梓棠再也忍不住疼,小声呻吟了起来。刚吃下的饭估计是被馋药了,至于是什么药,他能通过身体起的症状猜出个七七八八。他身上的伤明显更疼了,但是血却止住不再流了,与此同时,内脏的疼痛也有所增加。
顾淮费尽心思让他伤好的快一点,不就是想让他能多熬过几次责罚,受尽苦痛再死吗?就是顾淮也有趣,那么一个冷血不识人情味的人,竟还小儿科地整出个在饭里馋药的招。想着,他甚至有点想笑。
还未笑出声,肺里一阵捣腾,撑着地大口大口呕起了血。
......
一颗子弹击破了玻璃,打在了炸药包上,引起了爆炸。因为戴着3D眼镜的缘故,那颗子弹在观众眼里倒不像是打进炸药包的而像是飞进观众眼里的。同样,愣神的谢辞益也被刺激到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身体里像有一个开关被打开一般,只觉得心窝里一阵抽疼,左眼也开始跳动。
用手使劲按压了下胸口,忍下疼,恢复到常态。
几分钟后,等场景转到下一个以后,谢辞益回味起方才的那阵疼痛,只觉得那不像是产生自□□的感觉更像是精神上的刺痛,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坏事降临前的预告。
这几天,叶梓棠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要么在昏迷,要么在受刑。基本上就是无缝衔接,被泼醒了后一样一样刑具在身上走过再疼昏,然后再被泼醒。唯一清醒的时候是一天一次那个女孩给他送饭的时候。
这些天他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叫辛柔,因为是家生奴的缘故,她从来没有出过谢家。这几天叶梓棠只要还有说话的力气,都会跟辛柔聊聊天,跟她说说外面的事情。
这次辛柔还带了块浸湿的布巾,轻轻揩过叶梓棠满是血污的脸。当血水被擦净后,露出的是一张白净的脸,面色因失血而变得青白,却很是柔和,要是面颊不瘦得凹陷,应该也算得上好看。
两个人挨在逼仄的空间里靠的太近,导致辛柔有点不好意思,准备随便找一个话题搪塞过去,“你之前是二少爷的私奴吗?”
“是。”
“可是你现在又回来了,为什么?”等了会也没听到回复后辛柔又开口,“因为二少爷不要你把你送回来了?”
“不是……我自己来的。”
辛柔走后,叶梓棠把她走出小囚室前说的话反复回想。
“你主子知道你伤那么严重会来找你吗?”
他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会?还是不会?他这段时间被折磨得整天整天的神志不清,甚至记忆也消退了不少。
主子会不会来寻自己呢?他之前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在走之前给主子发了消息,道明了自己要走,但是没有准确说自己是回主家了,按理说主子是不会知道自己的去向的。
虽然他其实是没必要隐瞒的,主子是不会来寻自己的,他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惹恼主子那么多次了,再如何宽仁,也不会原谅自己了罢。
可是,万一呢。
叶梓棠不知道主家的人是不是存心想要主子的性命,但是主子要是为了他只身来到这,一定会有危险。这是第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
如今又多出了一个原因摆在他面前,那就是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不堪了。
思绪被熟悉的疼痛感打断,感受着从筋骨里生出的痛楚与麻痒,他再没有心思花在那些一时半会找不到答案的事上了。叶梓棠能感受到饭里掺进的药对自己起的作用在不断增长,从一开始的勉强能忍住到现在才开了一个头就难受的想昏死过去。
可昏死过去哪有那么容易?药效加剧了伤口的疼痛,他只得死死咬住唇瓣才能止住呼之欲出的悲鸣。片刻后,他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了,囚室坚硬而毛糙的地面赠予他新的伤痕,身上才刚刚止血结痂的伤口又再次崩裂。
这个窄小似鸟笼的囚室在庞大谢家主宅的角落里,深藏地底。这里是地狱的一角,由于太过偏远,这里的罪恶不被旁人所关心。
酷刑将他身上的血肉一点点剥离,近乎不似人形,连精神也开始从身体里抽离。
......
“辞辞,你不是有对象了,忙得不得了么?咋这时候得空找我聊天了?”被谢辞益冷落很久的男性固聊换着惊喜无比的心情给谢辞益发了一条消息。
“分了。”
“不是,前几天不还……”
谢辞益没心情看对方往下唠,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没错,就在半小时前,也就是那场电影散场的时候,谢辞益拉着沈嗳嗳去了块无人的空气,鼓起勇气跟人家讲明白了,觉得这段时间浪费了人家的时间,还送了人家女生几个还算贵重的礼物道歉,然后他就定了当天的飞机票。
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手头得空了头脑也冷静下来恢复了思考能力。
突然之间,他很想念那个何时何地都会朝他而来的人。明知自己可能会被横冲直撞的车夺走性命,却依然能不惧生死得扑向他。还有,谢辞益迁怒于他的那些天,他也只是默默承受,连还口都不曾。
?谢辞益又想起了自己临走前一天见到的叶梓棠了,他被自己一通骂,还挨了鞭子,拖着没养好的腿,委屈得像个被抛弃的大狗狗。
??七天了,叶梓棠都没回他消息……
??痛楚,将他的心脏撕碎。
透过身侧的小方窗,能看到真正没有一丝云的碧蓝天空。眼睛像是被这白天里亮堂堂的天空刺痛了,竟有了流泪的冲动,只想躲起来哭一场。他把口罩拉上到能盖住眼睛都地步,无声地哭了起来。
离家越来越近了,谢辞益的步速也在加快。他发现自己好想快点见到家里的那个人。
“咚咚……”自从叶梓棠来后,在谢辞益作为宅男为数不多的出门日子里,都不会带钥匙。回家的时候不消敲几次门就会有人开,一些时候甚至还没敲,叶梓棠就会听着脚步声给自己开门。
长此以往,这件事与深夜的咖啡、饭点的热菜一同合成了谢辞益心中对家的具象化理解。
他有点想他了,甚至称得上迫不及待。
敲了几下,一点脚步声也没听到,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睡着了?”最好只能自己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门一打开,谢辞益就开始有些觉得不对劲,家里有一股灰尘味儿,说明好久没人打扫,也没有开窗通风。他来不及脱鞋就朝里屋走去。
“叶梓棠,我回来了!”
无人回应。
“在家吗?”
还是没有回应。
“可能是出门了。”谢辞益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他的内心也变得越来越焦灼,紧握的手心开始冒冷汗,滑腻腻地叫人厌烦。
直到天黑也没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