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档案不重要。”花狸子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信息上，何千。史长生——”

“等等。”

花狸子闭上嘴。那一头，何千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恐惧。

怎么回事？不会是被人发现了吧。

花狸子更加后悔让她单枪匹马去扒B.M.的墙皮了。虽然李渊和很笃定地承认她出色的业务能力，但盲点已经承担不起损失。

在情报人员方面。

沉默。通讯那头是令人不安的寂静。

联系没有切断，她没有听见脚步声、说话声和枪声。但那个女人的呼吸似乎逐渐沉重，不安地颤抖着。

“何千？”花狸子压低声音试探地发问，“你身边有人吗？”

也许是太紧张了，何千没听到花狸子的呼唤。

她才意识到自己进入的这片内部网络，和早上用露西账号办公的那个并不相同。

甚至被有意无意地切割开来。

除了某些资金流转，奥兰克里斯多雪原的业务和B.M.没有交集。何千意识到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布料生意只是柳敬名下的一个幌子。

他的私人内部网络，加密程序很精细，似乎也研究出一套特殊的、应对最新解码器的防火墙。设计微显仓促，好似那日被她□□解码之后临时请市面上的专家搭建起来的防御措施。

只是简单代码而已。

史长生通过柳敬的私人网络递交了几份合同文书，看见提示的小红点，似乎还没被他点开阅读。

何千对协议文书不感兴趣，不知道两位上级会不会用得上，先一并打包传下来再说。

下载的时候略略瞥了两眼，是南方弯弯绕绕、符文一样的文字。她偶尔能识别出几个单词，无非是缴款和销货方面的约定。她不感兴趣这种东西。

在界面上逐一探索，网络布局和今早她用来办公的那个大同小异。柳敬毕竟不是个时髦的中老年人，版面方方正正的，所有的功能程序一眼看去都十分清晰。

档案调度同样需要权限。

通讯腕表微弱的闪光被淹没在全息屏幽蓝而繁杂的光影之中。

花狸子收到黑狗的消息，一切正常，让她不必过度担心。

于是她耐着性子，再给何千一些把玩柳敬私人网络的时间。

档案调度页面，浩如烟海的文字与数据堆叠满空旷的空间。进度条艰难加载，庞大的信息量让如此卓越而先进的设备运行得苦不堪言。要把这些档案全都调回去是不可能的，何千简略地浏览几页，逃税方式、走私备案、违约处理。

不正当交易。

任何一份落到警方手里，都足以让档案主人吃不了兜着走的程度。

何千没浪费时间，在检索栏输入史长生报告内容中的档案代码，光影暗了一瞬，跳转到那一号档案的页面。

档案21705830号（调度中）

事件性质：库存销毁（亏损）

仓库代码：510X-白鸽-圣玛丽修道院

事由：A级源制品330201号出逃，引发社媒关注；摩洛特警司发函宣告查访，遂紧急清理仓库。

待销毁库存：88

预估损失：298013325.84（含委托费用）

销毁方式：沉海

运输工具：多用途船（Multipurpose Vessel）依达爱号，载重25000T，空载（Ballast）5.5m，满载（Loaded）12.0m，停靠莱奥波德港

装卸时间：XXXX-XX-XX凌晨4:00-5:00

防偷盗形式：铅封复制件、集装箱专用挂锁

操作细节：锁扣铁质兽笼，型号：长8m，宽5m，高5m，钢管直径5cm。

分装于5枚集装箱中，甲板顶层，外侧装载。右侧箱壁留有后装先卸记号。分别混装羊毛、黄大豆、大麦等散杂出口货物。开锁时破坏铅封，取用复制件重新焊接。

取得高信用资质证明。取得免查流程。

全流程委托费用汇总：雇佣：94868.33

内部人员例供：3550.00

器械及运费：27232.59

总计：125650.92

启运日期：XXXX-XX-XX

销毁日期：XXXX-XX-XX

坐标：约东经XX°，北纬XX°

备注：处理良好，无后续问题。

附件。（处理完成凭证，图片）

“何千？”

花狸子和李渊和对视一眼。何千的沉默过于让人感到不安，虽然史长生和柳敬的文件信息在不断传输回来，她们知道她暂时还没陷入危险境地。

这个该死的黑狗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让她照顾好黑客小姐的么？

黑客小姐不想理会花老板一而再再而三的叨扰，她的手心在冒汗，冰冷的指尖点在虚无的全息光影上，越是滑动，越是颤栗。

静悄悄黑黢黢的，只有她在全息光影下被照得惨白的脸。就像半夜一个人在影院看恐怖片。

集装箱的铅封被凿开，黄豆滚满整个甲板。藏在最深处的铁质的笼子随奔腾的豆子涌出，被几个水手合力抬了出来。

已经不是很清晰，皱和成一团的鲜血和衣物，纠缠在一起的四肢，变形的脸。她一时间没分辨出那些是什么，徒劳地将身体部位勒进笼间间隙挤压出的奇怪形状的，死掉的、还活着的。

*

爆炸的威力将黑胡桃木门冲折，水晶吊灯稀里哗啦地碎了。侍者在混乱中尖叫溃逃，雇佣兵端着步枪涌了出来，却没发现可疑人物的踪迹。

南边那个大代理的肠子流了一地，面目狰狞地趴倒在桌上，血肉模糊，身体碎片溅到几米开外。已有人冲上楼去找值班医生，但那是为了在一旁吓得晕厥过去的柳先生。

他已经用不着了。

飞溅起的砖片砸了柳先生的脸，血从额角滴落到西装衬衫上。柳敬被贴身的雇佣兵扶着，掐着人中把他弄醒了，裂痛之中仍说不出话，胡乱惨叫。

花老板真是小气，过家家的爆破技术都拿得出手，怎能过瘾。

“何千！何千，好了没……”

一身硝烟味未散的，黑狗一下撞进柳敬办公室。

已经给这家伙一个半小时了，总该有收尾了吧。

“你……你看见了吗？”全息屏上闪烁着一个红点，在三维地图上，代表雪域刺眼的白。何千不停地问着通讯腕表，“坐标……坐标……传过去了。都传过去了，看见的都传过去了。”

她好像在哭。

黑狗的笑容凝在脸上，爆炸带来的喜悦被她悄悄抹了一把。

“该走了。”令楚星的声音温柔下来。

虽然她并不清楚何千为什么表现得如此魂不守舍。

“黑狗来了？带她走！立刻！”

指甲扣进肉里，花狸子看见一打一打传输过来的压缩文件就上了火。瞥一眼标题就知道内容的东西，挖这么多干嘛，有什么用？

那个女人在干什么？现在是受打击的时候么？李渊和手底下的兵就这个德行？

她有点后悔没有亲自前去把关。上回已经露过一次脸，故地重游仿佛并不是什么聪明的决策。但黑狗是个贪玩的，显然顾着自己搞事去了，没及时回来安顿何千。

“明白。”黑狗简短地应了一声，抱着浑身发软的何千冲了出去。

*

“小姑娘被吓坏了？”

似笑非笑的声音在门口倚住。

尊贵的客人已经在一旁偷听了很久，宽松的运动套头衫，过长的袖子遮住双手，慵懒地抱胸看戏，嘴角还带着一抹意犹未尽的笑。

监控室真是有够热闹的。鸡飞狗跳。

“看起来遇到了倒霉的……同类？”称呼起来不太方便。以前是同类，现在不是了。

“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颜老板。”花狸子的目光阴沉下去。

传输进度条在慢慢爬满，全息屏又自动跳出几十个打包文件。何千淋漓尽致的严谨和贪心。

“我可不像您那么会分场合。”颜挈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坐在后方沙发上，“还顺利吗？”

“黑狗给信号来了，现场太乱，都没人发现她们。”花狸子看着两个定位点同步远离B.M.总部大楼，放了些心，“应该已经没事了。不过史长生的行踪依旧不能确定。她在南方谈生意，似乎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顿了顿，花狸子补充道：“这次去的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颜挈微微皱眉，“何千找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徒增心理负担罢了。知道不如不知道。”

“什么意思？”颜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愕，“花老板……要袖手雪原的事情？”

……

花狸子从全息屏前直起身，她突然发现这个房间里的其她人都在看着她，表情不可思议。颜挈、李渊和。

她皱了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会去插手。”

不是出乎意料的回答。颜挈低下头，微微一笑。

“话说回来，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姑娘今天一直在整理行李啊。”颜挈十分合时宜地岔开话题，“在花老板这里度假不好玩吗？她要去哪？”

“啊，有个重要会议。”李渊和反应很迅速，接上了话，“协议游戏业界也有些大大小小的研讨，幻界不出个人，不像话。”

是帮花总裁开会去的？

这两个人。颜挈看着眼前这两个所谓幻界的总裁，不禁在心中暗笑。

狂了十几年，从没听说幻界参与过什么业界的研讨、会议。

同行的面子不给，有关部门的面子也不给。谁开的会都不去。李渊和的臭脾气，全世界都知道。

这个节骨眼上派秘书去开会，糊弄糊弄那个金□□亮妮子也就算了。

“研讨会？派个这么年轻的小妮子去，不怕镇不住场子，丢公司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