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早上十点。

彭力在林家一楼和两只狗玩。

楼梯传来局促的脚步声。

林香穿着淡蓝色的吊带水彩裙，背着一个大包，提着一个小包，赶着要去哪似的。

昨晚不小心喝了酒，她睡过头。

彭力走过来，问：“你去哪？”

林香：“去金汇。”

钟家住在金汇。

金汇是北港视野最好的江景房之一。

彭力：“去多久？晚上回来吃饭吗？”

林香：“不回，星期一下午再回来。”

彭力：“这么久。”

林香：“嗯。”

彭力：“你要去两天。”

林香：“对，两天，我走了。”

她穿好了鞋，起身准备走。

彭力：“我送你。”

林香：“不用，有人来接我，你跟他们玩吧。”

她招手，回头说：“我走了。”

他也招手，没有灵魂地说：“拜拜。”

她一走出门口，他就往院子里跑，在草坪后边半蹲着，偷偷往外面看。

两只狗也跟着他跑，跟着他蹲下偷偷看外面。

林葚光明真大地走过去，喝着咖啡，单手插兜看着外面的黑色超跑。

这是陆霆常开的跑车。

陆霆坐在里面，抬起食指，轻轻一下一下地拍着方向盘。

林香坐上了车。

她随着陆霆的视线看向林家院子。

林葚不动声色地继续喝咖啡。

彭力见林香看过来，低下头假装在草坪上捡东西。

-

金汇26楼。

林香刚到，还没坐下，就有电话进来。

彭力问她电视遥控在哪。

她说可能是在茶几第三个柜子下面，让他找找。

他找到了，问她到哪了。

她说刚到，他说好，挂电话了。

半小时后。

他又打电话来，问狗的零食放哪了。

她说不知道，让他问问秦琴，他说好，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他又打电话来。

手机在餐桌上响。

这回是陆霆接的。

他走到餐桌前，拿起手机，按了接通。

“林香，你数学作业带去了吗？”

“她带了。”陆霆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左腿搭在右腿上，舒适地张开左臂。

“林香呢？”彭力的声音沉下来。

“她在厨房。”陆霆看向关闭推拉门的厨房，“要给她听吗？”

“不用。”彭力把电话挂了。

-

下午。

她们去逛商场，买了衣服和生活用品，再去买菜。

最近，钟奶奶总是做噩梦。

钟如秋想带她去旅游，可是她又不肯，连郊区都不想去。

昨晚，陆霆打电话跟林香说了这件事，林香决定这个周末来陪她。

五点左右。

她们就回到金汇。

一打开门，林香就听见很多人的声音。

她走进一看，一群人在电视机前玩体感游戏。

坐在他们中间的彭力起身，走到门口，帮忙拿她们手上的袋子，抬起一只手，自然地擦掉林香嘴边吃雪糕的痕迹，转身跟着钟奶奶进厨房。

今天的彭力，和平时不一样。

他身高191，穿什么都好看，很有少年感。

但是，他今天穿黑色的polo衫，比平时更成熟了些。

林葚和钟志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林橙林柚在和钟子豪玩体感游戏，林桃和钟小美坐在旁边看他们玩体感游戏，陆霆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看电视播的新闻。

小松鼠很喜欢彭力。

它一直站在他的肩膀上。

林香也进厨房帮忙。

她洗好了白菜，彭力就说：“好棒啊，菜洗得好漂亮啊。”

她切了黄瓜，彭力就说：“好棒啊，黄瓜切得好漂亮啊。”

她捏了一个肉饼，彭力就说：“好棒啊，好漂亮的肉饼。”

林香也不知道他是真心夸还是故意逗她的，叫他别说了。

钟奶奶被逗乐了，一边做菜一边跟他们几个说话。

厨房很大。

平时都是钟奶奶做菜，偶尔陆霆会从25楼上来陪她。

现在厨房内外都很多人，她一点也不觉得吵，反而觉得心安了很多。

18:10分。

晚饭时间。

这是搬到金汇之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几个小孩特别高兴。

林桃和钟小美已经玩成好朋友。

钟奶奶看彭力吃得很香，心情很好。

他很能提供情绪价值。

吃到辣椒炒肉，他细细品尝，狂给钟奶奶点赞，说：“好吃好吃。”

钟奶奶让他尝一尝排骨汤。

他咕噜一下子喝完一碗，说：“好好喝好好喝。”

好吃到坐着舞动。

钟奶奶看他很喜欢吃肉。

她教他用生菜包着肉吃下去，不会太油腻。

他拿生菜包着肉，一大口吃下去。

一吃就停不下来。

这是真的很爱吃，很能吃。

钟奶奶问还有谁要喝汤。

林香举手，说：“我要。”

彭力也举手，说：“我也要。”

钟如秋教他们做饭包，首先把菜叶放在手上，然后把牛肉、五花肉、酸菜和芝士条依次放进去。

林香和彭力都很感兴趣，他们两个眼里全是对美食的热爱。

今晚，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吃完后大家一起帮忙收拾，打打闹闹。

第二天，彭力他们又来了。

林香睡醒。

她洗簌完，扎了个丸子头出来，看见他们在吃汉堡。

彭力喊她：“快来，趁热吃。”

林桃很爱吃。

她还想再吃一个，也喊林香：“姐姐，超好吃，你快过来吃。”

她走过去，坐下拿起一个吃。

汉堡是钟奶奶做的，

因为赵佳静住在25楼，她很喜欢吃各类汉堡，钟奶奶就经常给她做。

赵佳静最近跟她妈妈出国了。

26楼没有她在，清静了很多，没人和钟志杰吵架，也没人和钟小美、钟子豪抢电视看。

钟如秋做了两个三明治。

她拿出来，让没吃饱的人吃一点。

三明治摆在桌上，很快就被其他男生拿了。

林香看向彭力。

他安静得继续吃鸡蛋汉堡。

彭力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她，拿起纸巾，抬手轻轻擦她嘴边。

她低头，继续吃鸡蛋汉堡。

这个三明治，跟彭力的妈妈倪婷做得很像。

它是用全麦面包做的。

全麦面包烤的酥脆，跟其他面包片不一样。

里面有芝士、金枪鱼、番茄、生菜和很厚的沙拉酱。

倪婷做的三明治非常好吃。

她会做很多类型的三明治，但还是这个芝士金枪鱼三明治最好吃。

以前，张珊几乎每天都带林香去他们家吃饭。

张珊厨艺不好。

她被倪婷的厨艺深深俘虏，经常缠着她。

倪婷去世后，彭家多请了几个保姆和厨师。

张珊还是每天去彭家。

她学着倪婷做饭的样子，尝试做了很多菜，可是做不出来倪婷的味道。

林香经常听到张珊的懊悔。

她说要是倪婷在世的时候，多花些时间跟她学厨艺就好了。

倪婷的葬礼是哭丧。

那天，她的家人哭得很大声，围着大钟一直转，一直大哭。

彭力低着头，哭得很小声。

亲戚在后面打他，提示他哭得大声点。

他哥哥拦住这个亲戚，说彭力年纪小，别逼迫他。

林香被张珊牵着，站在门外。

张珊紧紧握着林香的手，她的手在发抖。

林香抬头看张珊。

张珊脸色悲伤，没有泪。

自那之后，彭家的气氛很压抑。

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怀念倪婷。

有一天。

很平常的日子。

那天，下小雨。

张珊打开电视，播放旅游节目。

节目刚好播放在做三明治很出名的国家，他们的星级厨师在教怎么做好吃的三明治。

张珊去厨房，按照电视上星级厨师的方法做三明治。

做好后，她端到沙发前面的桌子上，让林香和彭力吃。

五秒。

没人说话。

十秒。

没人说话。

三十秒。

没人说话。

......

忽然，张珊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大哭，“好难吃。”

她像是崩溃了，继续哭，继续哭，“好难吃啊，怎么这么难吃。”

彭力也哭了。

他手握着三明治，逐渐哭出声，在张珊抱住他后，哭得更大声。

林香也跟着哭。

她握着三明治，去抱住他们，嚎啕大哭。

彭力的哥哥彭恒和姐姐彭雅兰回来了，看见他们三个抱头痛哭，问发生什么事了。

张珊举起三明治，哭着说：“我做的......三明治，好难吃，好难吃啊，一点也不好吃。”

她边说边哭，哭到捂住胸口，难以呼吸。

彭恒和彭雅兰懂张珊是因为思念他们的母亲，眼眶也红了。

彭雅兰走过去，抱住张珊，想开口安慰张珊，但是话没说出口，彭雅兰就控制不住地流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彭恒走过去，拿起三明治，流着泪吃。

彭力的爸爸彭斌回来看见这一幕。

他去厨房，重新做三明治，让他们吃。

但是，他咬了一口，就摸着后脑勺，说：“抱歉，我做得也很难吃。”

彭力抱住他爸爸嗷嗷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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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一，要早起上课。

他们几个九点就要准备回去。

彭力走到楼下时，后面忽然传来林香的声音。

她说：“等等，我也想回去。”

他问：“为什么回去？”

她往前走，说：“就是想回去。”

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她。

月光下。

她身上的碎花长裙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她的背影，朦胧又迷人。

她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长，逐渐走远。

心跳加速。

他迈开步伐，跑到她后面，拉住她的手腕，再次问：“为什么想回去？”

她转身，看向他，说：“我感觉，你需要陪伴。”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些。

她问：“你需不需要陪伴？”

他说：“需要。”

忽然风大。

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们肩并肩往车走去。

她问：“最近不冷了，你怎么还穿每天外套出门？”

他说：“天气预报说最近会下雨，下雨容易着凉，不知道有的人习不习惯北港的凉，只好出门穿多一件。”

她说：“习惯的，北港一点不冷。”

他打开车门，说：“嗯。”

上了车。

他坐在她旁边。

车内播放着浪漫的情歌。

他的脑袋微微向后仰，将头挨在车座上，专注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她转头看他，问：“笑什么？”

他扯了扯套的袖口，说：“你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