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龙气得脸都快绿了。
“都撤回去!”他大吼。
所有海凇瞬间如潮水般涌出半亩壑,全挤在冰崖下面等待结果。对于海凇来说,并不是半亩壑的那截冰崖无法攀登,而是不到时候去逾越。
但很快就到十二点了,十汀海的最冷天马上就要来临。他们希望能在最冷天前,找回那个缺失的同伴。
因为少一只海凇,都不能推动半亩壑继续旋转。而一旦半亩壑没有旋转到固定位置,他们的产卵大计也将就此失败。
这是事关海凇种族的延续,一点都耽误不得!
半亩壑上,冰龙已恢复真身,如神明俯瞰人间。
“山岫,当真如此对我?”
上空现在正处于冰火两重天状态。在蓝色火焰的压制下,冰龙不得不吐露冷气用以制衡,一时之间竟难分伯仲。
山岫愿当这个和事佬,在冰上快挥断了手,直接侵入冰龙脑海灌输精神力。
“你听我说小冰龙,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马上快要过子时,你也知道错过最冷天的固定时辰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那只失踪的海凇对吗!”
“我的海凇孩儿不就是被你的烂学生藏起来了么,现在在这儿跟我谈什么情谊!山岫,告诉你的学生,午夜前不把海凇孩儿交出来,我让玊璜永无宁日!”
蓝色火焰的温度明显随着冰龙的怒气削弱了大半。非古不想过多纠缠,来之前上级已经吩咐过,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海考正常进行,眼下不是吃不得亏的时候。
他收回火焰,假装力不从心从空中坠落。一时间的收手到让冰龙大吃一惊,放出的力道来不及收回,全数向天而去,唰啦一下冰雹如暴雨倾盆而下,连他自己都硬生生挨了好多冰子。
没办法,冰龙只得又化身拟人类,减少自己被砸的概率。
郝夭阙和顾灼青就在他落地的刹那,合力将人拿下捆绑到了山岫面前。
那边非古跌下,一道身影似闪电般划破夜空,瞬间将人接了住。
“有病?!收手为什么不打声招呼?万一那些冰气全打你身上怎么办?要命不要?”
非古扯扯僵硬的嘴角,他实在是不擅长微笑,笑得比哭还丑。但是耳边那个喋喋不休的唠叨声,迫使他显露出一些人为情感用以安抚。
他想说,没事的哥。
可看到那双眼睛,只能躲避开来,无碍事道,“我有分寸。”
边烺不得不在旁边鼓掌,“多么感人的......兄弟情深。话说......”边烺画了一圈脸,“你俩还要表演双胞胎到几时?”
他皱眉抿唇,“我是无所谓,但是这个面具吧......实在是有碍观瞻。”
非古抬头,他那五官呆板得厉害,此时被边烺一指出,更显得与整个身体格格不入。
他没回话,反倒那古横臂挡在非古前,蛮横道关你什么事!我弟弟喜欢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他开心就好!
“你确定他遮了他的脸,不是为了躲你?”
边烺拿唇夹着烟讥讽,在那古暴跳如雷前瞬间出手撕下了他的面具。
他提着面具深嗅一番,讥笑,“整天戴着跟他相同的面具,然后看着这张脸意/yin,不可悲吗?”
“嘶......”
边烺摸着自己脖颈上的几道血痕,目光都变得嗜血起来。刚刚一时不查,竟让非古抢回了面具还被其折了一根指头。
好一个非古,居然下了杀心。
非古背对着边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一道不属于非古的浑厚嗓音缓缓流出。
“我俩的事,不劳你挂心。”
面具被戴回那张此刻已通红的脸,那古抓住非古手腕,拉下,慢慢摇头,眼眶已湿。
“非古......”
那古抚上非古的额角,对方明显偏头抗拒,但他动作更快,转头的那一刹,非古脸上的面具落下。
倾世容颜,大抵如此。
那古吸溜两声鼻涕,哈哈打趣,“哎还是美人的身份适合你,太久没见这张脸,害我冷不丁都被惊艳到了哈哈,不愧是我的弟弟!”
非古只是偏着头,既没回那古的话,也没再抢回面具戴起,直到背后的边烺继续奚落那古。
“还看不出来吗,这家伙根本就是讨厌自己现在这张脸。你的喜欢,只不过加重了他的负担。不如跟着我,整天让你看个够如何?”
边烺举起双手,似笑非笑,在非古的蓝色火焰停在他颅顶上时。
“杀鸡焉用牛刀。”
挑拨不成反被杀,这事儿可不符合边烺的看戏准则。他逐渐倒退,直到退出蓝焰范围,向那古投射意味深长的一眼。
那边冰龙已经成功被山岫安抚住,虽不至于和那群学生化干戈为玉帛,至少见面不骂娘还是能做到的。
“啊你个辣鸡辣鸡辣鸡不要碰我!”
能做到的!
海考学生基本上都已醒来,还有几位特别顽固的也在同组人的巴掌下转危为安。山岫下达命令,考生就地扎营休息,每组之间不要相隔太远以免发生意外。而他带来的小队,已经提前前往半亩壑处理稍前严重的踩踏事件,并在案发现场进行海凇的踪迹摸排。
眼下顾灼青他们正帮忙其他学生搭好帐篷,在休憩间,背后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他不经意转头,回眸,顿住,再转头,定住。
“你哪位?”
郝夭阙闻声看过来,再望向身着那古衣服的人背后那位,瞳孔差点地震。
萧海魄哇嘞嘞在顾灼青身旁嚎叫,要死不死地大喊,你们把那对双胞胎兄弟怎么了!
郝夭阙一巴掌印在他的脸上往后倒腾,还怎么了!这他妈明显是换了张脸吧!
那古哟呵摆手,大眼眨巴眨巴眨得人心都要化了,俨然一副清澈无辜又透露着些许愚蠢的学生模样。
当然前半句是其他“姨母学生们”所想,后半句是他对面那三个没心没肺的人所想。
“哼。”
冰龙高傲抬起下巴,好似早已熟知这两人的面貌,却深感不屑。
“山上传来消息,发现走失的海凇踪迹了。”山岫按住要起身的学生,“你俩先休息吧,接下来让老师们来处理。”
冰龙双眼突然爆瞪,一把将离得最近的萧海魄提起,“不行!他们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十恶不赦,必须跟着我上山!”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老师。”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顾灼青折了一下冰龙的小手......龙指,对方吃痛立刻撒开了萧海魄,两眼怒瞪硬是没找到罪魁祸首。
萧海魄是感受到的,他肯定感受到了,从他泪眼汪汪就差双手抱拳扑进顾灼青怀里就知道他感受到了,亲爱的灼青同学帮他解了围。
一众闹哄哄上了山,本来冰龙可以先行,但是过于担忧那三个“蒙面壮汉”溜之大吉无从报复,因此也只能委屈自己逗留在其周围。
调查小队人数可观,至少边烺在这段时间里可丝毫不敢跟那几个“抢劫犯”讨论衉板棍的问题。他这次愿意给冰龙保驾护航,是因为对方答应把丢失的衉板棍全数给自己要回来,本来就是利益关系,可眼下他怎么都感觉着自己是被那条蠢龙坑了。
案发现场现下被挂在树梢上的盏盏短明灯照着,犹如白昼。
短明灯由木松燃油滴下的灰烬为引堆砌而成,虽不似白明灯可照百年之久,几个日月是能撑过去的。而半亩壑上基本由木松覆盖,依靠天然材料制作几盏短明灯倒是难不倒这些调查员。
几缕落叶飘下,从丛林深处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道身影提着两盏短明灯自里而出,宽肩窄腰望之俨然,眉宇间透露着凛然正气。
“老师。”
他将短明灯递给山岫,后者与之年岁不付的稚嫩脸上此时满目欣慰。
“穆白啊,这次真的辛苦你赶过来了。”
萧穆白颔首,连忙道哪里话老师,您有需要随时吩咐就是。
山岫拍拍他的肩膀,向他介绍身后三位劣绩累累的“壮士”,“跟你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学生。”
萧穆白冲他们微微颔首,便自顾开始汇报刚刚搜山的发现。
顾灼青听了会儿,见郝夭阙一直在状况外神游,随既问他,“怎么?”
“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萧穆白转眸看了眼郝夭阙,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推测应该是被野生獗狌带走了,通过痕迹判断当是进入了半亩壑岛下面。”
“哪个位置下去的?”山岫问。
“流动豁口。”
冰龙一把推开山岫,“不可能!半亩壑早停止转动了,他怎么下去?”
萧穆白稳住山岫,暴脾气瞬间被点燃,“这事不应该问你自己吗,手他妈给我放干净点!”
山岫连连说着我没事,安抚道,“小冰龙,如果不是最冷天的前一夜,半亩壑不会因为海凇缺失停止旋转,所以想必是那时候下去的。既然我们有了线索就赶紧去看看对吧?”
“别他妈像个小孩一样磨磨唧唧,爱去不去,这里没人照顾你的情绪。”萧穆白指挥小队先行沿着流动水流的凹槽下去,冰龙被噎得不吱声,转头又狠狠瞪了几眼那三个罪魁祸首才算解气,跟着大部队沿山路下豁口。
萧穆白特地慢了一步,与山岫持平时又报告了另一些事。
“那个被獗狌分尸的人,不是普通学生;还有,踩踏事故的发生,也是有人从中作梗。”
山岫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用精神力在萧穆白脑海中回复,“踩踏事故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既然是有人有意为之,抓到人带回去审一下......你亲自审,先别让神煞星主们知道。”
“至于那个被分尸的......估计是想统一两个世界的那一派趁着此次扩招渗透进来的。假设海凇是被他偷走的,这个人被安插在考生里想必是为了监视学生动向,也是为了让海考不能顺利进行,既然海凇是海考的关键,他偷走海凇是理所当然。倒是没想到他的上级如此心狠手辣,怕他透露风声坏了其他隐匿在考生里的间谍,干脆卸磨杀驴。”
“您的意思是说,统一派已经开始行动了?”
山岫表情凝重,犹疑的话语中参杂了些顾虑,“穆白,你的母亲是人类,你只有一半螭虎血统,我想他们如果要开刀,说不定会......”
萧穆白淡淡笑道,“老师您不必为我担忧,我自不怕。”
“还有一件事......”萧穆白紧接着说道,“那个死了的学生是正经从玊璜过过学籍的,参加此次海考也是明面上抽签到7组的。我听属下说,7组还有一个学生的抽签号,和这位学生相同。”
“谁?”
“萧海魄。”
前面那个少年几乎整个人粘在顾灼青身上,又不停被身旁的郝夭阙拉了开去。他笑着打闹着,山岫捏起手指看着,虚实探视口诀一去,竟全全被其弹了开来。
山岫赶路的脚步一顿,萧海魄扫了他一眼,状似只是不经意瞥过。
“老师怎么了?”
萧穆白关切询问。
山岫拍拍裤腿,“哦没事,碎石子别了下脚,快快赶路。”
流水的豁口处并不大,此刻由于半亩壑的旋转角度不对,几近于无。如果那个獗狌要藏到最冷天过去也是完全有可能,这就给搜寻工作提升了很大的难度。
“我可以把冰化开。”
磁性中伴着纯净,有如春风拂面的声音,要不是非古那套老头衫和那双大骨翼太过“耀眼”,真就跟换了个人如是说。
冰龙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要是伤到我海凇孩儿该如何是好?
可是这个方法不可行那个方法也不对,营救工作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山岫。”冰龙深吸了口气活动活动身躯,“当年保我一路平安之恩,断不敢忘却。眼下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
山岫沉下脸,立刻抓住冰龙的手臂严厉阻止,“不可胡来!”
一道龙吟长啸于天。
大风起兮云飞扬,碎雾破于天际。
当龙身逐渐拉长,鳞片在短明灯和白明灯的交相辉映下色彩斑斓,似打翻的玉匣波光满溢,似山间的晨光层出叠翠。
冰龙不断在半空中傲游,越来越贴近半亩壑,身躯被拉得越来越长,长到几乎收尾相连!
“小屁孩们,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十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