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商周俯身靠近,就在灼热的吻快要落下的前一秒钟,许之娮突发奇想蹲下去,溜空钻出他圈定的范围,跑到镜子那儿,眨巴眨巴眼睛,徐缓吐出俩字“我饿”。
这时候说饿有两层意思,一是真的饿,二是真饿了,靳商周下意识以为是前者。
他好没气笑了:“来之前我订了餐厅,本来想直接带你去的。”
“那我们去吃饭吧。”许之娮立即接话,急不可耐揉揉肚子,“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靳先生应该不希望新婚夜没劲吧。”她弯眼笑。
靳商周拿她没办法,只得应和:“好,许总真给我面子,愿意跟我假公济私。”
—
餐厅离酒店不远,是一家需要提前半个月预订的主题餐厅,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天台可以俯瞰几乎整条新辰街。
从外面长廊推门进来,许之娮一眼便看见,那座亮满霓虹灯的摩天轮。
她站在围栏边,望着,摩天轮滑过最高点时情侣拥吻的画面,心脏暖暖的。
停在后面看她好会儿,靳商周走过来,揽她肩膀,似乎没安好心:“羡慕?”
她瞥他,“听说和爱的人坐一次可以永不分别。”她初中想跟佟惟来玩儿,但佟惟非坚持让她以后跟男朋友来,还说所想一定会成真,只是真实性暂无考究。
靳商周以前不信那些灰暗童话,也许因为,他学理科,行事比较理性。
但从高二下学期某一节点开始,他开始相信传说中八杆子打不到他身上的一见钟情,也因此开始执着于计算他和他那段灰暗童话的缘份概率。
有时候许之娮挺好奇他的。
她背过身来靠着围栏,弯着一只膝盖碰碰靳商周西裤,眼睛似有若无地掠过他:“那个,有人说,你以前......”她含含糊糊,嘴巴小弧度张动,压根听不清最后一句话。
“说什么呢?”男人弯腰靠过来。
距离贴近,许之娮忙伸手掌推开他脸,不动声色往右边挪动两下脚步,小眼神东飘西荡。
大抵是心虚,她两条腿晃了晃:“那个,我前两天刷到一本书,里面那个男主暗恋女主好多年但跟没长嘴一样,看得我急死了,一直到结局都没告白,简直窝火,没见过嘴那么硬的男人,最后女主跟别人结了婚,他搁那儿哭,大男人哭啼啼的。”
她视线瞥过靳商周的脸,他眼睫低垂着,下巴绷紧,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狼狈。
她连忙笑着打岔,“我就是随便看看,那个男生也挺可怜的,不知道他忘记那个女生没有。”
她偏开脑袋,用手心拍拍嘴巴,后悔,无声喃喃:“肯定是饿晕头了,没事怎么能编出那么扯的故事,有问题就直接问好了,他可是我老公欸。”
于是扭头,几乎一瞬,笑容僵在脸上。
靳商周哭...哭了!?他垂着头,明晃晃的一行泪从眼眶滑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好久,他耳朵也染上淡薄的粉。
第一次见男人哭得“我见犹怜”,许之娮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急得挠了挠头。
好在包场,天台没人,不然绝对有人给他们记录这罕见一幕。
她眉头皱起来,说话都没敢大声:“哎呀你别哭呀,我就是随口说说,我就是随便分享,你为什么哭呀?”
他不说话,但似乎,哭得程度加深了。
眼泪成串地滚,悲伤程度比那本小说男主还惨烈。
“哎呀哎呀。”许之娮跑到桌子旁、连抽数十张纸,又马不停蹄跑回来,白纸拍他脸上抹抹,真急了,“你别哭呀,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本来我还想给你讲另一个故事的,那个男主就更可怜了。”
……
她实在没忍住,冲口而出:“那个男主一直到死都没告白,最后给自己活生生憋死了,你说他图什么呀。”
“......”靳商周偏眸,眼尾猩红。
她挤笑,呆呆望着他脸。
“如果,我说如果,”她用浸湿的纸擦拭他泪,大言不惭,“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跟我说说,别憋着,小心憋坏了。”
“许之娮。”他沙哑的嗓哽咽叫她。
“啊?”她停下动作。
你真是一点儿也不会哄人。
但靳商周没直说,越想越卑屈,他可怜巴巴地抓住她手腕:“你就不能讲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结局哄哄我么。”
也没要求多甜,圆满就好。
许之娮再次震惊:“啊?”没搞错吧,你还喜甜不喜虐呢。
她抿唇想了想,忽地道:“有了!”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我记得很清楚,他叫傅江砚,因为我俩一起主持过元旦晚会,我还问他要了Q.Q呢。”
“听同学说,他跟他女朋友恋爱长跑十年,前不久终于新婚。他女朋友是盲人,盲人!他居然坚定不移爱她这么多年。说起来,以前好多女生跟他表过白,我......”她抬睫,话音骤止。
靳商周那双眼睛深不可测,噙满泪水,她的倒影几近淹没。
下一秒,偏移视线,哭得愈发撕心:“看来他就是你高中喜欢的那个人。许之娮,我好难过,你还不如随便乱诌一个。”
“不是,”许之娮有理扯不清,“我喜欢谁啊?我喜欢他?”
他还嗯,说:“你们一起主持元旦晚会,你还问他要Q.Q,我都没有你Q.Q。”
“不是,喂!”给她急得直挠头,越解释越抹黑,“我跟他就是普通同学,那个时候流行扩列好友,不管是谁我都会加他好友好不好,你这醋吃太酸了吧。”
“嗯,我酸,我酸死了。”他好难哄。
“我真...呜呜呜,你别再哭了,”一言不合,呜呜几声,许之娮眼眶孕泪,“……我也要哭了。”
“你哭什么?”
“我凭什么不哭,”她哭出声,“我还没处说理呢。”
“......你都没好好哄我。”男人咒怨。
她一下子叫出来,“我好难呐,人难做,狗难哄。”
“......”靳商周回身,从围栏边抽离,“服务员,来一打醋,喝完能变身那种。”
太可爱了吧,许之娮破泣而笑,“靳商周,你有Q吗?”
“没有,”他坐下说,抽出手机,“现创。”
“上学的时候没人问你要联系方式?”
“有,嫌麻烦,给我爸的。”
“爸爸一定很困惑吧。”她忍不住笑。
“他困惑?他一脸慈祥。”
毕竟打扰他爸的大多是青春靓丽女学生,再过分的消息也止于“我喜欢你”,可靳唯江这个当爸的合理吗?
靳商周面无表情:“他生意场那些烂桃花,给的是我的联系方式。”
想象一下,一群如豺狼虎豹般的漂亮阿姨没日没夜给一个小男孩发“靳总约吗”,他气得找他爸理论。
岂料,他爸特事不关己说:“唉,就当提前演练,锻炼一下你的意志力。”
字从他唇缝间挤出来:“没、必、要。”
“哎呦,爸爸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想看我跟你妈因为那些没营养的消息吵架么。”他爸说得轻松,“眼不见为净,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给她们群发一句,就说你是我儿子,叫声阿姨让她们别发了。”
“……”他没想发,直到某天晚上。
有个阿姨胆大包天问:【靳总,我能给你儿子当小妈嘛?】还配了一张特别特别迷惑的自拍照。
他忍耐到达极限,愤愤打字:【阿、姨,我替我爸回答您,这辈子不行,下辈子更不行。】
简直恐怖如斯。
许之娮第一次听说这事儿,笑到不行:“你好可爱啊,我都能想象你气得从床上爬起来骂一句莫名其妙的画面,太可爱啦。”
他脸就可黑,把手机摆桌上、推到她眼皮底下。她头一低,抽出手机,输入“210412”解锁密码。
清楚看见那串数字,靳商周眉心舒展,嘴角难控:“什么时候换的密码?”
她拨弄屏幕,滴一声,说:“我就是忘了才换的,有结婚证在,我应该不会再忘记密码了。”
也不是完全不会哄人,许之娮,你哄我挺开心的。趁人没注意,他唇勾着忘形的笑:“吃饭,你不是饿了么。”
大抵是太高兴,他点了瓶酒,许之娮捂住杯子不让他倒:“今天我绝对滴酒不沾,我要保持时刻清醒。”免得新婚夜太过火。
他了然,收回酒瓶,独自喝完一整瓶。
饭吃差不多后,买完单,他站在天台入口门那儿等许之娮。
看着女人走近,他突然身子前倾,在女人推门时跌进她怀抱里,许之娮手臂环抱他腰背。他一只手撑着她身后那扇门,一只手抱她,摇了摇头:“老婆,我好像喝多了。”
“......”她叹气,一瓶就倒,酒量真差。
“行了,你站稳点儿。”她把人推起来,抓住他一只胳膊扛到肩膀来,右手掐着他腰侧牢牢揪住衣服。
他一半儿重量压她身上,刚走两步,她东倒西歪压根稳不住。他低头看,她小脸皱成一团倔强得可爱,他无声笑了起来。
“你还好吧。”
“挺好的,”意识声音不对,他咳嗽,压低嗓音,“就是有点儿难受。”
许之娮没觉得古怪,扶着他慢慢走,“我知道你的感受,是不是喉咙辣辣的,心脏像被火烧一样烦闷。”
他“嗯”。
“没事的,”女人破天荒哄他,“回酒店我帮你用水擦一擦,睡一觉就好了。”
“好不了。”他故意。
“嗯?那你要不要去医院?”
提到医院俩字,他手臂叩住女人肩膀、把她转了一圈推到墙壁,拦出手臂抵着许之娮耳旁空地,“我不要去医院,不去医院我也会好的。”
她愣住,痴痴,咽喉:“你想怎样?”
“我想?”他俯身,指尖摩挲她脖子,“想你亲我一下。”
“就一下?”
“嗯,就一下。”
他侧过脑袋,点了点左脸。
她抿唇,犹豫。
许之娮指尖捏着裙摆,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喉咙,片刻,踮起脚尖够碰他左脸。
却在吻落下前一秒钟,靳商周忽而别过脸来,手掌扼着她脖颈,温柔咬.吻她唇。
她顷刻溃败,腿软得稀巴烂,搂他脖子配合他。酒气勾缠,她也有些醉了。
稀里糊涂被男人带到地下停车场,理智恢复,许之娮忙推开他,从后座绕一圈跑到副驾驶,扒住车门申饬他:“好啊好啊,你居然敢骗我,明明没醉。”
靳商周歪头笑了,“就许你玩我?”
她超气,“你好讨厌,我要回家睡觉,不理你了。”
“真舍得?”
“......”她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嘴巴,犹疑了。
“看来是舍得,”他好失落,“礼物也没拆,也不想要我,某人的心比石头还硬,捂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