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方响起。
宋盏:?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大手就轻轻地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腰间扣住的那只手同时将他死死地固定在怀中,像是生怕他逃走一样。
“谁派你来的?”
后背紧贴的胸膛震动,陌生的气息随之喷洒在颈间。
凉凉的,肩膀和脖子那处像突然被泼了一捧深山里的泉水,激得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宋盏不自在,很不自在。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贴得如此之近,整个人都被另一具结实的身体圈在怀中。
鼻息中全然是他人的味道。
夏天的衣服布料总是以轻薄为主,他现在几乎能通过后背的接触,描绘出对方胸肌的形状。
和刘海桥那种健完身强制别人摸他肌肉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太奇怪了。
宋盏下意识想要从那个人的怀里离开,却又被掐着腰按了回去。
“原来是对小情人。”巷子口传来轻蔑的口哨声,“想知道谁派我来的?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命知道!”
一把种子从天而降,洒落在宋盏二人周围,腐烂的艳丽枝条破土而出,枝条途经的一切都纷纷溶化。
宋盏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身前温度突然降了下去,熟悉的阴冷感向他靠近。
他又闻到了鬼脸身上那种特有的泥土腥气,跟踪他的人果然和光头是一伙的。
后背又传来闷闷的震响。
“给过你机会了。”
声音像结了霜一样,带着森然的压迫感,但语调又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的巷子中弥漫起红雾,它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宋盏,附着在腐蚀的枝条上。
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等到巷子口那个人发现情况脱离掌控时,红雾早已缠织成网,将他牢牢的锁在其中。
没有任何说遗言的时间,下一秒那个人就被红网吞噬。
暗淡的黑尘从网中溢出,闪了两下,连同红雾织成的网消散在空中。
巷子又恢复了平静,战场也清扫完成,刚刚那场单方面的猎杀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没事了。”
宋盏眼前的手移开,前方巷口处跟踪他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从出现再到消失,不过短短十几秒之间。
他从来没怀疑过身后那人不会是别人的对手。
没来由的信任。
“手可以松开了。”宋盏低头示意,语气冰冷。
腰间的桎梏消失,他立刻从那人的怀里离开,确定是一个对方碰不到的安全距离后,才转身看了过去。
“我十年前一定认识你。”他笃定道。
宋盏没有说“你认识我”,而是自己一定认识对方。
他的身体并不排斥今夜第一次见面的这个人的接触,这是十年中从来没出现过的情况。
那个男人避开了他的这句话。
“云池镇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明天天亮就离开这里吧,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中去。”
他没有问宋盏是谁,没有问为什么是十年,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来云池镇。
只是让他离开。
这几句话似乎比杀死刚刚那个人消耗了他更多的力量。
宋盏本来对失去的十八年记忆毫不在意,也从来没想过找回,没了的东西就是没了。
但今夜,他第一次开始好奇他的过去。
他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想知道玉家在他的过去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会是自己曾经的朋友么?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车祸后从没有联系过他?
就在宋盏忍不住探究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手机铃声在沉默的巷子中响起。
宋盏掏出手机,是何钰,他没有接。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还是何钰,依旧没接。
等到第三次打来的时候,宋盏正准备挂掉,巷子中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终于说话了。
“为什么不接?”
宋盏关机,抬头看了过去,“因为我们之间的谈话是先开始的。”
黑暗中的那个男人沉默地盯着宋盏,炽热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肆意逡巡,眼底情绪不断翻涌,一层浪之后又是更大的一层浪,但最后终究全部归于寂静。
“你对谁都这样说话?”
宋盏平静地回望那个男人的眼睛,两个人的视线纠缠在了一起。
“怎样说话?我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那个男人只是看着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其他动作,但宋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但他仍旧没有移开目光。
这场对视中,最先败下阵的是那个男人,他一步步退回到黑暗里,“天亮之后就离开云池,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不知道是怕宋盏追问,还是别的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说完这句话后,人就消失在了巷子中。
宋盏没有追,他定定地看了眼漆黑的巷子,就转身离开了。
回招待所的路上,他给何钰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太累,先回去休息了。
夜市里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深夜,宋盏埋在柔软的被子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整个云池镇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硕大的圆月悬挂在两山之间,月色如水,洒在床前,也落了床边人满身。
玉渟渊侧坐在床沿,静静地凝视着陷入睡梦中的人,一只手悬落在上空,没有触碰地轻抚这张十年未见的脸。指尖在空中缓缓游移,一点一点描摹五官。十年的空白似乎在描摹中逐渐补全。
无数个日夜中难以宣泄的思念,也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出口,化作一声呢喃,奔涌而出。
“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