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弋风
第二天一大早，江思尧就被关墨他妈冷女士的电话叫了起来，聊了好一会，冷女士指挥江思尧，“小思啊，你去把手机拿给你哥，我和你哥聊聊。”
“母亲，您要不直接打给他？我直接过去怕是不方便。”江思尧不自然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他没刷脸没洗脸的，实在不好意思出门见人，尤其关墨还是个死洁癖。
一想到大早上的就要被某人嫌弃，江思尧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用，我不想打第二次了。”
“好。”
江思尧拖着朦胧的睡眼，还有乱七八糟的睡衣，敲开了关墨的房间门。
一打开房门，关墨就看见了毫无防备，软软呼呼的江思尧，举着手机硬凑到了自己的耳边。
“哥，母亲电话。”
关墨没有接过来，依旧让小孩费力的举着手机，眼神幽深地盯着脸上还有红色睡痕的江思尧，轻轻抬起手，摸了摸，“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
“什么？”
江思尧没听清楚关墨在说什么，但他听清了电话里妈妈的唠叨声，但看关墨一脸毫不在意，只能凑近关墨，把手机拿到他耳边。
这个时候，关墨才接过手机，只是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江思尧。
“母亲，什么事？”
关墨关了手机免提，江思尧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的冷女士在说什么，只听见了关墨敷衍的回答，还有最后一句。
“他很好，我照顾他，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关墨直勾勾地盯着江思尧的眼睛，似乎是在观察江思尧的反应。
但刚刚起床的大学生满肚子都是脾气，除了在和冷女士打电话的时候装了几句乖，其他时间都在神游，还有满肚子的起床气。
关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充满朝气的江思尧，一边听着冷女士的叮嘱，直到……
“先不说了，你自作主张这件事，以后再慢慢聊。”
明明这句话是对冷女士说的，但江思尧只是听到，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从小到大关墨从来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他就是怕。
虽然不知道冷女士是怎么惹到的关墨，但他下意识和从前一样，“你对母亲说话的时候不要太凶。”
关墨挂掉了电话，把手机塞到了江思尧的睡衣裤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这么想的？”
江思尧没懂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这人真的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早上想吃什么？”关墨已经起床很久了，但他知道江思尧不会太早起床，就没有收拾东西。
江思尧打了个哈欠，虽然很困，但一旦被吵醒，就不容易睡着。
“牛奶面包吧，其他东西太麻烦了。”
“嗯。”
关墨去厨房做早餐的时候，江思尧朦胧着双眼，走到了卫生间，刷完牙清醒后，才发现脸蛋上压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痕。
……
啊啊啊啊啊啊！！！
他就说，为什么关墨一直盯着他不放，原来是在看他出丑！！！
怀揣着对世界的怨气，江思尧怒气冲冲地走到楼下，看见关墨穿着丝绸睡衣，绑着卡通围裙，怎么看怎么滑稽。
猛的一下没绷住，笑出了声。
听见笑声，关墨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真的会用这个围裙。”
这是江思尧送给关墨的生日礼物，当时江思尧还小，就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逼迫关墨变脸，但关墨却已经是大学生了，所以这个礼物除了拿到手的那一天使用过，其他时间一直在压箱底。
关墨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印着大白狗，狗狗的两只大耳朵刚刚好卡在他的胸前，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好笑。
做好早餐后，关墨穿着围裙端了过来，江思尧不经意间居然看到了围裙的边缘居然已经泛白了。
看来关墨经常在家做饭？
“下午去爬山，早上什么安排？”吃完早饭后，关墨看着收拾碗筷的江思尧发问。
江思尧沉思了片刻，给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答案，“打会游戏，吃午饭，然后睡午觉。”
和关墨在一起爬山，运动量不需要思考就知道不小，他只是个小弱鸡，只能尽力的修身养息。
关墨似乎也没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好，在江思尧上大学之前，他的作息也是这样，大多时间都待在家里，除非必要是不会出门的。
这样如两年前的一天，给了关墨极大的安全感。
突然之间，弥漫在关墨身边两年的戾气，仿佛瞬间消散。
一直观察关墨的江思尧骤然轻松，在回家之前，冷女士也告诉过他，关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
但在机场看见关墨之后，他就知道冷女士说的话还是有水分的，关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不稳定那么简单了……
而现在，江思尧居然在关墨的身上看见了宁静。
沉默着回到卧室，江思尧打开游戏，却始终没有进入匹配，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盯着手机界面的人物，一直等到游戏搭子的呼唤，才清醒了过来。
【吃你大鸡的爹：莫西莫西，来一把？】
【掌握失败的唯一真神：我思考思考】
【吃你大鸡的爹：？？？】
江思尧放下手机，想要回想一下刚刚那么长时间到底在思考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却没有任何记忆。
重新拿起手机，江思尧长长叹了一口气。
【掌握失败的唯一真神：来一把】
一局游戏下来，江思尧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道自己的队伍什么时候解散的，脑海里总闪现着早餐时关墨穿着大白狗围裙转身看他的样子。
温柔，包容，容纳一切。
无聊地放下手机，江思尧再也没有玩游戏的心思。
人一旦开始放空，就会不由自主地思考一些已经遗忘的事情，比如关墨的秘密空间。
那是江思尧第一次接触那些，不论是形态各异的鞭子，还是各种花样的手铐，都挑战着江思尧的底线。
但，他还是隐瞒了。
当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迫不及待地向关墨表白，却被狠狠地拒绝。
江思尧以为关墨是怕自己不能接受他那些特殊的癖好，他忍着害怕妥协道：“为了你，我什么可以的。”
但关墨死死地握住江思尧的手腕，只说了一句话，“你是我的弟弟。”
唉……
在一顿胡乱思考中，江思尧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早上实在起得太早了，对当代大学生来说，实在难以承受。
再次清醒，是被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江思尧连鞋都忘了穿，一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开了门，见到了穿着大白狗围裙的关墨。
“怎么不回消息？才睡起来？”
关墨以为江思尧在打游戏，但看见他脑袋上几缕不受重力控制的发丝，就知道这孩子又睡迷糊了。
在看见江思尧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时，上扬的嘴角瞬间紧紧抿住，在江思尧开口前，侧着身体踏入了江思尧的卧室。
之后的动作就像是演习过千百遍一样，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江思尧的拖鞋。
将拖鞋拿过来，关墨蹲在江思尧身前，把放在他面前，仰视着江思尧，“鞋穿上，下楼吃饭。”
江思尧很少会以这个角度观察关墨，可能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俯视的角度，可以看见一个人最美的样子。
明明以前的关墨就已经帅的很突出了，但在这个角度下的关墨，依旧让江思尧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差一点就俯下身体身体吻了上去。
幸好在最后一刹那，理智拽住了前面跑的嘴巴。
他不喜欢你。
你只是他的弟弟。
“中午吃什么？”
像是没话找话，但关墨还是回应了。
“土豆炖牛腩，醋溜白菜，还有一个凉菜。”
江思尧乖乖地跟着关墨下楼，不用关墨指挥，就主动去厨房端菜。
因为两个人都各有心思，所以这顿饭都没人开口，安静得解决完桌上的饭菜后，江思尧舒服地打了个嗝，伸了个懒腰。
看见江思尧的动作后，关墨挑眉，“喜欢？”
江思尧满足地点点头，“好久没吃到你做的土豆炖牛腩了，感觉比以前更好吃了！”
关墨点头，“行，下次在尝尝别的。”
“你早上睡了这么久，下午还睡午觉吗？”
江思尧老实地摇摇头，这一觉睡的确实挺久，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看电影吗？”
关墨愣了一下，江思尧给了自己这么久的冷脸，忽然来了这么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在江思尧以为关墨要拒绝自己时，关墨点头答应，“行，我收拾完碗筷过来，你先挑一个。”
等关墨从厨房过来后，就后悔让江思尧自由发挥了。
四周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紧紧拉起，昏暗的客厅里，一个少年抱着双腿锁在沙发的一角，一边害怕，一边又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不放。
“鬼片？”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关墨还是不死心想问问。
“嗯”
江思尧看见关墨过来后，屁股往一边挪了挪，给关墨留的空间，从沙发的一头到他自己，差不多有一米多。
关墨站在江思尧身后看了好久，才缓缓走到江思尧身边坐下。
从小到大，关墨对电影都没有什么兴趣。
确切的说，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
所以关夫关母才会把江思尧领养回来。
在关墨五岁之后，就表现出了对万事万物不在意的态度，尤其在他十岁之后，这种厌世的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那个时候冷女士想过为关墨买一个小动物回来，但这个想法一瞬间就被她否定了。
关墨对生命的态度太淡漠了，她怕这样的一个小生命，对于关墨来说不是拯救，而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思考之后，冷女士带回来一个小男孩。
那一年，关墨15岁，江思尧8岁。
冷女士在把江思尧交给关墨的那一刻，就告诉他，“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父亲母亲工作忙，不能经常回家，你要好好照顾他。”
“他，只能靠你照顾了。”
现在回头想想，关墨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有些不确定，最后那句话，到底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江思尧听。
一开始关墨对江思尧的态度很不好，好像是一头雪豹的家里忽然闯入了一直懵懂的小奶狗，这让极为注重领地意识的雪豹有些暴怒。
但渐渐地，雪豹发现了小奶狗在家庭这个区域范围内，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离了雪豹，小奶狗独自流浪，是活不下去的。
一个只能依靠自己，依偎自己的小奶狗，给了关墨极大的满足感和控制欲，他精心地打扮着自己的小奶狗，给小奶狗自己拥有的一切。
但他的小奶狗，却在两年前跑了。
被自己为世所不容的癖好吓跑了。
陷入回忆的关墨根本没有在意电影都演了些什么，直到江思尧的哇哇大叫吵醒了他。
随后，江思尧一把抱住了静静坐在身边的关墨，“卧槽啊啊啊啊啊！”
关墨低头看向因为害怕紧紧抱住自己的江思尧，就像小奶狗流浪在外又重新找到了归家的路，回到了自己的怀抱。
轻轻地拍拍江思尧的背。
“没事，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