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石岭东面靠近湿峭岩的方向原本便是岳山一脉居住的地方。
只不过蛊女早已经将岳山一脉屠戮殆尽,被拂漪带走的一小部分,如今也藏了起来,不敢冒头。
岳山族外到处都是被蛊虫寄生的行尸走肉,场面十分骇人。
若没有阳殿内炼妖老炼制的解药,别说人了,就连妖也不敢踏入这里一步。
但如今,却有一人,借着月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
蛫丧神色一凛,仿佛来自本能,轻手轻脚地从岩壁上跃了过去,挡住来人脚步。
“是你?”蛫丧显然一愣。
拂漪一身翠绿,手持长剑站在月色下十分醒目。
她没有想逃,更没有躲闪,出现在这里,完全像是在等他的到来。
当日,她差点一剑刺穿蛊王心脏,可惜功亏一篑,险些送命,还丢了一条手臂,所以,这次她主动要求来湿峭岩牵制蛫丧。
一来,两人同族,知己知彼容易应对,二来她还记得任湘湘对她说过的话。
“你是说,雷婉说她若身亡,蛫丧可信?”
“对,她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我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句话。”
在她返回祈灵山后,曾再三确认雷婉情况,最终确认她死于蛫丧之手。
“所以,我觉得蛫丧或许……”拂漪看向众人。
夜红兰芝率先开口,“你觉得他有问题?”
“对。”拂漪点了点头,“他们两人原本可以在一起,雷婉的性格我很清楚,如果蛫丧真的已经彻底沦陷蛊虫囚徒,她就算拼命也会带走蛫丧,但她却自己死了。”
“想得有点天真啊!”蔑尘欢不合时宜地插嘴道:“万一那个女人是打不过对方呢?那个什么蛫丧都已经被蛊虫控制,我可是见识过的,怎么可能还保留自己心智,说白了,他们早都死了。”
“你就不能闭嘴吗?”笑藏刀狠狠瞪了眼蔑尘欢,蔑尘欢摸了摸鼻子,开始装聋作哑。
她一方面抱有一丝侥幸,一方面有希望真如蔑尘欢所言,让她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
所以,蛫丧的反应让拂漪一时好像看到往昔的他。
沉默又固执,心思深沉却又擅长自欺欺人,他就是这样和雷婉一次又一次地错过,直到阴阳两隔。
“我回来看看……”拂漪开口,顿了顿,又道:“故人……是否依旧……”
蛫丧失笑,“故人?你还是如此天真。”
“对啊!我一直都很天真。”拂漪说着,目光移向他握着的袖飞链。
“你要用她的武器与我动手吗?你的刀不就在身上吗?”
蛫丧脸色微变,自从雷婉将沉云交给他,他便一直挂在身上,却也一次都没有用过。
“我用她的武器又如何?至于这把刀,它还活着。”
蛫丧说着,一甩袖飞链,袖飞链的尖刃飞快指向自己胸口又嗖地回到腕上。
“既然都回来了,那也不要走了吧!”蛫丧话音落地,率先出手。
拂漪一时还沉浸在他方才的举动中,乍看到袖飞链朝自己飞来吓了一跳,本能一跃而起。
弓衣一脉一向以出其不意一招毙命而闻名,雷婉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年全盛时期,族首后继人修蜃都忌惮其三分,只不过后来与蛫丧一战,两败俱伤。
至此她右手废,修为上似乎大不如从前,她也几乎无法施展全力,直至死在蛫丧手中。
拂漪没有与雷婉交过手,但听闻过袖飞链此处无生的威名,袖飞链之下,非死即残。
只不过如今的袖飞链却是在蛫丧之手,蛫丧惯用长刀沉云,她从没见过对方用其他兵器。
所以乍看到对方用出袖飞链,拂漪不由一愣又一惊,反应略微慢了半拍,谁知寒光宛如灵蛇出洞般,直接从她空洞洞的袖口飞了过去。
她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不可思议地看向蛫丧。
蛫丧的袖飞链宛如雷婉重生,拂漪一时脑中一片混乱,任湘湘的话再一次回荡在她的耳边。
“这个样子,可不是我认识的拂漪啊!”蛫丧沉稳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拂漪再度惊愕抬头,眼前之人,仿佛真的是当初的蛫丧。
“你——”
她话音未落,袖飞链忽然以一种刁钻角度自下而上,拂漪立刻长剑横扫,周身妖力瞬间弥漫,形成一张坚硬的壳。
岳山一脉本就是山龟,最擅长防御,拂漪的壳甲更是用得出神入化,若非如此,她又怎么能从刀渊口逃生?
蛫丧眼底闪过一丝欣慰,袖飞链划出一道弧光,看似从拂漪身旁掠过,谁想下一秒,袖飞链一个急转,拂漪眼角一扫,剑光直接封死对方攻击。
两人在山石林中你来我往,叮叮砰砰,招招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拂漪额上沁出一丝冷汗。
虽然蛫丧用袖飞链作为武器,可是两人毕竟同族,十分熟悉,蛫丧的攻势,拂漪的回击,都在彼此的记忆中一一回现。
“再不拿出点实力,你怕是真的会死在这里。”蛫丧平静回道。
拂漪不动声色,对方的话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他总是这么平静,让人毛骨悚然心生恐惧。
正如当初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回来,平静地告诉大家,他废了雷婉右手,至此两人再无瓜葛。
拂漪深吸一口气,剑锋陡然一转,突然主动递出一剑。
这一剑又快又狠,大有一招毙命的意思。
但实在太直接太容易躲避,蛫丧神色凝重,袖飞链嗖的飞出,直接缠住她的长剑。
拂漪身形跃上半空,手依旧紧紧握着被对方控制住的长剑,四目相对,蛫丧只有一瞬间的疑惑。
下一秒,拂漪竟然松开了剑,直接徒手杀向蛫丧。
蛫丧被她的举动惊得手微微一松,电光石火之间,袖飞链一击刺向拂漪后背。
叮!
蛫丧眼前忽然掠过一道虚影,那柄脱了长剑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眼前,拂漪反手一剑直接刺进了他的胸口。
而袖飞链也在此时从拂漪左肩刺了进去。
霎时鲜血淋漓。
蛫丧身子微微一晃,低头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长剑,笑道:“好一招回春雪,拂漪,岳山有你足矣。”
“你才是令我意外,用雷婉的袖飞链就能将我逼到这番境地,如果换作沉云……”
“不会。”蛫丧低咳一声,握着剑身,在拂漪的震惊中一点点将剑拔了出来,“可惜了,你这致命一击,对死人无用。”
拂漪身形瞬间急退,蛫丧胸口竟一点血都没有流出来,并且迅速愈合。
他身后,白色的鼠头花开始疯狂蔓延,蛫丧波澜不惊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你们还是太小看蛊王了,相信我,你们做不到,因为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
拂漪只听到蛫丧说的最后四个字,身边鼠头花一拥而上,瞬间将拂漪掩埋。
叽叽叽叽——
树林中仿佛有无数只老鼠在叫,身为夜红一族,原本目力与听力就极为敏锐,就在夜红兰芝刚来到曲幽径时,四周是说不出的宁静。
这种宁静给人以紧张感。
原本这次还有霄飞练,但因为吼霞刚死,乐卿也才苏醒不久,霄飞练太年轻,还没有缓过劲来,所以夜红兰芝虽然久未在族中生活,却还是成了最优选。
夜红一脉可谓是弓衣一脉的克星,但对方却是弓衣族首。
修蜃端坐在竹林深处,这里有同伴存在的一点一滴,雷婉、鸣烈还有许许多多的族人。
但眨眼间,这里只剩他一人。
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却已不属于自己。
清风习习,竹林沙沙作响,修蜃无声睁眼,一道寒光势如破竹,迎面向他杀来。
说时迟那时快,修蜃猛地挥出一刀,只听砰的一声,尘土飞扬落叶纷纷,他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终于看清那抹诡异身影。
夜红兰芝一剑绕到他后方,招式之快,根本避之不及。
铮!
修蜃虚影一晃,一刀一剑再度相击,迸发出惊人妖力,一时竟激的夜红兰芝手腕发麻。
不愧是弓衣族首,实力不容小觑。
他心念一动,自知不能硬拼,所以立刻改变攻势,利用速度上的优势与修蜃周旋。
修蜃一刀落空,再想抓住对方时,才惊觉对方竟然是夜红一脉。
不禁诧异,“夜红除了当年的怒发红阳,如今的吼霞、地锦,何时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
他甚至没有提及身为六宫仙之一的乐卿,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乐卿的强,纯粹是不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那家伙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不过六宫仙也确实没一个正常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夜红兰芝淡淡回道。
修蜃闻言,大笑一声,“好!好一个孤陋寡闻,你有资格做我的对手,报上名来。”
“夜红兰芝。”
话音刚落,夜红兰芝倏然递出一剑,这一剑宛如流星,放肆又张狂。
修蜃目光一沉,下意识急退数步,浑身妖力随之暴涨。
只听他一声怒喝,凝聚浑身妖力猛地落下一刀。
轰隆!
霎时尘土激扬,竹林内赫然出现一个巨大深坑,夜红兰芝嘴角溢出一丝血色,低咳一声,手腕开始忍不住颤抖。
修蜃长发凌乱,双眼已经泛红,他的喉咙被夜红兰芝一剑划破,却流出了白色液体,转眼便完全愈合。
“小崽子,有些本事,只是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