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异能检测的锐鸣传入前线小组队员耳中，言澈暂停刚刚开始的模拟赛，从驾驶舱中起身。
他看向莱伊和吉尔，听莱伊和吉尔阐述了事情经过，一张好看的脸紧紧绷起。
言澈微微侧身，朝一名老队员道：“先送吉尔去医院。”
继而，他看向莱伊。
莱伊一言不发，更没说一句辩解，只静静站在那，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片刻后，言澈开口道。
“莱伊·温彻斯特，关十二小时禁闭。”
人群闻言，纷纷发出几声议论。
那名老队员觉得言澈有些过于严苛，开口道：“是吉尔先动手的，也是吉尔发动了异能，和那位选手无关。”
言澈面色铁青，低头看着地上不停呻吟的吉尔。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知道以莱伊的能力，若只想化解吉尔的攻击，完全不用把人伤成这样。
眼看那名老队员还要说些什么，莱伊忽而开口，对老队员道：“不，是我的错，我去禁闭室。”
莱伊看向言澈，话中既没有不服，更没有埋怨，他只淡淡道：“抱歉，指挥官。”
言澈听着莱伊的话，眉间露出一点细不可查的错愕。
继而，他转过身去，留下一句：“禁闭室在地下二层，刷终端记录，我晚上会看。”
说着，言澈返回驾驶舱。
莱伊看着言澈的背影一步步走远，只稍稍停顿片刻，和搀扶起吉尔的老队员一起走出训练室。
全息模拟中心的走廊到处都是一片冷色，白炽光带着漠然的肃穆。
在老队员的指引下，莱伊坐上通往地下的电梯。
电梯来到地下二层，电梯门幽幽打开的那一刻，莱伊看向门外昏暗的走廊。
整个地下二层看起来比起楼上阴暗许多，仿佛连天花板都低了不少，带着一股压迫。
莱伊按着老队员对他说的路线，一路走到禁闭室门口。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坐在禁闭室入口处的小隔间内，见到有人来，缓缓探身，用浑浊的双眼，将莱伊上下打量一番。
继而，老人像是因为年岁太大，看了莱伊良久，才终于缓缓开口。
老人：“你是……新来的？”
莱伊：“嗯。”
老人停顿片刻，缓缓抬手，朝内里更加昏暗的走廊指了指。
“自己选一间，刷终端进去吧。”
莱伊闻言，朝老人点点头，走入那片幽暗。
整间禁闭室有数十个房间，分布在窄小的过道两侧。
莱伊一路往里，走到最深处，在铁门外侧的感应器上刷过终端后，铁门应声而开。
莱伊在终端呼出的面板上给自己设定好禁闭时间，可谓顺从至极。
随即，他抬脚迈入禁闭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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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澈等人的模拟赛十分顺利，十八枚碎片仅仅交由两名破译者寻找，与占塔同时进行，伴随无数次集火与冲突，直到游戏结束，只用了十个小时的时间。
虽说模拟赛的对手是其他帝国的第二编队，但他所有队员状态在线，几乎是碾压获胜。
从驾驶舱出来时，言澈下意识看了看时间。
随后，他与小队成员在隔壁的小会议室草草复盘后，嘱咐众人早些回去休息，很快将众人解散。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的终端好像落在驾舱里，只能返回到训练室寻找。
训练室内，几名老队员带新人的训练也接近结尾，还没离开的队员正在两两商量要去哪里吃饭。
几名因为异能不凡，又出身尊贵的新队员站在驾驶舱一旁，一边查看今天的战绩，一边闲聊，丝毫没有注意到言澈回来。
“昨天我与吉尔在食堂碰到莱伊和队友，吉尔就惹过一次事了。”
“像莱伊那样的平民，被欺负了都不能还手，好可怜。”
“你看到他认错的样子了吗，要是换做我，绝不可能说是自己错了。”
“平民就是这样啦，不然祖父他们为什么要那么拼命上战场。”
言澈听着听着，脚步渐渐停下。
一人察觉到言澈的身影，连忙叫停正在说话的人。
几人似乎也意识到在背地里说这些不好，与言澈问过好后，从他身旁匆匆离开。
言澈站在原地，长达十小时的对战没让他有一点疲累，此时反而轻轻呼出一口气，继而一手抬起，轻轻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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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十分狭小，除去更为局促的洗手间外，整个房间只有一只硬硬的木椅子，和一张连翻身都费劲的木板床。
莱伊坐在床边，身体微弓，在昏暗中坐了整整十个小时。
他在漫长的时间里，感觉自己内心的焦躁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眼前的狭小房间与某些回忆重叠，渐渐蔓延出一股莫大的窒息感。
继而，在他陷入混乱前，他突然听见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的门外。
随着门上的小窗口被打开，一道人声从外面传来。
“莱伊。”
莱伊微微讶异，抬头看向房门。
门外走廊上的暗光，通过那扇小窗口照进屋内，在地上描出一小片光亮。
莱伊的嗓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进水，微微沙哑。
“前辈？”
房门外，言澈双手抱臂，轻轻靠在门上。
言澈一时没说话，莱伊等了半晌，问道：“你怎么来了？”
言澈：“昨天你和吉尔在食堂发生了什么？”
莱伊顿了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言澈：“听到别人说的，不过还是想听听你怎么说。”
莱伊：“其实也没什么，吉尔记恨之前淘汰赛被我击杀的事，随口嘲讽我是平民，我回了一句嘴，他有些生气。但什么也没发生，很快就被食堂的侍者制止了。”
言澈闻言，眉头稍稍皱了皱。
片刻后，他嗓音平缓，开口道：“在黑暗森林管理局，贵族和平民没有区别。在战争游戏里，更是只有胜利者和失败者。”
屋内的莱伊闻言，双唇浅浅开合，问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在安慰你，只是在告诉你这里的认知而已。”言澈说着，微微皱眉：“你是觉得，我对你的惩罚过于严重了吗？”
莱伊：“我没有这么觉得。”
言澈：“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为什么不辩解？”
莱伊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说过了，是我的错。”
言澈从门上微微起身，看向禁闭室内。
屋中，莱伊坐在床边，头微微垂着，看起来满身昏暗。
莱伊解释道：“你不用因为知道吉尔讽刺我是平民，就改变你原本的看法，的确是我反击过重，才造成这样的后果。”
他的声音极低，带着一点疑惑：“我……明明最讨厌自相残杀的。”
言澈听着莱伊话中的低沉，一时十分不解。
“为什么说，最讨厌自相残杀。”
莱伊听到言澈的问题，几乎想也没想，便拒绝道：“关于这个，我不想说，你也不会想要知道的。”
话音未落间，言澈听着莱伊的话，在门外微微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莱伊的推拒。
微楞过后，言澈眉心微微蹙起。
他沉声开口，嗓音十分清朗。
“莱伊，你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就不要摆出这幅样子来。”
莱伊闻言，手心微握。
言澈：“做错事情，就老实受罚。等你从这个房门走出来后，这件事情就结束了。我不管你从前经历过什么，可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无止境的陷在谷底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莱伊的呼吸重了一瞬，开口问道：“那你现在下来找我，又是想做什么？”
言澈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有个问题，有点在意。”
“如果是关于我和吉尔的矛盾。”莱伊道：“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言澈：“不光是这个。”
言澈说着，神情有些不自然，声音也莫名渐渐小了些。
“我就是想知道，你如果不是因为生气的话，在训练室时，为什么突然叫我指挥官？”
安静下来的禁闭室，弥漫着一股让人难以看懂的模糊不清。
莱伊：“你说什么？”
言澈：“你不是一贯喜欢叫我前辈吗？为什么在我关你禁闭后，突然改喊指挥官了。”
莱伊双唇微微张开，看向小窗口外的言澈时，目光带上十足的不解：“那时当着这么多人，我犯了错，等着受罚，如果再喊你前辈的话，不是故意显露亲近，害你难做吗？如果吉尔因为这个，说你处罚不公，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言澈听着莱伊的答复，表情变得比莱伊更莫名：“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你叫我前辈，就对你从轻处罚？”
莱伊简直要被气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澈：“那从今以后，你都叫我指挥官。”
莱伊：“……”
莱伊：“前辈。”
言澈：“是指挥官。”
莱伊停顿两秒。
他算是看出来了，言澈就是下来气他的。
继而，莱伊目光深邃，唤道。
“言澈。”
他此时嗓音微哑，听上去却比以往的声音更动听些，在喊面前人的名字时，还带着一点深入骨髓的深沉。
莱伊问：“你为什么会在乎一个称呼？”
言澈听着莱伊的声音，指尖在制服上轻轻摩挲，继而道：“没有在乎，只是好奇。”
莱伊：“好奇？”
他缓缓问道：“你有多好奇？有在对战时想快点完成比赛、完成后甚至嫌复盘麻烦、就连电梯下行的速度，也觉得十分缓慢，只一心想快些下来见到我，好问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好奇吗？”
他话中揶揄，还有一点终于重新找回的鲜活。
门外的言澈闻言，干脆道：“没有。”
莱伊并没意外，只拉了个长音：“哦……”
言澈双手微晃，像是一时没想好放哪里，随手调了调原本就很合适的耳戴终端。
待他调完终端，开口道：“你的禁闭还有一个半小时。”
莱伊听出话外音：“你要先回去了吗？”
言澈：“我想问的都问完了，回去了。”
莱伊：“你的第一场比赛就在明天一早吧？”
“嗯。”言澈道：“按照惯例，明天你们要通过终端进到观赛视角实时观看。”
莱伊：“我听他们说，你明天的对手好像很厉害。”
言澈面无表情：“不厉害。”
莱伊看着言澈这幅样子，话中重新带上一点笑意。
“既然不厉害，你就再陪我待一会吧。”他眼中笑意，带着一点柔软的痕迹：“其实，我不是很擅长，一个人待在这么黑的地方。”
言澈：“你怕黑？”
“也不是怕黑。”莱伊缓缓道：“就是，有点怕一个人。”
言澈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重新转身，背靠回门上。
他想了想，清冷的神情中带着一点温度，开口道：“那我们就再说一说，之前在卡洛尔时没有讨论完的，那些攻塔战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