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理听到是沈嘉木后,心头又惊又慌,而且也很不好意思。
“你怎么把他叫来了?”尤理问她。
乔桥拍拍她肩头,十分有道理地说:“这有什么,你俩感情又不是不好,而且他也没有拒绝,都是邻里邻居的,互相关心应该的。”
“那他怎么跟你说的呀?”尤理很好奇。
乔桥直接把手机聊天界面给她看,对方只回了一个字:“好。”
下一秒,又弹出一句:“让她下来。”
乔桥一看,“他这么快就到了?我陪你下楼吧。”
“好。”尤理跟在她后面走。
沈嘉木就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人没有下车,一只手把着车把,一只手盯着手机看。
乔桥在还没走近就喊了声他,拉着尤理跑过去,“沈嘉木,你妹来了!”
沈嘉木脸上平静如水,尤理却忸怩地低下了头,两个人都默许般地没说什么话。
“上来吧。”沈嘉木说。
尤理默默坐上后座,跟乔桥打了个“再见”的手势,后者放心地笑说:“回到家给我打电话,白白。”
“嗯,知道了。”尤理笑笑。
一路上沈嘉木都没有跟她说话,夜晚的风微凉,吹得尤理脸上像蒙了一层薄冰。
“哈欠!”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她能感觉到车速明显慢了下来,随后在路灯旁停下。
尤理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沈嘉木从书包里掏出一件外套给她,“穿上。”
小路边的路灯有些昏黄,灯光落在沈嘉木的后背上,回过头来的侧脸轮廓被照得格外明显,头发丝如镀了层金般。
尤理看得一愣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谢谢。”尤理慢慢地伸出手。
“很嫌弃么,犹豫这么久?”
沈嘉木的声音不咸不淡。
“不是的,只是怕不小心弄脏了。”
尤理找个借口解释。
沈嘉木:“给你你就穿就是了。”
于是车子又被他开出去。
尤理裹紧这件不合身的校服外套,它挡着风,上面还有属于衣服主人的味道,像薄荷。
到家楼下时,她立马就脱了还给他。
沈嘉木接过衣服,边说:“以后跟人出去的话,跟我说一声,让我知道。”
“好。”尤理答应道。
这话听着平平无奇,但在尤理这里,却一下子有了重量,一砸砸在心头上,眼睛忽然发了酸。
她抬头,注视着沈嘉木的眼睛,半晌才说话:“嘉木哥。”
一直以来,沈嘉木的眸光总是淡淡的,但认真起来的时候,尤理又觉得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温和,尤理愿意相信他。
“明天,我给你拿奖牌。”尤理笑了笑。
沈嘉木去把车放好,背对着尤理说:“好,我等着。”
“不过,”沈嘉木拍拍手上的灰尘,回过头来,“拿不到也没关系,尽力就好。”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尤理撇嘴道。
沈嘉木看着她,笑说:“不是,我是怕你一心要争第一,到时成绩不理想哭鼻子怎么办。”
“哭就哭呗,输了还不让人哭了?”尤理辩解道,“而且,我会努力的。”
沈嘉木眉头微蹙,“只是,要是到时你哭鼻子,我不知道怎么哄啊。”
“?”尤理嘴张张合合,还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耳根莫名其妙发了烫,最后她急忙说了句:“我先上楼了,明天见。”
“嗯。” 沈嘉木看着她跑上楼。
等到她的背影不见,他才迈开脚步。
尤理睡前才把照片从包里拿出来,打算夹在沈嘉木送的笔记本上,随后便撕来截双面胶粘横着将照片站在页面中间,拿笔在上方的空格写了个字。
”天气:晴”
“第一张合照。”
收拾完桌面,她一躺下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这些天她训练训得很勤,为了有个好成绩,她从没这么想争过第一。但又害怕事与愿违,越想要的东西,越不容易得到。
她后半夜直接做了个噩梦醒过来,梦里她的双脚怎么都跑不快,别人都往终点飞奔,但自己明明拼尽全力,脚下仍然形同龟速。
最后落了个倒数第一。
她恐慌极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比赛开始前十分钟,她心里还是没什么自信,反而很忧虑。
沈嘉木就站在她旁边,还有乔桥,后者正在激动地给她加油打气,这几天尤理训练她都在陪着,所以对尤理格外有信心。
“小理加油!你是最棒的,冲啊!”
沈嘉木抱着双手,什么也没说,眸光仍然很淡,尤理的目光跟他对上时,他只轻微地点一个头。
尤理不知道他这是肯定,还是打招呼。
尤理没什么信心地对他们笑笑,忽然内心有点心虚,因为自己昨天说了大话,盲目自信的模样让她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为什么当时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她或许脑子短路了。
不过,要是一个噩梦的力量就能令自己瑟瑟发抖,那岂不是脆弱得可怕。不要,她更喜欢强大。
尤理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捋顺了情绪,在哨声响起的那刻,少女如风,肢体动作标准得优美。
她跑得格外专注,除了自己发出的呼吸声,跑道两旁的加油呐喊声丝毫没入她耳里。
直到飞奔的身体最终冲开终点线,耳朵开始传来了外界的声响,尤理清楚地感受着心跳的急促,汗水划过从额头滑下脸颊,沈嘉木来到了她身旁。
她做到了,她知道。
“很棒。”
沈嘉木递给她一块毛巾,尤理还没接过去就被跑过来的乔桥抢走。
“我帮你擦!”乔桥很激动,看得出来,好像拿冠军的是她自己。
三个人往班级休息处走,乔桥给她拉来个小板凳,然后沈嘉木给她冲了杯葡萄糖水,尤理一时间有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好不适应。
“你俩都坐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尤理忍不住说。
乔桥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把葡萄糖水喝下,然后又给倒了杯温水,叮嘱道:“一会儿多喝水,补充水分,待会儿上领奖台给你多拍几张照。”
“……”尤理一脸难耐,“我的头发很乱,不拍了吧。”
她抓了抓马尾,已经变得松松垮垮,额前的胎毛刘海也很凌乱。
乔桥从包里掏出个化妆镜,道:“小事儿,姐来帮你弄。”
“坐好。”乔桥说着就一把拿掉她的橡皮筋,快速梳了几下后,仅花了两分钟就给他编了个低麻花辫。
尤理看了看镜子里头发不乱的自己,满意道:“谢谢小桥,你编得真好。”
“那当然了,而且这个发型还不闷热,还显得你特别可爱。”乔桥夸赞。
尤理没怎么被夸过可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不知不觉有些发红。乔桥见状笑了笑,直接让旁边的沈嘉木看过来:“快看,你妹可爱不?”
沈嘉木偏过目光,看了几秒。
尤理本以为照他的性子,肯定一句话都不带说的,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他的声音:“一般般。”
尤理:“……”
谢谢您。
乔桥吐槽他直男审美,“算了,你不懂。”
“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时,一阵不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乔桥和尤理循声看去,是梁珊的声音,旁边坐着梁影,前者正在帮后者涂指甲油,嘴里不忘说些闲话:“有些人啊,跑个第一高傲什么呢,照镜子也不知道先撒泡尿。”
语调阴阳怪气十足,尤理不予理会,乔桥开口刚想说回去,立马就被尤理扯了扯衣角,意思让她不要冲动。
乔桥好不容易才咽下了气,一屁股坐下。
“大人不记小人过。”
但这时,一直沉默的沈嘉木却走了过来,一个大手掌摸了摸尤理的头,失望道:“看看人家,跳绳倒数第一都这么自信,关键是人家还不如你好看,学学。”
沈嘉木说完,一把拉起尤理。
“走吧,傻姑娘。”
尤理默默跟他走:“……”
这家伙平时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偏说一长串,关键是语气调调跟梁珊方才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好不了多少。
梁家两姐妹听到这话倒是很懂得礼貌,一点都不吵,还是规规矩矩在专心做美甲,只是梁珊脸上的表情格外难看,脸很红,眼看就要气死了那种红。
然而,乔桥看到他俩走了,立马起身跟上去,边喊:“哎喂,怎么把我跟狗丢在一起啊,等等我!”
梁珊没忍住,胸口憋死的一口气直接骂了出来:“这三个狗男女,要不要脸啊?妈了个笔。”
梁影像个气定神闲的皇后,脸上一点怒色都没有,反而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压抑不住发笑。
“没关系,明天一早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梁影边说,边从梁珊手里收回手。
梁珊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梁影看着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手指头勾了勾让她凑近听。
三个人去了领奖台那边,尤理站上去后,乔桥立马喊她看自己,随后举着相机一顿拍,还手舞足蹈让她做这个姿势,那个姿势。
“宝儿,你拿起金牌,假装咬一口,然后歪头笑。”
尤理听着摄像师的话,但同时又觉得很尴尬,她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分,拍完之后又恢复了规规矩矩的“入党式”笑容。
而且沈嘉木还在旁边,万一他嘲笑自己怎么办,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正儿八经,实际有时候会欺负人得很。
这时,沈嘉木举起了手机,对着尤理拍了一张,然后对着手机笑了笑,后者似乎看出他在干什么,于是下来时立刻问他:“你刚才是不是拍我了?”
“是的。”
他竟然如实回答,嘴边还挂着笑。
“给我看看。”
尤理伸手问他。
沈嘉木不给,下颌朝旁边的乔桥偏了偏,道:“你问她,她拍了很多。”
“不一样,你拍的跟她拍的肯定不一样。”尤理不答应。
沈嘉木直接说:“乔桥,把你刚刚拍的那张,她要入党那张给她看。”
乔桥一听,笑了笑:“好嘞。”
尤理一头雾水,凑过去看了看,然后一脸暗沉地把脸从相机屏幕旁移开。
镜头里的人站得很直,笑容很标准,稚嫩的脸庞,眼神却十分严肃,离入党就差敬个礼了。总结来说,就是跟她平时的样子相差很大。
那两位笑她是因为反差萌,不是因为照片难看,照片是好看的。
尤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样子像是生气似的。
沈嘉木看她的模样,说:“哼什么,不是挺可爱的么。”
尤理反应有些滞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抬眼重新问一遍:“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