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城一战之后,秋月白还是添了内伤。因此她也没有着急化光,反而一路慢悠悠的往回走。
然而离道真辖区越近,沿途听到的消息就越令秋月白心中感到不安。
顾不得伤势,秋月白一路疾行赶回沧海云坪。仿佛为了印证秋月白心中所想,整个沧海云坪弥漫着一股低靡的气氛,安静的让人心底发凉。
秋月白径直奔去倦收天的庭院,但到了门口,却又迟迟不敢推门而入。
犹豫了那么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倦收天看到秋月白,也是愣了一下。
“月白,你回来了。”
“师兄,你还好吗?”秋月白上前一步,仔细的打量着倦收天,眸子里尽是担忧。
“回来的路上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大家都没事吧?”
面对秋月白真切的关心,让倦收天原本就黯然的眸子更加失色。
“我没事,原无乡他…在房中静养,你去看他吧。”
秋月白顾不得太多,直接推开房门。然而,绕是她心理素质强大。在看清门内情况之后,还是瞬间红了眼眶。
厢房内,原无乡在床榻上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原本一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不见,取而代的是两团血迹斑斑的纱布。
“传言是真的,刀中品李公烈战死。原无乡的双手……是我拖累他了。”身后倦收天沉重的声音响起,但秋月白听了却觉得仿佛在梦中一样。
连日以来带伤赶路,无尽的疲惫加上极端噩耗的刺激。秋月白体内伤势再也压抑不住,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险些跪倒在地。
倦收天连忙将其扶住。
“你受伤了,可有大碍?”
“无妨。”秋月白无力的摆了摆手,“与我讲一讲,近日来发生的事吧。”
倦收天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好,那日你离开沧海云坪之后……”
沉痛的语调,诉说着悲剧的始末。沧海云坪一众同修,最后死的死伤的伤。
秋月白听完,险些又呕出一口老血。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端正姿态。
“所以说我离开那日你们就决定好了,只是都不告诉我。”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这场大的战役,最后只去了他们五个人?葛仙川他还口口声声说情报万无一失,就派这几个人去送死?
但是当着倦收天的面,秋月白暂时咽下了这点不满。
“抱歉,我并不想你卷入这场战争。”倦收天解释道,他以为秋月白还在因为不知情而生气。
秋月白叹了口气,也没挑明。
“师兄,这样的结果太沉重了,任谁也无法接受。”
“不要怪你师兄啦,我当时也赞成不告诉你,毕竟女孩子家不适合打打杀杀的。”原无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还是一副没啥大事的模样。
然而屋子里的师兄妹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原无乡都怕他俩直接哭起来了。
“我说,没了手的是我又不是你们,我自己都已经接受了,你们俩哭丧着脸干嘛!”
“我就是心里不好受。”秋月白轻声道,她眼圈微微泛红,连带着倦收天也垂头丧气,神色悲戚。
这一会儿哭起来先哄谁啊?原无乡心累的想。他为了证明自己就算没手生活也能不受影响,索性直接从床上下来,决定要做点啥给这对师兄妹瞧瞧。
原无乡走到茶桌前,两个断臂对着茶壶比划了一下。忽然心生一记,觉得自己可以用嘴巴叼着茶壶把手倒水。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尝试,秋月白先扑了过来,迅速地给他倒了杯水递到唇边。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还不消停,这些小事由我和师兄来做就好,你要做什么就吩咐我们一声。”
一旁的倦收天默默地收回了手,并且迅速地点了点头。
“咳咳!不劳师妹,我可以自己来。”原无乡不自在极了,他不习惯这样的照顾。
在原无乡的强硬要求下,秋月白终于同意他自己用两只断臂接过了茶杯。
看着对方略显笨拙的动作,秋月白袖子下的拳头紧了又紧。
原无乡被俩人盯着也不太能喝下去,便抿了两口就要把杯子放回去,却又一次被秋月白抢先接过。
秋月白和倦收天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不开心,原无乡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俩性子真是越来越像了,月白你可不要变成倦收天这样的闷葫芦。”
知道原无乡在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让她们放心,秋月白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关系啊,不就是失去一双手,难道没了双手我就不是原无乡了吗?
拿不起剑,我可以改练别的功法。总之,不是什么大问题,放宽心嘛。”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计较。”秋月白叹了口气。
“与你们,我就不需要计较,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原无乡轻松的笑了笑:“所以你们也别愁眉不展的了,月白,说说你吧,不是去寻神铁了吗,怎么也受那么重的伤?”
“一路都很顺利,只是击杀那只凶兽废了不少气力。详情听说……”
秋月白这边也是一趟凶险的旅程,三人聚在一起闲谈许久,屋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倒也冲散了一些众人心头的阴霾。
回去的时候,秋月白抬头看天色尚早,便提出让倦收天陪同去祭拜刀中品和李公烈。
“我想去祭拜诸位同修。师兄与我一起?”
“你的伤?”倦收天有些迟疑。
“哈,咱们俩彼此彼此,走吧。”秋月白无所谓的挥了挥手,倦收天只好点头同意。
李公烈和刀中品的坟茔,在沧海云坪往东二十里的山头。
“到了,前方就是。”倦收天轻声道,他自己却在原地站定。
“我今日来过,就不陪你过去了。”
“好。”秋月白点了点头,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倦收天,你怎么又回来了?”
仔细听,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欣喜。秋月白止住脚步,转过头看向来人。
却见对方黑发如瀑,一袭粉色衣衫,亭亭玉立,顾盼生姿。微微泛红的眼眶更显得我见犹怜。
女子忽略一旁的秋月白,径直走向倦收天身边,眼含热泪。
“义弟若是知道你如此挂念他,也能含笑九泉。”
倦收天悄悄往后退了退,十分有礼且疏离道:
“蒲公英姑娘严重了,这都是倦收天应该做的。
而且这次我是陪……”
倦收天话还没说完,就被蒲公英不经意间打断了。但她看起来挺伤心的,应该不是有意的,倦收天也就没放在心上。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义弟去世到现在,来看望的人屈指可数,有的也只是匆匆一眼而过。
人情淡漠,也只有倦收天你是真正的关心义弟。”
蒲公英擦了擦眼角的泪,应该是为了人情淡漠而伤心。
半晌,她才好像突然看到秋月白一样,立马扯出一抹柔弱的笑来。
“倦收天,这位姑娘是?”
秋月白看了看愣头愣脑的师兄,又看了一眼面前这名女子,心中便有数了,她也没将对方的失礼之处放在心上,只笑了笑。
“在下秋月白,李公烈是我的同修前辈,今日与师兄前来,是为祭拜。”
说罢,秋月白又对倦收天道:“你们叙旧,我先去为好友上一炷香。”
秋月白转身朝着墓碑的方向去了。
蒲公英看着那道脱俗身影,心底竟莫名升起一丝危机意识。她调整好情绪,又笑意盈盈的去与倦收天攀谈。
倦收天老是觉得蒲公英怪怪的,说不上来哪里怪。但他自觉话不投机,不想再硬着头皮跟蒲公英站在一起了。
“我也再去给好友上一炷香。”
说罢急匆匆也走开了,看着两人的动作,蒲公英眼神变得幽怨。
一直等到两人祭拜结束,准备离开之时,蒲公英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们。秋月白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倦收天,倦收天则一脸莫名。
蒲公英似乎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倦收天交谈的机会,再次挤到了两人中间。
“倦收天,你们要离开了吗?”
“嗯,这次主要陪师妹前来祭奠,不便多待。”倦收天言简意赅。
蒲公英低头笑了笑。“那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蒲公英暗藏心事,偏偏那人还是不解风情的倦收天。秋月白自觉吃了一手好瓜,迫不及待回去跟原无乡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