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姜何很庆幸自己每次回首府都没有遇上齐明提到的这群家伙。幸好姜何回首府都够忙,幸好姜何跟他们早已经没有了交集。
今天如果不是齐明提起他们,姜何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与他们有关的消息了。
齐明没有多聊他们,匆忙潦草地结束了话题。
“你别太在意这事了,我们都已经来琮城了,他们都该翻篇了。”齐明安慰姜何道。
姜何点点头没吭声,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体育课上完,还有最后一节课。
提到以前的人或事对姜何多少还是有影响的,姜何最后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的,一直在调整自己。
(姜)想这些干嘛……
姜何下意识叹了口气。
(姜)确实也不会再遇上他们了,我现在也不需要再回首府了。
(姜)……
(姜)别再想以前的事了。
姜何皱起眉,抬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怎么了?”黎谱凑过来小声问,“胃疼了吗?”
姜何摇摇头选择了沉默。
黎谱也不说话了,他确实担心姜何是不是体育课的时候和齐明在一边聊到了什么事情,所以现在情绪不太稳定有些发病的迹象,但黎谱更相信姜何对自己的情况心里有数。
如果见到姜何不对劲就立马慌了阵脚,反而是对姜何不信任的表现;如果因为担心姜何的病情而强硬要求姜何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那也并不是为姜何考虑,那样只会让姜何对药物和对黎谱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也严重打击了姜何的自信心……这样还不如让黎谱把姜何从早到晚关在家里。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的话,我们下午就去找木哥聊聊吧——刚好你也很久没有跟他聊过天了,总要让木哥了解一下你的情况。”黎谱柔声和姜何说道。
姜何看了眼黎谱,然后转回头去看向黑板微微颔首。
“别怕,你谱哥在呢。”黎谱笑着把手搭在了姜何冰凉的手臂上。
姜何低下头小声骂了句:“让你好好听课!”语气很凶,但耳朵却红了。
班上除了鲁深和齐明似乎也没人知道姜何和黎谱在谈恋爱的事情。
这两个人在别人面前太低调了,低调到同学们平时见到他们聊天说话的时候都是姜何给黎谱讲题的时候,其余的时间两个人就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没太多话聊,双方基本都是沉默的状态。
虽然有些爱八卦的人会注意到黎谱看姜何的眼神实在不对劲,可两人之间的静默又实在让人炒不起作。
绝大多数的小动作,都让黎谱和姜何做在了旁人的目光之外。
今天下午放学,姜何陪黎谱去学校自行车车棚推自行车。
“为什么以前没有见你骑自行车来上下学?”姜何突然问黎谱。黎谱还是在姜何回首府和他住一起之后才开始骑自行车载着姜何上下学的。
“我懒呗,再说了——以前上学都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我都不着急,跟你一起后才开始早点进教室;放学我又是跟方常赵丹一起走,他们俩可不骑自行车。”姜何先一屁股坐到了自行车上,黎谱就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和姜何说话。
“这么说,我好像很久没有见到方常赵丹来找你了。”姜何说。
“也没多久,五一他们还在约我出去玩来着——但我去首府找你了嘛,没跟他们俩出去。”黎谱笑了一声。
“那你为了陪我会不会跟他们疏远很多了?”姜何微微蹙眉。
“他们要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跟我疏远了,那我也不会跟他们从小玩到现在了——人又不能分身,眼睛只能看一个地方,心也只能放在一个地方。”黎谱安慰姜何道。
“那明天你陪我去买花吧,我们顺便也可以看看方常——正好周六。”姜何释怀地笑起来了。
“好。”黎谱点点头。
“买点向日葵,买点玫瑰,你帮我在阳台上好好布置一下,闲来无事,我就可以摆个画架坐在阳台上画画。”姜何开始构思要画一副什么样的作品,心情非常愉悦。
至少姜何不像最后一节课上课时那么消沉了,黎谱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好啊,画完就挂你房间,让你每天抬头就能看见。”黎谱跟着一起笑。
出了校门,黎谱就载着姜何往家的方向骑去。
今天天气不错,自行车行进间迎面来的风很温和,姜何额前的头发轻扫在他脸上,挠痒般的。只是这样坐着自行车,抱着黎谱的腰,靠着黎谱结实的后背的场景,就已经是姜何做梦都不敢想象出来的场景了。
现在每天都能和黎谱安安心心地呆在一起,总会舒服得让姜何萌生出就这样过一辈子的想法。
“哎,我突然想起我说要带你去理一下头发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随便理理嘛。”
“要是给你剪了个丑得要死的锅盖头怎么办?我可不想你这么帅的一张脸配那么土的一个发型。”
“那你今晚上就想想怎么剪最适合我,反正我不照镜子——都是给你看的,你喜欢,我就没问题。”
……
诊所。
黎谱一个人两个包:背上一个黑色双肩包,肩上一个白色单肩包。双肩包是黎谱自己的,单肩包嘛,是姜何的。
现在黎谱就坐在诊所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打发时间,姜何在里屋和林森聊着。
新闻上又在报道边□□个地方的事了。
黎谱对边支这个城市印象从一开始就非常差,不仅是因为这里经常出新闻,更是因为他知道边支因为地处国家间的交界地带治安管理相当混乱,那边尤其以毒犯猖獗而臭名昭著。毫不夸张地说,边支就是个法外之地。
黎谱对边支会有这样的认识,是因为崔镠。跟着崔镠后,黎谱就开始关注新闻上报道的边支这个地区。
(黎)唉,当年崔叔他们付出那么大代价让边支安定了几年——
(黎)现在又闹起来了。
(黎)但是又有几个人还会去在意过去有多少像崔叔一样的前辈为了这个地方永远留在了那里……
看新闻就这样,格局总是很容易就被放大。
不过黎谱也就只关注边支的新闻而已,其他的新闻他也没有兴趣。
崔镠就听不得边支的消息,一听就很容易失控,这么多年过去,崔镠看见边支的新闻依然很暴躁。
黎谱心里平静下来后,又开始回想刚才他和姜何来诊所的路上聊天的其中一个点:
姜何不照镜子。
细想一下姜何平日里行为举止,黎谱发觉姜何确实非必要不会照镜子,连平时一起刷牙的时候,姜何都不会看镜子。不过黎谱只当姜何不喜欢照镜子。
再想想姜何的头发长度总是“大起大落”,黎谱上学期开学时见到姜何,姜何的头发就比较长,如果姜何的头发不是微卷的,或许看上去会更长。
黎谱是国庆假的时候见到姜何剪头发的,一下短了很多——但当时姜何晕车很难受,黎谱都没有闲心提起这种琐碎话题,反正姜何还是一样好看,黎谱很快就看习惯了,也没有再在意姜何剪头发的事了。
现在的话……黎谱见过姜何发病,虽然在他面前姜何都很稳定很正常,但黎谱五一假进姜何病房被姜何压在地上的那一次,实在给黎谱留了不小阴影。
黎谱不敢想象姜何完全失去理智后无法沟通的状态下会做出什么事,或许比想要他死更可怕。
所以慢慢黎谱也变得神经质了起来,姜何的一切与常人不同的行为习惯,黎谱都会下意识地跟姜何的病联系起来。
或许姜何不照镜子就有问题:可能是姜何不喜欢,可能是姜何不能,也可能是姜何不敢。
会想这么多,也不能怪黎谱:理发店的镜子确实很多,这让黎谱不得不考虑这种环境下姜何会不会因为那么多镜子感觉到不舒服。
姜何和林森聊了很久才出来,黎谱在外面都打了好几局游戏了。
看样子姜何心情相当不错,连来到黎谱面前的脚步都是雀跃的。
“你先去外面等一下我,我和木哥说几句就一起回去,好不好?”黎谱笑着摸摸姜何的头。
姜何乖巧地点头,哼着小调出了诊所。
“你是还有什么事想问我呢?”林森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口凉水。
黎谱“嘿嘿”笑了一声,凑上去问林森:“木哥,姜何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喜不喜欢照镜子之类的话?”
“照镜子?怎么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林森疑惑地挑眉。
“我明天想带姜何去把头发剪短点,我看姜何平时在家里就不照镜子,理发店那么多镜子,怕他剪个头发都剪不舒服嘛。”黎谱解释了一下。
“这样啊——你要不试试在家里自己动手给他剪剪头发?”林森笑着问黎谱。
“哈?”黎谱的五官瞬间拧在了一起,“开玩笑吧?让我给姜何剪头发,是想让我给他剃光头吗?!”
黎谱简直不敢相信姜何光头的样子……
林森被逗乐了,忙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换来了黎谱翻的一个白眼。
“姜何确实不能照镜子,不过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镜子看久了虽然有影响,但不会妨碍到他的正常行动——你也别担心太多,姜何要是去不了理发店,他肯定会和你说的。”林森点头道。
黎谱想着也是,姜何要是不舒服没理由也没必要瞒着他,于是也就安心了许多。
“你能处处为姜何考虑,这是好事。但是你也不要过分忧虑,你要相信他能控制好自己,不然他就不会一直走到今天认识你跟你在一起了——他要是控制不了自己,估计早就被姜家送去精神病院出不来了。”林森又补充道。
“别乌鸦嘴,木哥。”黎谱瘪嘴,很不乐意听这话。
“别嫌难听嘛——你迟早要学会怎么样去信任自己的爱人,信他只身在外也能为你约束好自己、照顾好自己,信他做的任何不为别人所理解的事情都是给你准备的惊喜,信他随时都会为你所有过时的小把戏感到有趣开心,信他永远愿意接受你的建议改变自己。”
“信任是相互的——彼此间雷打不动的信任关系带来的安全感是最牢固的,即便某天他的眼睛像上次一样认不出你,再或者他的大脑也因为精神的崩溃遗忘你——他的身体依然会记得你。”林森告诉黎谱。
让姜何爱黎谱爱到骨子里,让这种专属的感觉成为姜何身体的本能反应,黎谱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黎谱觉得,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诊所门口门铃一声响,让林森和黎谱不约而同回头看了过去:姜何探了脑袋进来,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黎谱笑了一声,和林森道了别就揽着姜何离开了。
“你问木哥什么事情?我能知道吗?”姜何好奇地问黎谱。
“没事啊,就是问了一下木哥一点点关于你的事情。”黎谱抬起一只手就揉了一把姜何的头,另一只手推着自行车。
“那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姜何被黎谱揉得额前头发乱扫,眼睛都睁不开,便皱眉把黎谱的手挪开了。
“怕你害羞不愿说,或者说不清楚呀。”黎谱的笑容很阳光,姜何不让他揉头发,他就去捏姜何的脸巴。
黎谱自己的发质就很硬,又因为自己是个寸头,平时摸头发的时候就感觉扎扎的,有点痒;但姜何的发质就很软,而且也是蓬蓬的,黎谱上手一摸,那手感可比摸自己头发舒服多了,简直爱不释手。
姜何很无语黎谱又这样逗自己,索性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那明天什么时候去?”姜何问。
“嗯……”黎谱思考着,“除了剪头发和买花,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我想去喂二明,我还想去广场看鸽子。”姜何说着,抬头仰望着渐暗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眸底闪着微光。
东城区花园里那条瘸腿的大黄狗,中城区中心广场上自由翱翔的群群白鸽……姜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它们了。
“好,那就早点出门。”黎谱看着姜何的侧脸,眼底藏着满满的爱意。
回到家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了。
今晚上姜何心情格外地好。两人和往常一样在阳台坐着吹风,黎谱弹着吉他,姜何就靠在黎谱背上,甚至还跟着黎谱一起哼歌。
“你是不是很久没练琴了?”一曲终了,黎谱回过头去问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