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格外漫长，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萨菲罗斯神色如常，始终和她保持着相近的速度，与其说是在照顾她的体力，更像是在防止她逃走。

希森没见过萨菲罗斯生气的模样，也就无法判断他此刻的真实情绪。但换做是她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也会感到愤怒和怀疑。萨菲罗斯确实是她遇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哪怕是这种情况下也能克制住自己，第一时间是关心她的伤势，而不是把她劈成两半，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这么一看，她确实很过分。

这件事以后再说——就是不会这么过去，他还会追究的意思。希森抱着几分希冀地想，那就代表他还会来找自己，对吧？哪怕他对自己生气，也好过他再也不理自己。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希森的大脑其实处于混乱和迟钝的状态，以至于车子停下时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车厢内里只剩下她和银发的特种兵后才终于回过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要不要主动开口问他？还是直接离开？

希森在下车时迟疑了片刻。萨菲罗斯如同雕塑一般的身影忽然动了，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像猫一样安静地和她并排往回走。

“你好像并不担心我会上报这件事。”

她转过头，有些惊讶地发现萨菲罗斯确实在对自己说话。

“因为是萨菲罗斯，所以不害怕。”

尽管萨菲罗斯是特种兵的指挥官，神罗的1st，按照常理和职责都有责任上报异常情况。但希森还真的没担心过这件事，或者说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你以后最好小心一点。”

银发的特种兵语气平淡，随着其他士兵一起消失在门后。

希森站在原地，有种把猫弄丢了的感觉。

……

[μ]-εγλ1999，神罗和五台的战争进入白热化，整个米德加都在播报即日的战况。作为神罗最强大的军事武器，萨菲罗斯几乎是长期驻守在前线，成为人们心中的精神支柱和神话传说。

萨菲罗斯并没有上报她的能力，任务顺利完成，神罗派出战斗机把自己的罪证夷为平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再过问那天发生的事，似乎决定就这样让它过去。神罗的英雄辗转于各个战场，在战况彻底稳定下来之前都不能离开。希森每天都能收到他的无数情报，唯独无法再见到他本人。

生活依旧在继续，好像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被抹去。

如果猫生气了，应该怎么哄回去？

雷诺在群里秒回一个问号。

西斯内：你在谁那里受委屈了？

希森：是我的问题，我做错事了。

鲁德：谁会对你生气？连曾都没有真的对你生气过。

雷诺：说来听听，我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解决一下这个人。

雷诺：不对，我是说这件事。

散弹枪：让你不开心肯定是对方的错，这个人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希森：……是位1st。

群聊突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雷诺才再次冒出头：我得说，那可能真的是你的问题。

鲁德：+1

散弹枪：+2

西斯内：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

希森：我错了，帮我想想办法吧爸爸妈妈们TT

西斯内：你有没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我们会尽力帮忙的。

散弹枪：你现在逃还来得及，就算是面对1st，我们也不会出卖你。

雷诺：除非他把两米的刀架在我脖子上。

希森：不是，哥们……

鲁德：其实我们有一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现在是时候说了。

西斯内：你记不记得你的剑在几年前的任务里毁掉了，你伤心了很久，也不愿意更换武器。后来我们找曾帮你想办法修好了。

雷诺：其实那把剑彻底坏掉了，我们收集材料重新做了一把一模一样的，然后告诉你修好了。

散弹枪：对不起，我们骗了你。

希森：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之前聚会雷诺喝醉酒把什么都说了，包括光头俱乐部和你们偷吃了我放在茶水间冰箱的小蛋糕。

鲁德：搭档你过来一下，我们准备了惊喜在总部等你。

……她终于能体会到曾平时的感受了，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是省心的。还好西斯内最后认真地建议她去找萨菲罗斯的好友咨询一下。

自从上次向杰内西斯学习魔晶石的战斗技巧后，她偶尔会向对方问好或者询问战斗方面的问题。这位性情古怪的1st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已读不回，剩下几次则是单方面向她分享《LOVSLESS》的各种资讯，很像那种不顾别人死活非要卖安利的朋友。

她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杰内西斯，你和萨菲罗斯闹过矛盾吗？”

对面传来一声冷笑：“笑话，我怎么可能和他闹矛盾。”

“你在说气话，我不信。”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有个朋友想问问如果他生气了该怎么办？”

“……”杰内西斯沉默了。

第二天，杰内西斯给她寄来了一本限量典藏版的《LOVELESS》实体书，告诉她一切的真理和答案自然蕴藏在诗篇当中。

希森面无表情地把书压到了箱底。

九月末尾，爱丽丝留言告诉她旧教堂里的花全部开了，邀请她和扎克斯有空过去看看。爱丽丝还开玩笑说就算现在有人从圆盘上层掉进去，也不会受伤，因为花朵实在是太多太厚。

前线的战况已经趋于稳定，重新夺回主动权的神罗召回长期在外征战的1st进行休整。收到消息的时候希森正好在格拉斯兰执行任务，回到米德加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萨菲罗斯在回总部进行汇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雷诺说他拒绝了公司安排的活动和会议，让拉扎德十分头疼。银发的1st明显心情不太好，如果他不想见人，那无论在哪里都没机会遇到他。

希森考虑了一下直接去猫窝里把猫翻出来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对方的雷点上蹦迪了。他有一把两米长的大刀，自己真的有可能没命。

然后她就在电梯门口遇到了两米大刀的主人。

准确来说，是遇到了神罗的三位1st。这三位神罗战士齐聚一堂的情况非常罕见，以至于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幸好萨菲罗斯脸色如常，也没有拿着长刀，应该不是来砍她的，他们估计是有什么正事要忙。

“三位午好，真巧啊。”

希森干巴巴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本来打算安静地消失。但三位高大的特种兵挡住了唯一的出口，这边萨菲罗斯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那边杰内西斯正在低头看书，直接从空隙里挤过去好像很不礼貌，于是她只能把疑惑和求助的目光投向中间的安吉尔。

“啊，不是的，我们正准备去餐厅。”安吉尔笑意温和，“好久不见，难得我们四个都在，要一起去吃午餐吗？”

两难的抉择出现了。她现在和萨菲罗斯的关系非常尴尬，拒绝安吉尔的邀请不太礼貌，答应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和对方相处。

希森这边还在头脑风暴，萨菲罗斯已经走进了电梯，神色平静地按下餐厅的楼层，直接为她排除了拒绝的选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假装自己突然对窗外的风景很感兴趣。

安吉尔勾着杰内西斯的肩膀把他一起拉了进来，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塔克斯最近也很忙吧？很久都没听到你的消息了。”

安吉尔，人如其名，简直是天使。希森松了一口气：“前线需要补充兵力，所以我们最近都在世界各地征兵。”

“我寄给你的书看了没？”杰内西斯终于抬起头，“这个版本对女神的礼物有全新的诠释。展开光与暗的羽翼，携同祝福之赠物……”

眼见他又要开始进行诗歌朗诵，希森再一次像安吉尔求助：“这孩子打小就是这种情况吗？”

稳重的黑发1st无奈地笑了笑。杰内西斯瞥了她一眼：“没品。”

一旁的萨菲罗斯侧了侧头。但当希森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恢复了目视前方的姿态。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安吉尔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桌子，他和杰内西斯坐在外面的两侧，剩下里面两个面对面的座位自然是留给了萨菲罗斯和希森。

和萨菲罗斯面对面进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身上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会让人不自觉地紧张，其次在这样伟大的一张脸面前任何美食都黯然失色。

希森很少来神罗的餐厅，于是随便选了一份听起来还不错的套餐，拿到后才发现里面有自己最不爱吃的鱼。安吉尔和萨菲罗斯点的都是意面，她看了一眼杰内西斯面前的鸡肉，后者已经熟练地把两个碟子互换。

“不爱吃鱼就别点，每次都要找人换。”

“我又不知道这个套餐有鱼，”希森挑食挑得理直气壮，“而且这不是有你在吗。”

“你当我是菜单呢？”杰内西斯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希森回过头，对面的银发1st正低头安静而优雅地用餐，纤长的睫毛垂在眼前。

……好奇怪，难道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