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云离正走在前往苍龙峰的路上，就突然窜出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艾师妹好，”一个青年跟她打了招呼，彬彬有礼道，“请问师妹本月灵石可还有剩？”

衍天宗每月都会给弟子分发灵石丹药，灵力阶级越高给得越多，当然像艾云离这种身份，也不会少给。

认出这人是白虎峰的大弟子——方之凯方师兄，艾云离点点头。

方之凯的眉宇间露出忧愁之色，声情并茂道：“听闻师妹喜爱炼器，那想必也知道材料昂贵，师兄我因痴迷此道，本月灵石提前耗尽，不知可否向师妹借上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艾云离拿出钱袋，还没等递出去，就被人大声制止。

“不要借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年轻姑娘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冲过来，同时甩出两道流光。

听到这震天响的声音，方之凯登时脸色一变，抬脚就想跑，却不想立刻以头抢地摔在地上，嘴里发出“歪”的一声。

他皱着脸捂住鼻子，低头才发现不对劲：“千斤坠腿符……刚才……！”

赶来的姑娘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满意地把人拎起来：“祁英画的符就是好用。”

玄武峰大弟子崔园园踹了方之凯一脚，骂道：“你真是半点良心也没有，欺负小师妹人傻钱多！”

崔园园把艾云离举着的钱袋塞回她怀里，告诫道：“师妹以后可得三思而借钱，你看这家伙贼眉鼠眼的就不靠谱，不知道借了多少人的钱不还！”

人傻钱多的艾云离看了看怀里的钱袋，乖乖点头。

可不能在这么漂亮的小师妹面前丢脸，方之凯一边挣扎一边辩解：“会还的，肯定还！崔园园你松手……疼疼疼！”

之前他还一副贵公子模样，此刻却又相当自然地转变成了个地痞无赖。

“呸！那你现在就还给老娘啊！”崔园园捏着他的耳朵，用力转了一圈，“走！去内务房，让二长老把你下个月的灵石提前支给我！”

方之凯嗷嗷喊疼：“你根本不是修仙的！什么崔仙子，你就是个泼妇！松、松开……我错了，园园姐给我点面子啊啊啊！”

他们这一代的四峰大弟子是同一批入宗，多年相处让彼此间十分熟悉。

艾云离目送二人吵吵闹闹地离去，忽然微微歪头，轻声重复了个词语：“老娘。”

听起来很熟悉。

“师妹，”一道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准备好了吗？”

艾云离扭头看到面色温和的裴荀，回答道：“嗯，刚才路上遇到了方师兄，所以才耽误了。”

裴荀表情微顿，像个怕她吃亏的大家长一样询问：“师妹没有借给之凯灵石吧？”

艾云离：“没有，崔师姐不让借。”

“嗯……最好是不要借，”裴荀露出些许笑意，难得开玩笑道，“我的灵石也还没讨回来呢，既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

艾云离应了一声，随他一起御剑出宗。

以艾云离的实力和表现，完全可以开始真正清剿迷族，只是碍于迷族的危险性，需要让有经验的人带她一次，进行技术指导。

于是裴荀毛遂自荐，主动提出带她出任务，这便是他们现在正要做的事。

天朗气清，二人并排飞在空中，艾云离习惯性掏出披风，戴上宽大的兜帽。

裴荀不解：“师妹为何要如此打扮？”

每次艾云离都会在回到宗门前摘掉兜帽，所以目前还没人注意到她的习惯。

抓着兜帽的边缘，艾云离淡淡回答：“我的样子，会吓到别人。”

裴荀一愣，听出那平静语气下的消极，表情顿时带着些疼惜，变得复杂起来。

他温声劝道：“师妹，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你没有做错什么，只要做好自己便可，百姓蒙昧，排外是出于本能自保，并非针对于你。”

“是……吗？”艾云离面露犹豫。

“是，”裴荀肯定回答，替她放下兜帽，鼓励地笑道，“师妹这样优秀出众，早晚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你真正的闪光之处，而不是外貌皮囊。”

而且……裴荀没说出口，他个人觉得艾师妹的模样明明很好看。

白发在风中飘扬，艾云离抿起嘴角：“那我信师兄。”

之后趁着赶路的功夫，裴荀向她详细讲解迷族相关事宜。

迷族如预言那般，几十年前出现在灵界，最初是在人族与妖族的交界处裂开了一条极深的缝隙，从缝隙中升起一扇数百尺高的黑门，这就是一切纷乱的源头。

从黑门中出现迷族的频率是最高的，而在整个灵界还有另外四处固定的空间裂缝，会从中冒出迷族屠杀生灵。

人界有一处，妖界有一处，魔界有两处，每个空间裂缝都有各族安排人手看管通知，不定期冒出大量迷族的时候，三族还会进行合剿。

毕竟任何一界沦陷，对另外两界都没好处，也因此，三界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每次黑门放出迷族时都只会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人们发现，另外四个空间裂缝在缓慢地以黑门为中心移动，尽管速度非常慢，但估计再过个几年就会汇合，根据预言，那时就是黑门大开，异族真正入侵的时刻。

这次他们师兄妹二人要解决的，就是从人族空间缝隙中流窜出的迷族，因为数量不算多，因此半步元婴的裴荀一人就足以应付，正好作为艾云离的首次试炼。

迷族呈现出一种不定型的黑雾状，从那样的身体中，隐约透出两抹红光，带着阴森的恶意。

他们呼啸着宛如一股黑风般，追逐吞噬普通百姓的生命。

村庄中的人们恐惧又彷徨，尖叫着四处逃窜，这时候，仙宗弟子便是那绝望中的光明。

“师妹尽量不要与迷族触碰，否则可能会被侵蚀成迷鬼。”裴荀耐心叮嘱，一剑劈开面前的迷族，引导百姓离开。

艾云离答应一声，面不改色地加入战斗。

手中剑光闪过，便将迷族斩成两半，她对面前惊惶哭泣的五六岁小姑娘开口：“去那边。”

接着艾云离转身冲入战场，她身姿灵动，剑法飘逸，行云流水之间，便收割了数个迷族性命。

她注意到周围一直弥漫着的灰黑色雾气，在随着迷族的减少逐渐散去。

这应该就是之前师兄跟她解释过的——大量迷族聚在一起会形成灰雾，灰雾浓郁到一定程度后就称作迷界，专门用来遮挡视线布置迷阵，迷族常常用这种方式圈出一片范围作为屠杀场。

裴荀有意锻炼艾云离，因此将大部分迷族都留给她，并且时刻仔细关注。

看到艾云离没有一分多余的动作，杀伐果断地守护百姓，他不禁欣慰点头。

消灭掉所有迷族后，周围的环境彻底恢复清爽，百姓们感激涕零地围上来，激动地叩谢他们心目中的仙人。

只是他们大多围着裴荀，而用迟疑的目光打量自觉站在一旁的、神色平淡的艾云离。

裴荀见状，便走到她身边，用清朗的音色高声道：“仙凡有别理所应当，此乃我衍天宗圣女，自仙界而来，应预言下凡，助灵界共御外敌，尔等不可不敬！”

他语气笃定，神态威严，掺杂了灵力的声音十分震荡人心。

百姓们一片哗然，望向艾云离的眼神顿时变得热切，口中不住喊着“多谢仙人”，也向她叩拜起来。

某个小女孩仰望着艾云离独特的容貌，明亮的黑瞳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头一次受到百姓推崇的艾云离有些发愣，接着面无表情地挪到裴荀身后，一副不想接触陌生人的样子。

裴荀有些好笑，替她应付打发了百姓。

二人回宗的路上，艾云离垂眸沉默半天，问道：“师兄为什么要说我从仙界来。”

裴荀朝她微微笑着：“师妹不是从仙界来的吗？”

艾云离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裴荀轻笑出声，温和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狡黠：“那你不说，我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艾云离微怔，过了会儿轻声道：“谢谢师兄。”

她的银眸中似有流光溢彩，多出几分不常见的暖色。

……

从这以后，艾云离就再也没有遮挡过容貌，以至于在多次的清剿任务中名声大噪，平民百姓都知道衍天宗有一位白发圣女，平时要是能在天上看到她御剑的身影，还会当自己今天是运气好碰到了彩头。

原本低调的人突然变得受追捧起来，自然会引起各方注意，况且圣女会彻底击退迷族的预言，更是让这个身份注定不凡。

好奇的，不屑的，嫉妒的，也有谄媚的……一时间所有人的各种目光都对准了艾云离。

“名声很大嘛，都传到魔族里了，”十分矜贵傲气的青年撇撇嘴，言语间带着轻视，“凭什么圣女是虚伪的人族，我才不信她是仙界来的呢，人族就是喜欢搞什么仙人的噱头。”

一个佝偻着身体的干瘦小老头连忙叫道：“小主人！您去哪儿啊！”

邢君焱吊儿郎当地摆手：“去人界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