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宴哥。”
谢礼峙坐在温嫣旁边,见到戚宴,微微地弯起唇角。
可戚宴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他了,他还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再见面,以至于再次见到他,戚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看着谢礼峙的脸,好久都反应不过来,直到温嫣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无措的应了两声,坐在了戚之贺身旁。
成熟了。
戚宴想。
谢礼峙比五年前成熟了很多,褪去了少年的稚嫩,陌生得让戚宴觉得恍惚。
原来长大后的谢礼峙,是这样子的。
“……小宴?小宴?”
温嫣的喊声拉回了戚宴的思绪。
戚宴冲谢礼峙点了点头回应,走到空位上,压下汹涌的心绪,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告诉我?”
谢礼峙温和的笑着,跟五年之前判若两人,“哥你工作忙,怕打扰你。”
听见他的话,戚宴心里一阵泛酸。
谢礼峙回完他之后,眼神没再多落在他身上,连跟他说话也是及其的疏离有礼貌,就像是曾经相伴的那几十年,只是戚宴幻想的一场大梦。
他宁愿谢礼峙像五年前那样歇斯底里,问他为什么,让他给他一个答案。
可望着谢礼峙如今谦和有礼的摸样,戚宴知道,不可能了。
那个会粘人,会灿烂地笑着叫他哥哥的小荔枝,已经被他丢了。
“听说你这次回来担任了谢氏亚太区域的负责人,这是以后都不走了?”
谢礼峙给戚之贺空了的茶杯添上茶,答道:“是,总公司那边由秦叔管理,我就打算回来锻炼锻炼。”
戚之贺点了点头,对谢礼峙的决定表示认可,谢礼峙太年轻,直接接手谢氏还太稚嫩,撑不起来这个庞然大物。
这顿饭吃的十分融洽,谢礼峙并未因为许久在外而忘记戚之贺和温嫣的恩情,夫妻俩也对谢礼峙的成长感到欣慰。
从会所出来,戚之贺和谢礼峙走在前面聊公司方面的事情,戚宴则陪着温嫣走在后面。
刚才在包间里并没有意识到,直到走出来,戚宴才发现谢礼峙已经长得很高了,他离开之前身高跟他差不多,现在已经要比他高出很多,肩膀也宽了许多,定制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板正端方,显得宽肩窄腰。
高了,头发也长了。
戚宴垂下眸,现在他看谢礼峙,都需要微微仰着头了,他视线落在谢礼峙头上,柔顺蓬松的头发现在蓄长了,扎了一部分在脑后,还有一部分垂在肩膀上。
身边的温嫣看了他一眼,随后挽上他的手,放轻了声音,“小宴,还是不舒服么?”
戚宴回神,视线匆忙地从谢礼峙身上挪开,“没有,只是最近有点累,没事。”
看着他勉强的笑容,温嫣怎么可能信他没事,戚宴从小心事都藏得很好,唯独瞒不过温嫣。
她拍了拍戚宴的手,停下脚步,望着谢礼峙的背影,道:“小宴,五年了,天大的事也淡了,妈妈不知道你和小峙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不想同他和解,也不要觉得有负担,但是如果你觉得和他之间的问题可以解决,那也不要让自己遗憾,好嘛?”
说完,温嫣也没有等他回答,她知道戚宴明白怎么做,她的孩子聪明天真,只不过总是走进死胡同罢了,只需要给他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想清楚就好了。
戚之贺和温嫣上车走了,晚风吹乱了戚宴的思绪,但温嫣的一句话又好像一只无形的手,将脑子里那团凌乱打结的毛线重新解开,卷好。
他在原地愣了会儿,直到目光重新落回到路边的谢礼峙身上,打了个哆嗦。
是啊,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决的呢?何况已经五年过去了,天大的恩怨也能消解了。
“小峙。”他轻唤了声,走上前去。
听见声音的谢礼峙回头,微垂着眼望着他。
夜风将他身上醇香的酒味吹了过来,戚宴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吧。”
被谢礼峙漆黑的眸子望着,戚宴不自觉紧张起来,只不过是一句很平常的询问,他却觉得像问出了什么人生问题,面前那个看起来矜贵温润的男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谢礼峙没急着开口,像是因为酒醉让思绪变得迟钝,好半晌才理解戚宴说得是什么意思。
“那谢谢戚宴哥了。”
他慢吞吞地开口,戚宴松了口气,扬起笑容,“那我去开车,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走。”
看见谢礼峙点了点头,戚宴这才转身去开车。
谢礼峙站在路灯下,清醒的目光紧盯着戚宴的匆忙又轻快的背影,哪儿还看得出半点醉意。
-
羊城的夜景很好,一场暴雨过后,整座城市被冲刷干净,路边撑着伞的行人稀稀落落的走着,积水映出来往呼啸的车辆。
车子缓缓停在红绿灯前,一路上谁也没出声,谢礼峙靠在窗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红灯的秒数很长,戚宴侧头看着谢礼峙安静的睡颜,久久不说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声短促的鸣笛声打断他的失神。
戚宴被吓了一跳,看了眼红绿灯,紧接着踩下了油门。
浅眠的谢礼峙也被鸣笛声叫醒,他睁开眼,意识到自己在哪儿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醒了?”
“嗯……”谢礼峙低声应着,“到哪儿了?”
“还没这么快,困的话再睡会儿吧。”
谢礼峙摇摇头,坐直了身子,望向窗外的夜景。
车内陷入沉默,尴尬的氛围慢慢滋生。
“那个……”戚宴迟疑地开口,“你这些年在国外怎么样?过得还好么?”
“挺充实的。”谢礼峙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谢谢哥的关心,哥呢?”
他的语气太过疏离,让戚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未想过自己和谢礼峙的关系,居然能陌生成这样。
纵使当时是因为矛盾分开的,闹得实在不算好看,但是他一直以为,就算和谢礼峙再度相见,两人的关系也会跟原本没什么差别,只要解释清楚,把他们中间的隔阂消除就好了。
却不曾想,他以为的隔阂早已不知不觉成了天堑,他跨不过去了。
“挺好的。”戚宴扯出一抹笑容,“当年你走得太快,都来不及去送你。”
谢礼峙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了一眼戚宴,紧接着目光落在前方平直的道路上,“当时总公司那边出了点事,秦叔着急回去,你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就没告诉你。”
他转过头笑了笑,“哥应该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戚宴答道,“但是我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这个秦叔?”
“他叫秦伯霁,是……”谢礼峙顿了顿,“是我爸的好友。”
他没再多说,戚宴听得出来他不想提及他父亲,谢宵昀一直是谢礼峙心里的一根刺,十八年生死不明,就算是死了,也该有一具尸骨才对,可是谢礼峙从未见过任何有关于谢宵昀的踪迹,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
戚宴不知道这对谢礼峙意味着什么,到底是能让他有一丝希望的侥幸,还是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鱼刺。
“听你跟爸说,以后都不走了,是真的么?”戚宴试探的问。
如果谢礼峙不再离开了,那他们就还有很多时间,他已经认清自己的心意,那谢礼峙呢,他还在等着他么?
他能感受到谢礼峙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但是却始终听不到他的回答。
戚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默化作了一把生锈的刀,一下一下凌迟着他,只等待下一刻执刀人降下死刑,给他一个痛快。
可执刀人性子顽劣,并不愿意给他一个痛快,“说不定呢,哥就在前面把我放下吧。”
戚宴看了眼导航,离谢礼峙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心下一紧,以为自己问到不该问的了,忙问:“怎么了?”
“去药店买点解酒药。”谢礼峙说,“刚回国,家里什么都没有。”
戚宴松了口气,趁着红绿灯的间隙,回头想跟谢礼峙说副驾驶有解酒药,却在回头时愣住了。
谢礼峙的左手露了出来,腕上的手表反射着路灯的光,刚才环境太暗他没发现,谢礼峙的左手腕上,居然带了只男士手表。
那只手表的表盘上镶嵌了碎钻,若不是碎钻被路灯照得发亮,他还发现不了。
是情侣款式。
戚宴默默收回了视线,忍着心酸道:“副驾驶的储物抽屉里有解酒药。”
谢礼峙应了声,随后没了动静,没再提下车的事,但是也没有去拿解酒药。
一路寒暄,但是都没有说到戚宴想说的话题上,现在和谢礼峙的氛围实在让他感到难受,他在心里组织了下措辞,准备主动提起。
可话到嘴边,耳边忽然响起电话铃声,打断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喂。”
谢礼峙接起电话,电话那头隐约传出女声,戚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而身边的人时不时应一句。
“……”
“好,我去找你。”谢礼峙说完,挂了电话。
等他挂完电话之后,戚宴笑了笑,半开玩笑的问:“这么晚了还去找人家?女朋友?”
谢礼峙不说话了,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就在戚宴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听见了谢礼峙的声音。
他面不改色的否认:“不是,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