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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在走上台之前，明棠突然开口。
整个天学殿内的同窗们都在期待着明棠上场——这种感觉在先前几个人上去却又败下阵来之后更加明显。
听到明棠出声，众人的目光一时之间全部聚集到她的身上。
谁知，明棠竟然笑着低头看向汤敏敏。
汤敏敏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生，我的搭档说想要跟我一同尝试。”明棠看向汤敏敏的时候，眼睛里都荡漾着温柔的光，可是让汤敏敏背后恶寒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我们两人一起，可以么。”
“啊，刚才让你们分组就是有这个意思。”先生打了个响指，“那你们一起来吧。”
汤敏敏是怎么也没想到，刚才明明是她想着坑明棠一把的，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得不去。
在明棠的微笑中，汤敏敏苦着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是，先生……”
迈下台阶的时候，汤敏敏在心中咆哮。
啊啊啊刚才析出竹签上的魔力都是明棠帮忙的，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是丢脸了可怎么办！！
汤敏敏刚咆哮完，前面的明棠突然回过头来，吓得汤敏敏脚步一顿，差点以为自己的心声被明棠给听到。
她只是浅笑着安慰她：“不必紧张。跟随我的动作即可。”
不知为何，在听到明棠这样说后，方才还紧张到激烈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变得温顺了起来。
明棠的话好似有神力，能够安抚她这颗狂躁不安的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台上，面对着先生带来的那个死体。
这还是汤敏敏第一次面对这玩意儿。
她知道，死体是魔修鬼修手中驱使的最低阶的东西，若是想真正成为除暴安良的正派修士，一生中不知道要跟多少死体灵体尸人战斗。
可是汤敏敏从来都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它们。
面前的死体已经接近灵化的状态，不似腐尸那般带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臭气，只是快要融化的面容和躯体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怕。
……不过，师父跟师兄师姐们上战场后要面对的可比这个厉害多了，她也必须坚强一点，不能给凤凰山庄丢人。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凤凰山庄的小徒弟嘛？”
汤敏敏正在自我安慰中，人群里突然又传出个尖锐难听的声音。
不用看，汤敏敏就知道那是刘岫。
上回青石台阶上，两个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刘岫不敢跟齐天道光明正大地作对，又因着怕触明棠的霉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汤敏敏，只能暗戳戳地针对她。
就像现在。
汤敏敏愤愤地往那边甩去一记眼刀。
刘岫竟然还怪叫起来：“哎呦呦，你们看到她刚才那个眼神没有？真是太可怕了，她这是要杀了我呀，哈哈哈哈！！”
周遭的几个小喽啰跟着他一同大笑出声。
可是下一秒，几个人的笑声同时消失了。
先生随手指了下他们，那几个小男生的嘴就像是牢牢被缝上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胡乱“呜呜”着。
…是缄口咒。
先生连看都不看他们，而是对汤敏敏温和地：“没关系，不用紧张，想要成为大能，总要迈出第一步的。”
被他的话语鼓励，汤敏敏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跟明棠一同对付死体时，先生面前突然漂浮起一枚联络符：“青知，院长叫你现下立马到书斋一趟。”
对了，她这位教习先生，全名叫做权青知。
“我还在授课……”
“现下，立马。”
女子的声音干脆，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在说完这四个字后，联络符就像是失去了生命般，在青知先生面前消散了。
先生摇了摇头：“唉，没辙。这样，这个死体已经被处理过，没有危险，你们先自行练习，别给我弄死了就行。”
学子们纷纷拖腔拉调：“知——道——啦——”
看得出来事态紧急，先生又叮嘱了几句后就匆忙离开了。
大抵天下所有学子皆是如此，先生在的时候纷纷人模狗样，待到先生一离开，起哄声、吵闹声，简直快把天学殿的顶给掀了。
“你倒是快打啊！”、“汤敏敏你行不行啊，不行换人！”、“别被咬了~”……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灌入汤敏敏的耳朵。
台上的汤敏敏显然没经历过这种架势，大家太过热情，简直快要把她给吓到了。
她身旁的明棠却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嘘。”
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一刻，一股威压同时降临，镇在了现场所有人的身上。
所有人身上都压下千钧的重量。
除了汤敏敏。
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如同墓地。
没有人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明棠在那一瞬间释放出的威压甚至带着股威胁的味道，即便天学殿内有这么多的学子，他们之中也没有一个敢站起来，与明棠公开叫板的。
这些，还都是汤敏敏从同窗们的表情上看出来的。
在压制住了那些人之后，明棠笑盈盈的：“开始吧。”
汤敏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方才明棠聚集在汤敏敏手中的魔气，因为没有刻意地维持，此刻都变成了一层水膜一样的东西附着在汤敏敏的手掌上。
此刻她屏气凝神，重新将它汇聚于掌心上空，叫它凝成了两枚银针一样的物事。
汤敏敏冲明棠点点头，明棠了然，她轻轻地一抬手，镇在死体额头上的那枚符箓就飘然落地。
没有了符箓的镇压，方才一直垂着头的死体，此刻嗅到了人的气息，这才缓慢地抬起头来。
它左右看了一圈，才将视线目标锁定在汤敏敏身上。它冲汤敏敏伸出手，随后就要朝她扑过来。
哪怕先前已经做过足够的心理准备，当真正看到死体朝自己袭来时，汤敏敏还是有些胆怯。
发自内心地，汤敏敏就感觉到厌恶。
不过她仍然记得先生所说，她向后退了一大步，与死体拉开距离，随后驱动着一枚银针，瞄准了死体的冲阳穴！
银针飞出，如同汤敏敏想象得那般，准确钉入了死体的穴位内。
汤敏敏听到台下传来“哇”的声音。
明棠的威压不知何时已经撤去，他们可以活动自如了。
刚刚上台来的那些同窗们，有的钉歪了，连死体的行动都限制不了；有的上来想要直接让死体一击毙命，只可惜没能完全穿透它的身体。
因此都没有成功。
而汤敏敏这一下，正是完完全全地按照先生所说的做了出来。
众人发出赞叹的声响。
那死体的右脚被钉住，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再向前迈出一步，只是徒劳无功地拖着自己的右脚，身子前倾，仍然保持着向汤敏敏扑来的动作。
汤敏敏的信心大增，她转头看向旁边的明棠：“要不我们一起吧？”
“也可。”明棠同样驱使她凝结出的针，“同时出手。”
汤敏敏笑着点点头。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呼呼的风声。
……风声？
这里是天学殿内，哪儿来的风声？
下一秒，汤敏敏听到了台下的尖叫，那种因为恐惧才发出的声响，汤敏敏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明明刚才还是叫好声。
她回过头来。
方才被她钉住的死体不知何时已经冲破了束缚，此刻它的双目血红，正直直地扑向她！
汤敏敏甚至能闻到死体口中散发出的恶臭的味道。
她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诶？
什、什么？死体刚才不是已经被她给钉住了吗？
为什么能够挣脱束缚？不行，她要快点逃开……
身体好重……为什么她动不起来了？
汤敏敏眼睁睁看着死体离她越来越近，死亡正在向她招手。
但是她的身体僵在了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倏地，一条鞭子从汤敏敏的左手边飞了过来，径直穿透了死体的脑袋，将它击飞出去！
死体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汤敏敏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她看着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面前飞走，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扭过头看向明棠。
只见明棠反应飞快，手中的鞭子早已穿透了死体的脑袋，将它牢牢地钉在了天学殿的地上！
那死体似乎异常痛苦，它奋力击打着地面，短短两下，就已经砸出一个凹陷。
它的力气巨大，根本就不是先生所说的已经没有危险！
可是明棠浑然不怕，在固定住死体之后，她一脚踩上了死体的手腕，让它的得以仰面向上，脖颈裸.露在外面。
她一脚下去，汤敏敏甚至能听见死体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
紧接着，明棠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银针贯穿了死体的大椎穴和天突穴！
所有人都呆怔了，只有明棠站了出来。
方才就像是进入了狂暴状态的死体，在明棠的这通操作之下，挣扎了一会儿后，渐渐化成一抔飞灰。
汤敏敏这才反应过来，她双腿失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冷汗早已湿透了后背。
“已经没事了。”
汤敏敏听见面前传来声响。
她抬头，看到明棠对她伸出手来。汤敏敏反应了一下，连忙抓住明棠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是在握住明棠手指的一瞬间，她就被这个非人的温度给冻了一下。
她的手……好冷。甚至比死人的还要冰冷。
在拉起汤敏敏后，明棠很快就把手给抽了回去。
“先生在时，我的确未从死体上感受到魔气。”她对汤敏敏淡淡道，“可你方才钉住它冲阳穴的一刻，那股魔气就出现了。”
明棠看向死体消失的地方，眉头微微皱了皱。
声音几不可闻：“究竟是谁……”
彼时的汤敏敏没有想那么多，她只知道，是明棠救了她。
汤敏敏满怀感激地对她说道：“明棠，多谢。”
…
花灯也放了，愿也许了，该回去了。
身边的明棠站起身来，汤敏敏却还是有些走神，呆呆地看着河里星星点点的灯。
“敏敏。”
汤敏敏听见明棠这样叫道。她抬起头，发现女子业已对她伸出了手。
这幅景象，竟与她方才回忆起的曾经重叠了。
汤敏敏突然笑了下，她一把握住明棠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回去咯！”她听见她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开心的，活力的，“明天我们就回凤凰山庄~”
记忆中那只冰凉的手，此刻也沾染上了汤敏敏的温度。
“……好。”
这一次，明棠没有像当年天学殿般立马松开她，两个人像是心照不宣一般，牵起了彼此的手。
谁也没有先放开。
灯影幢幢，染红了汤敏敏的脸颊。
就当她是终于鼓起了勇气。
“敏敏。”
“……嗯？”
“许了什么愿望？”
汤敏敏看向明棠的眼，她抿了抿唇，极其纠结的模样。
正当明棠以为汤敏敏为难、准备不再询问时，她听见汤敏敏小小声地说道：“等到实现了的那天，我一定、一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