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收拾好厨房,林父一人戴着手套在洗手台前站定洗碗。
穗穗在右侧边的沙发坐下,将刚从罐头中倒出的装着黄桃的碗放在茶几上,“妈,你也吃点,很甜的。”
“好,好。”小春满脸笑意的接过穗穗递来的牙签,弯下腰插了块带着甜水的黄桃小口吃着。
林一言不经意的瞥了眼,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感觉还是没睡好,我先上去休息了。”
“去吧小林,等休息好了爷爷带你出去逛逛。”林裴担忧的眼眸顺着林一言的动作移动。
“谢谢爷爷,那我就先上楼了奶奶,妈。”话落林一言又打了个哈欠,饶到沙发背侧,朝楼梯口走去。
刚换好拖鞋,身后就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林一言不用回头都可以猜到是谁。
“怕你一个人无聊言言。”徐然快速的换好拖鞋,拉起林一言的手放缓脚步踏上台阶。
卧室的门被徐然退开,皎洁清透的月光落在房间,世界太过静谧。
林一言伸出手拿了只就近插在花瓶中的玫瑰在手心,跟着徐然回到卧室。
房间内开着几盏台灯和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搭配倾泻而下的月光,窗外还有未完全消失的蝉鸣。
林一言走近圆桌旁的椅子坐下,抬眸盯着徐然。
“去洗个澡?”林一言打破沉静到可怖的氛围问到。
“嗯?”徐然歪了些头盯着林一言不语,气氛再次凝固。
林一言笑笑,耐心的解释着,“今天刚从医院回来,身上沾染了消毒水的气味,我不喜欢。”
徐然抿着唇,忽地释然般勾唇笑了笑,靠近林一言俯下身,在耳边轻声低语,“乖乖的,等我回来。”
见徐然走进洗漱间脑海中紧绷的线才松了些,林一言目光被床头柜上放着的褶皱不堪纸袋吸引。
靠近拿起,湿粘的触感,小心的打开脱胶的封口,里面物体的臭味扑鼻而来,林一言皱眉细看,好似是绿豆糕?
“言言。”仿佛隔了层雾透过玻璃传出的略显沙哑的声音喊道。
“嗯?”林一言应声回头。
“可以帮我拿下浴巾吗乖乖。”像是在试探。
“好。”林一言将手中的纸袋子在原位放下,侧身朝衣柜走去。
拉开衣柜门,林一言熟练的抽出家中特地为徐然准备的浴巾,到浴室门外敲了俩下玻璃门,里面没有应。
再次敲了两下玻璃,洗漱间里传出闷闷的声音,“门没锁。”
林一言侧眸扫了眼"陌生"的房间,这是他曾幻想的,只和徐然的小秘密。
他想要的温暖的家,真正意义上的,最主要的,是那时林一言说,“那个家一定要有你。”
“我是谁?”
“徐然。”
收回视线,林一言苦笑了声握住门把手推门走进。
滚烫的热水带起的层层雾,迷住了眼,却挡不住沸腾的思绪。
腰间缠绕上一只手,身后传来炙热的温度,耳边有一瞬痒。
“喜欢这里吗?”沙哑的声音伴随胸腔的起伏及这触手可及的温度无一不在混淆林一言的理智。
林一言嘴张了些又合上,他有些乱,他该沉溺在这场虚幻的真情里还是该回到...脑海中的想法被打断,徐然加重了些力度掐着林一言的腰。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话落腰间的力度消失,徐然拿过林一言手中的浴巾扔到一旁的衣服篮子中,往门的方向走。
“徐然。”林一言哑着声音喊道。
徐然的脚步顿住,侧身。
“真的还有时间吗?我有一种一旦离开就再也找不到你的感觉。”话中有些颤抖,林一言深呼吸口气接着说道,“告诉我,这是错觉对吗?”
“天色不早了,该睡觉了言言。”说完徐然离开了洗漱间。
“我不想睡,我讨厌任何一个可能会失去你的明天。”
“为什么不回我徐然,你是被迫的对吗...”徒留林一言一个人陷入无尽的沼泽,萧条瘦削的背影渐渐被雾掩盖。
可是...林一言,明天终究会到来。
/清晨 五点/
林一言做了个悠长的噩梦,恍惚的盯着天花板,侧头看向熟睡的徐然,好似比昨天更瘦了些,胡渣长了些,眼下的乌青深了些。
原来徐然你也睡得不好吗?
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怕吵醒徐然简单的洗漱了番,放轻动作离开卧室,视线再次被门口摆放的玫瑰吸引,此时的玫瑰花已经垂下,花瓣干枯,似是随时都会凋落。
收回视线朝楼下走去,冷清的空间,林一言的眼有些酸涩。
“诶?小林今天醒这么早。”
林一言朝门口迈出的脚步停住,心脏止不住的剧烈跳动,迟缓的转过头看向身后。
“怎么呆住啦?是要出去吗小林。” 林裴眼角弯弯,嘴角带笑的靠近林一言,粗糙温暖的手拉住林一言的手腕,牵着林一言到餐桌前,“爷爷给你做些早餐,吃了以后再出门。”
“...好。”林一言喉咙发涩艰难的开口吐出一个字。
“是要出去散心吗小林。”林裴端着装有油条鸡蛋的瓷盘回到餐桌边,将盘子放下又将另只手中握着的玻璃杯摆在盘子左侧,“小春早晨特地去菜场买的新鲜牛奶,你肠胃不好,爷爷我加热了,对胃好。”
林一言牵强的扯出笑,拿起油条咬了口,刚炸好不久的,还带着温热。
“想出去散散步,过一会就回来。”林一言快速解决了半根油条和半杯牛奶,又被林爷爷拉着吃了个鸡蛋才离开屋子。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有几丝凉意,鼻子突然通畅,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朝通往海边的桥走去。
宽大外套里的衣摆被风吹起些,发丝也沾染上咸湿的气息,粘腻却又甩不掉。
时间还早,此时的海边没有什么人。
分不清的季节,枯叶混杂新叶,露珠在瞬间凝固,刻意的家。
脑海中的线越来越乱,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却因为肌肤的颤栗被迫坐起,衣服上沾上了沙砾,吸了下鼻子,站起身拍了拍掌心,沿着蜿蜒道路走走停停。
抬头看着身前凄清的宅子,思绪万千。
抬起手推开还未锈迹斑驳的铁门,随着"吱呀"声落下,熟悉的雕像再次映入眼帘。
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再一次踏入庄园。
枯树叶飘落在地,阴暗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粘腻,冷冽的气息包裹着自己。
心脏不受控的加速跳动,指尖一片冰凉连同交缠着的血管里温热的血液。
时隔四年,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
郁郁葱葱生长高大的树木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垂眸刹那,昏黄带着温度的太阳冲破云层,照耀在毫无生机的大地。
再次抬眸,林一言眼里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连他自己也看不透该以什么样子的反应去面对即将揭开的纱。
吸了口气目光直直锁定不远处正对面那扇刷的锃亮的木门,日光下散发着非同寻常的光芒。
迈开脚步,逐渐靠近。
越靠近,心也平静了下来,为什么林一言,你知道答案,可你不想承认对吗?你在逃避。
/ 你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
好似能猜到,林一言嘴角嘲讽的笑笑,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场荒诞的梦要结束了吗?”
准备好用全身的力气去推开厚重的木门,却发现只需要轻轻一推,木门就敞开。
/ 你一个人推开这厚重的木门肯定要费不少力气,哎...还是我帮你吧,总是这样,让我不省心。 /
端庄的大厅内没有鲜艳玫瑰,没有尸体存在过的痕迹,这里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被遗弃的一角罢了。
头顶上古老的钟敲响,回荡在静幽的庄园。
侧头看向右侧通往过道的门,一步,又一步...
还没到三楼呢...就有些退缩了。
松开又紧握的金属把手上滑稽的倒映着林一言的面庞。
最终还是拧动了把手,过道里传出轻微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忽地林一言在过道中间停下脚步,靠近左手边干净的窗户。
清晨第一缕金黄色日光洋洋洒洒的倾泻,庄园中央的喷水池里的水正波光粼粼,散发着生机,看得出神,随之而去的是再次纷飞的思绪。
/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喜欢看日出日落,喜欢日光带来的鲜活感和温度,你一点也没变。 /
不知过了多久,林一言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踏上稳固不会发出嘎吱嘎吱响动的台阶,这短暂的两分钟,林一言走了四年。
并没有立刻到三楼,林一言在二楼楼梯口停下,目光锁定在二楼过道尽头还未用木板钉上锁死的打通成一间大房间的空间。
抬起腿朝对面走去,偌大的空间里,中心左侧点靠窗摆放着三个沙发,中心是玻璃茶几,茶几的右侧靠墙的区域是瓷砖砌成的火炉,两侧摆着大大小小的铁质长筒,里面插满各式各样的艳丽假花。
墙上装裱的电视机裂纹格外显眼,左侧下方的小方形柜子最上层放着台留声机。
整个空间都镀上了层金色朦胧的纱。
林一言连呼吸都不自觉变缓,连空气中肆意下坠的尘埃都能看清。
在卡其色软沙发坐下,仰头看向硕大的窗,周遭的阴冷被温暖消融。
“你...在这里吗?”又是一句自说自话,彼时的林一言卸下所有伪装,迷茫,不知所措,指尖不自觉收缩。
意料之内没有回应。
圆盘开始缓慢转动,淡淡的悲伤旋律在耳边萦绕,打破沉静的不是唱片发出的动静,而是玻璃破碎的响动。林一言站在沙发前挺着脊背,胸腔还有些起伏,随之是烟灰缸落地发出的沉闷,眼中的情绪变得极快,被阴郁,侵略代替。
“啧...”懊恼的抓了下头发,朝仅剩声响来源靠近,关掉留声机,似是有所感,林一言朝右侧过道投去视线。
林一言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可他没有办法逃离,烦躁再次涌上心头,很烦躁。
/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看日出了,你肯定很恨我吧。 /
最后看了眼精心布置的空间,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向三楼,他不该对虚幻产生眷恋,是不能。
/ 怎么办...我还是没做好与你分别的准备。 /
不知是不是周遭树木的枝叶遮挡住阳光,温度再次骤降,简直是两个极端。
林一言看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黑色门,熟悉的铃铛声从房间里面传出,颤栗的手发麻,压下门把手打开门。
还未走进屋内,一股清凉的风就迫不及待的吹拂过,林一言推开门走进房间。
交错的红丝线上挂着零零散散又错落有致的铃铛。
林一言轻轻踮起脚尖,触摸着最靠近自己的铃铛,指尖摩梭着盘亘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