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王怀德太子与周荣帝乃一母同胞。怀德太子在世时,先帝宠爱,为人温良儒雅,在民间也倍受爱戴。
年轻那时,怀德太子与周荣帝以及北夜墨的母妃柳湘音三人有过一段纠缠。柳湘音成为太子妃,许是年轻的周荣帝对自己的皇兄心怀怨恨。
在北夜墨五岁那年,春时关中城洪水泛滥,淹死数百名农户和数亩作物,又冲毁几个村庄。东宫太子心怀百姓,来回奔波两个月,不幸感染风寒。
本是小病风寒,可以早日恢复。然直至一个月,怀德太子身体状态愈发严重,直到那日晕倒在朝堂之上。
随后太医更换汤药,可依旧不见好转,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他的身体渐趋羸弱,病入膏肓。
当他查明真相时,却始终不敢相信,一向兄友弟恭的皇叔,竟对自己的皇兄下毒。以及他的那位母妃到底是否参与?
思及此,北夜墨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虽望着周荣帝,可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女人的身姿,其亭亭玉立,举手投足皆是优雅尊贵,可对他和父王都是一贯的冷漠。
闻言,皇帝眼角微敛,默不作声。
“还请陛下告诉臣,当年下毒是不是柳湘音心甘情愿的?”啪的一声,北夜墨双手压在案几上,目光冷冽而专注地盯着周荣帝。
即便再过数年,他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这件事他查了许多年,三年前也因此事,皇帝胆怯不愿正说,却莫名地给他赐婚。如今想想,他可真是心机了得啊!
若说当年父王初病投毒的是周荣帝,可东宫规矩森严,汤药一直是父王的贴身侍卫符三金看管。
只有喂药之时,汤药才到母妃手中……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母妃会给父王下毒。
一听到这个名字,周荣帝双眼微眯,唰的站起身来,手里拿的毛笔似乎成了一把利剑,指向北夜墨刺去。
而北夜墨动作迅速,双脚仰起连忙侧过身,避免了此次危险的攻击。
周荣帝年少时武艺是众多皇子中最为出色的,即便如今岁数年长不少,可攻击人的要害处并不生疏。
而北夜墨尽显得吃力了,毕竟他身有重伤,此时并不能调运力气回击他的攻势,只是以防守的方式躲避其进攻。
随后,便听到周荣帝说的一句话,冷酷的语气恰似寒冬腊月,“碎子!你怎么敢直呼她的名字?!”
接下这几招,北夜墨就已气息喘喘,正当停住脚步时,周荣帝伸来一脚便把他踹倒在地。
还没得及起身,周荣帝便掐着他脖子摁在冰冷的地面,脸色阴沉,那双尖锐地鹰眼仿佛要将其扼杀。
“咳咳……”北夜墨被掐着脖颈,加上身体的重伤,不由得咳了出来,“呵,看来……陛下是……是默认了。”
“北明之,朕真想杀了你……但你是她的儿子。”周荣帝那副已得沧桑的脸上,既有冷漠可更多的是怨恨。
他放开了北夜墨,袖间的拳头早已化成一掌,北夜墨拖着重伤刚站起身,欲要站稳身子,却又遭周荣帝所袭之掌。
而北夜墨愣是命中那无情地掌击摔在地上,他强忍着口齿间的腥红,这才没吐出血来。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掌是真下了重手。
“她是不是在禹州的重阳宫?”此刻周荣帝丝毫不在乎他的伤势,抬袖一甩,背对着北夜墨冷漠地开口。
此时的北夜墨脸色变得苍白,在烛光烘托下才有几分气色,他冷笑道:“臣,先行告退。”
他并没有回答周荣帝这个问题,躬身行礼,正踏出两三步,北夜墨却感觉喉头一阵腥苦,嘴角缓缓溢出一丝殷赤。他拂袖抹去嘴角的鲜血,却让紫色的袖口染上了红。
伤上加伤的北夜墨咬牙保持着头脑清醒,正正出门,恰好夏河就在书房前石阶下等候,他声如细蚊,“扶着我……”
门前候着不止夏河一人,还有侍臣侍女等众人,他们都听到房内的打斗声。而伺候皇帝的陈广宗陈中官更是眼尖,尽盯着被搀扶的北夜墨,心下落下一阵疑惑。
还留在御书房内的皇帝,气得冷面咬牙,望着噼啪不停燃烧的蜡烛,自顾低语:“皇兄啊,他还是像你一般固执!”
静默一阵,只见皇帝的目光不再冷峻,反而变得柔和几分,“阿音,很多年未见了……”
寻了她十六年,如今终于有她的线索了。
这两年,北夜墨已数十次去了禹州的重阳宫。他这个侄子既不崇仙又不信道,怎会三两次去参拜道观,可十派有八的人都会被人解决掉,不过总会有线索留下。
随后他便大声唤道:“陈广宗,进来!”
正盯着柒王渐去渐远的陈中官,听到皇帝一喊,立马扯着嗓子回应并走进书房。
见到案几断成两半,不少加上的书籍掉落在地,那铮铮瓷碎直角丰锐,眼前所见而证明,方才有着一段非常激烈的打斗啊。
见状,陈广宗也是暗暗地抹了一把汗。
“把此处收拾干净。明日你去禹州重阳宫一趟。”
“是。”陈广宗正着嗓子说道:“陛下,奴家发现,柒王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莫非是方才……”
“不是。你先下去查查,过几日再去禹州。”周荣帝双眸深邃,盯着蜡烛思考起来。方才一掌只用了五分力气,不可能把他打成重伤。莫非他本来就有重伤……
“算了,你不必去查。你先准备好,过几日去禹州重阳宫。”皇帝面色晦暗,心头浮现一名年轻男子的模样,那人正好回京,便让他查吧……
“是。”
宫外棱角灯烛绕绕,侍卫挺拔身姿宛如威严木松,赤红大门夺目敞开只显洪量。此时北夜墨刚坐上马车不久,发觉眼前事物变得模糊不已,眼皮耷拉得沉重。
他一把扯开帘子,望着夏河驾车的身形,“易川,驾快些……回府……”
夏河空余之间回头一看,借着皎洁月光能看出嘴唇发黑、摇摇欲睡的北夜墨,他赶忙扯紧缰绳,呼吁马儿向柒王府驶去。
*
热闹非凡的大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蹱。各式各样的花灯目不暇接,火光阑珊交错,堪比晚间的明月。
月冰雪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人多嘈杂,听错也实属正常,因而她没有回头。直到背后的男子再次唤了她一声,“姑娘,留步!”
这时,她才缓缓回过头来,只见男子其人,或是被惊艳到了,月冰雪整人呆在原地。
他身着一袭绣着雅枝竹叶的浅青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湖紫色束带,头上精致的纹银小冠。面白似玉,眉眼带笑,目光清澈温煦。
灯火撒落在他俊朗的面容,巧妙的映衬他全身散发着温和纯良的气息,即使是路人,也不会对他产生厌恶感。
此时竟有几分唯美的氛围,然下一秒,月冰雪竟打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也让面前的俊秀男子愣住了。
人家不就长的好看了点吗?她至于盯着这么入神吗!
月冰雪挑眉,直言道:“你,有事吗?”
“……在下暮林,字思安。”见其疑惑的脸色,名叫暮林的男子微微皱眉,语气略带轻柔。
他站的笔直,在自我介绍之余并行君子礼,举止颇有几分温文尔雅。加上他俊秀的容貌,眉眼带笑,更添几分斯文谦逊。
见状,月冰雪轻轻颔首,她不是古代人,并不了解古人的礼节。而后她尴尬一笑,“……额,暮林公子,幸会幸会。”
“你有事吗?或者说你,认识我?”
这把暮林给整不会了,看着眼前熟悉的样貌,交印的火光落在她的脸上,竟有几分疏离与陌生。
她不记得他了吗……
化州的花灯下初遇,犹如今晚;一同赏过秦川河的锦绣山水;感受过雅亭的独静悠然;尝过九鲜阁的山珍海味和农户家的粗茶淡饭……
“临州下水叹微凉……”暮林看着她,眼眸波光微敛,心底笃定对面的月冰雪会说出下一句,一模一样的面貌他怎会认错人。
而月冰雪满脸大写着问号,再次疑惑道:“你,在跟我秀诗词?大哥,你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长的挺好看一人,怎么脑袋不太好使,问了两次也不回答。直接来了一句诗,猜谜语啊。
暮林失望极了,见着她转身就要走,立马又喊住她,“等等,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阿离?”
“啊,我真的不认识你啊。你可能认错人了。”月冰雪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她昨天才来这个世界,最熟的人也是梁暖玉,哪有认识什么男的。
“还有哦,我不叫阿离,我的名字叫月冰雪。”
“月……冰雪。”暮林失笑,他在桥的对面便看到了她,一袭对襟云霏绢裙,面容清秀,与他人谈笑风生,若初升朝霞,又恰如灿烂春华。
可最违和的是,她没有及腰的长发。反而是俗间女子难见的短发,其色乃焉黄。正是这样,在人群中也就最为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