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林潮生没有从鲁大夫身上搜出‘证据’，沈枭越就算怀疑鲁大夫和柳夫人的动机，没证据，他也奈何不了鲁大夫。
只能先找借口把人留下来。
慢慢查了。
沈枭越走到鲁大夫跟前，拱手，“鲁大夫是我冒昧了。”
“不碍事不碍事。”鲁大夫乐呵呵的摆摆手。
“这几日，家母的老毛病又犯了，怕是又要劳鲁大夫费心了，只是本少爷现下还有家事要处理，还请大夫到厢房小坐一会？”
沈枭越态度很强硬。
摆明了要留人。
“当然可以啊，能给夫人治病，老夫荣幸之至。”
鲁大夫笑得很开心。
“那就好。”
沈枭越笑得很淡，“春桃，送鲁大夫到厢房休息。”
“是。”
春桃颔首，走到鲁大夫面前微微一笑，为其引路，“鲁大夫，这边请。”
“好。”
“大少爷，回见。”
鲁大夫乐呵呵冲沈枭越拱手告别。
“回见。”
沈枭越声音寡淡。
鲁大夫笑着从沈枭越身边经过。
只是刚经过沈枭越，鲁大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之前和沈枭越接触的时候，鲁大夫就知道，沈枭越生性多疑，睚眦必报，不是个好相与的狠角色。
这一次，沈枭越开口留他，必然不是给他母亲看病那么简单，柳夫人已经暴露了，他和柳夫人来往密切。
沈律又给他挖了那么大一个坑。
以沈枭越那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性子，他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不过问题并不大，只要不和沈枭越正面起冲突，他都不怕。
鲁大夫走了之后。
徐嬷嬷也带着昏迷的柳夫人走了。
林潮生按照沈枭越的吩咐，亲自护送徐嬷嬷回柳夫人的院子，嗯，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监视徐嬷嬷等人。
以免有人偷偷溜出去告状。
沈枭越不想听祖母拿柳夫人的事情和他絮叨。
林潮生和徐嬷嬷等人都走了之后，屋子几乎瞬间空了一大半。沈珏的咳嗽也终于平息了下来。
沈枭越负手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沈律看着他的背影，拧眉想了想，从美人榻上爬了下来。
“小九，小心。”
沈珏见状担心不已，忙推轮椅过来想搀扶他。
只是他的轮椅是个累赘。
他根本碰不到沈律，还反被沈律给安慰了。
“六哥，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看着沈律走向沈枭越，牵着沈枭越的手，沈珏心里像是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他和他这双腿是真的一点用也没有呀。
沈枭越还在思索柳夫人和珍珠一事。
沈律突然走过来牵他的手，让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有人偷袭，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弟弟。
老实讲，但凡沈律走路出声，沈枭越都不会以为弟弟是敌人，好在，他没有出手，不然，沈律要完犊子了。
“怎么了？”沈枭越笑着将这个还没他膝盖高的小人儿抱起来，沈律倒也乖巧让他抱，只是下一秒，沈律就把他催眠了。
然而就在这时……
“药来了药来了。”
小松急匆匆走进院子。
他手里的托盘中放着一个药罐子。
沈律有点无语。
这家伙回去煎个药，怎么还把药罐子端来了。
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唉。
沈律在沈枭越耳边拍了下手。
沈枭越恢复意识。
看到小松端着药罐跑进院子里，他眉头紧蹙，似想要说什么，可又怕耽误沈珏用药，也就沉默不说话了。
小松端着药罐举步就要上台阶。
可一抬眼，看到沈枭越抱着沈律站在门口，小松怔愣了一瞬，赶紧垂首向上面的沈枭越问好。
“见过大少爷。”
“嗯。”沈枭越应了一声，又道，“六少爷在屋里，进去吧。”
小松端着药罐进屋。
丫鬟紧跟着送来一只干净的瓷碗。
小松捧起药罐就要将罐子里的药汁倒进瓷碗中，沈珏却在此时开口制止了小松，“不用倒了。”
“为何？”沈枭越率先开口问沈珏。
沈珏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枭越以及被沈枭越抱着的沈律，微微一笑，“我想回去了再喝。”
沈枭越拧眉，“喝了再回去。”
“大哥，药还烫，我还是带回去喝吧……”
“回去喝？”沈枭越打断沈珏，“我看是想回去把药倒了吧。”
“我……”沈珏想狡辩，但还是放弃了，他垂下眼帘，语气轻缓的慢慢说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哥。”
“把药倒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沈枭越简直恨铁不成钢。
“想如何，不想又如何？”沈珏语气低落，“反正喝不喝都一样，都好不了，既然这样，那还喝什么呢。”
“你……”
沈枭越噎了一下。
“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沈珏说着转动轮椅，朝大门走去，沈枭越对此是又气又无奈，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沈珏离开。
为了方便沈珏进出，城主府里的每一处小院都建有轮椅通道，门槛也都很低，沈律院子里也一样。
看到沈珏要独自离开，小松怕他出门槛会绊着，赶紧去帮忙，不多时，他们主仆二人就来到了庭院里了。
看着沈珏的身影，沈律心里不是滋味，他能理解沈珏的心情，也知道沈珏想要放弃自己了，但现在放弃还太早。
他能治好他。
不就是要100年寿命才能做一台手术么！
拼了。
沈枭越抱着沈律目送沈珏离开院子。
等沈珏走了，沈枭越才抱着沈律回到屋子里。
见沈珏的药罐在桌上，沈枭越本想让丫鬟将沈珏的药送过去，但一想到沈珏，沈枭越叹了口气，放弃了。
算了，一天不吃也没事。
反正那小子之前已经不知倒了多少碗这样的药了。
唉。
沈枭越叹息。
见沈枭越走神，沈律叫了他一声，“哥哥。”
“嗯？”听到沈律叫自己，沈枭越勾起一抹微笑，偏头看沈律，语气轻柔，“怎么了，小九。”
嗯，沈枭越话音还没落下又被催眠了。
沈律催眠沈枭越是为了沈珏的病。
沈珏的病很复杂。
哮喘最要命，必须要优先治疗。
中医治哮喘，发作期以祛邪为主，缓解期以扶正为主①。
发作时，以攻邪为主，祛痰利气。
不发时，予以扶正，分辨阴阳，阳气虚者温补，阴虚则滋养，并根据脏器的不同而采取补肺、健脾、益肾等法②。
沈珏目前处于缓解期。
给沈珏诊脉后，沈律就已经想到了治疗的方案，只是他还小，没办法给沈珏开方子。沈律原本是打算等到沈钧回来，催眠沈钧，为沈珏开方子的，但现在……
沈枭越也是一个好人选。
为此，沈律将沈枭越催眠了，而后借他的手给沈珏开方子。
“麻黄，射干，杏仁，厚朴，苏子，葶苈子，陈皮，五味子，枳实，胆南星，干姜，细辛，鹅管石。”③
“鹅管石要先煅再杵后包。”
“上药先用水浸泡一炷香的时间再煎，煎沸后约一盏茶时间，加入麻黄，再煎半盏茶时间……”
“每日1剂，分2次，食后温服。”
“12剂后若症状明显减轻，则继服12剂……”
沈律口述药方，沈枭越用笔一一记下。
说完了治疗哮喘的方子，沈律又说了一个《四物鸡汤》方子，让沈枭越一并记下。
这个《四物鸡汤》是用于调养沈珏的血虚体质。
除此之外，沈律还让沈枭越叮嘱沈珏平时常吃补血养血的食物。沈珏久病阴血虚耗太严重了，必须要好好补补。
沈珏的腿，必须要做手术。
但在做手术前，针灸治疗是重中之重，而且必须要现在开始治疗。
沈律根据沈珏的双腿专门制定了一个针灸治疗方案。
沈枭越按照他的讲述，将方案写了下来，沈律还交代他将针灸的方案交给擅长针灸的大夫施针。
写完后，沈枭越将厚厚一摞宣纸交给沈律过目，沈律看完之后，对沈枭越的字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漂亮。
催眠结束之前，沈律告诉沈枭越，“记住，这些方子全部都是你这一次到姑苏做生意途中一个走方郎中告诉你的，知道吗？”
沈枭越：“知道。”
“沈珏的腿还有站起来的可能，你要劝他每日坚持针灸治疗。”
“只要他坚持治疗。十年之内，这个走方郎中必登门亲自为他治腿，但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养好身体，坚持针灸治疗，否则，就算人来了，他身体不好，也是没办法治疗的，这一点非常重要，一定要他牢牢记在心底。”
十年。
赚一百年寿命。
沈律觉得自己应该是能没问题的。
他问过9527了，治病救人也是能赚寿命的。
所以这十年，是沈律给自己的期限，也是给沈珏的希望。
希望沈珏能把握住。
“我需要十本书，不，二十本，你今晚让人送过来给我，另外，我想到二哥的药庐住上一段时间，你帮我安排。”沈律又道。
“好的。”
沈枭越没有任何异议。
他现在仍旧处于被催眠状态，对沈律是言听计从。
“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去找沈珏吧，要好好和他说，别那么凶，小孩病了，心情不好不想吃药很正常……”
沈律以医生的身份给沈枭越这个患者家属上了一课后，就将他打发出去了。然而，还没等他在美人榻上躺下来，伸一伸懒腰，沈枭越又回来了。
“小九！”
沈枭越的声音很急。
吓得沈律赶紧从榻上坐起来，以为是出什么事了，结果，沈枭越大步走到塌前，坐下来，笑着问了他一句。
“小九，你有没有觉得哥哥今天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
沈律有点茫然。
“啧。”沈枭越有些憋不住了，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疯狂暗示，看着沈律又说，“就没觉得哥哥脸上少了什么吗？”
“少了什么？”
沈律眨巴着眼睛，一点没看出来。
“胡子。”
沈枭越摩挲着下巴，继续疯狂暗示沈律。
还真是。
沈枭越把他的山羊胡剃掉了。
但有必要专门告诉他？
沈律有点无语。
所以回答得异常冷漠，“哦。”
哦？
沈枭越懵了。
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一瞬间，小心脏就受伤了。
“小九，你好好休息，哥还有事，先走了。”
“嗯。”
看着小小年纪就异常冷漠的弟弟，沈枭越的小心脏又受伤了，他今天来看沈律，就是想要告诉沈律自己把胡子刮了。
他不老。
他和老爹不一样！
结果就这？
沈枭越捂着受伤的小心脏走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沈律。
小剧场。
那日。
从沈律院子里出来。
沈嘉盯着沈枭越的脸看了许久，方才捏着下巴说，“哥，我好像知道小九为什么会叫你爹了，你这胡子……嗯，看起来是有点老了，难怪会被叫爹……”
沈丞摸着光洁的下巴，恍然大悟，“原来我被小九叫丞丞哥，是因为我年轻，没有胡子呀。”
沈嘉：“对喽，你看啊，我没胡子，小九叫我爹了吗，没有，但你看某人，啧啧啧，老了，看来以后要被嫌弃喽。”
沈枭越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