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面,他第一次看到了这艘飞船的全貌。它长得像个电饭锅,但盖子部分被人削去了一半,从外部完全看不出里面山峦迭起,植被密生的美景。也与渝州印象中的宇宙飞船完全不同,这或许才是真实的未来科技吧。
再次与灰肤男子告别,并郑重承诺必然把事情办好后,渝州踏上了这片陌生的绿洲。
称呼它为绿洲或许高估了它。
这是一片枯萎的大地。地面是焦黄色的,带着深深的沟壑,像百岁老人那皱纹重生的脸。
只有一种高约5米的褐色树木,作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点缀。但它们同样半死不活,行将就木。
渝州攀折了一根树枝,它所有的水分早已被烈日灼干,却并不松脆,其硬度与某些金属相当。
渝州丢掉树枝,拍了拍手,虽然他十分乐观,但自己战斗力暂时不足的问题还是门清的,嗯,只是暂时不足,并且这个暂时不会超过一年,他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极大的信心。
幻想了一番将来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的场景后,他心满意足化作藤蔓,在一条土沟中放了点水,捣鼓出泥浆,涂抹在了身上,化身为平平无奇的褐色植物。
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伏下来,暗中偷袭,先弄一张【坐标】卡再说。
但或许是这片绿洲太小了,刚爬了千米,他便撞上了云刑打斗留下的痕迹,周围树木在闪电的劈击下化为焦炭。地上滚落着几具看不出形貌,甚至看不出数量的尸体。
像一锅炒糊的红烧排骨。
其中勉强可以分辨出两三具植物尸体,与此地物种不同,应该就是灰肤男子口中所说的互助救援协会和木族玩家。
这个组织果然有猫腻。渝州探出一根枝条,拨弄了一下尸体,这地方根本没有需要救助的人,打着救援协会的旗号,光明正大参与利益纠纷,实在是有恃无恐。
得回去通知母星上的同胞,提醒他们谨慎选择。
渝州有了主意,便不再多想。四下望了望,见无人注意,便把这些零碎的焦炭都打包到了一个塑料袋中。
分解后得到了3500尘,10力量,50体质以及10韧性。
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渝州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了发生在地球的那场屠杀,拿在手上的尘也像是灌了水,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鸟类的哀鸣。
渝州极目远眺,只见一只和怪鸟差不多长相的鸟类,尾部被火焰点燃。正哀嚎着飞向远方。
然而,未等他飞出十米,一道落雷便打在了它的翅膀上,紧接着又是一团明艳的火光升起。
怪鸟痛苦嘶鸣,却没有降落,他的灵魂好像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塞满,渺小又伟大,支撑着他重伤的躯壳,盘旋在空中。
但显然,这一举动似乎惹怒了什么人。在那晴朗无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层肉眼可辨的幽蓝电光,穿梭汇聚,毫无怜悯地砸向了怪鸟。
怪鸟浑身都燃起了火光,但并没有退缩。像是一片晚霞,即便死亡也要消逝在它的归宿之地--无垠的天空中。
渝州见证了怪鸟在半空中被烧成灰烬的全过程。涌上心头的却不是敬佩,而是悲哀。
空中的电网,想来就是云刑所布,他与阿克苏赫德教派的目标都是【它】,自然不会放任他们行动,这禁空网既是警告,也是威胁。
而怪鸟则是被派出去试验电网强度,或者说试探云刑底线的小白鼠。而那支撑着他深受火焚却毫不动摇的信念,想来就是所谓的“神谕”吧。
真是愚蠢啊。博弈的双方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只是一枚可以被随意丢弃的棋子,却那样虔诚,那样卑微。
真是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啊。
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也按下了渝州蠢蠢欲动的觊觎之心,不错,在推论出【它】或许可以取代【命运赌盘】之后,渝州确实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一度乐观的认为自己或许有能力插手其中。
而现在,实力的差距,敌人的残忍让他认清现实,这不是他能够搅入的浑水。
渝州平复下心情,变回人形随意捡起几块石头,朝天空抛去,根据抛掷的高度,他发现电网所处的位置距地10m。
10m之上,万物禁飞,这就是云刑定下的规则。渝州注视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谁能想象,那里竟暗藏杀机。
就在他要收回目光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天空中好像有一条裂缝裂缝,如同鸡爪,自一点向外延伸。渝州细眯着眼,但由于阳光太过刺目,他看了一会儿便“泪眼婆娑”,被迫移开了视线。
还是等晚上再作探究吧。
渝州收回视线,一路朝怪鸟尸首走去,一人一鸟离得不算太远,作为弃子,怪鸟的尸首不会有人来捡拾,至少短时间不会,而云刑亦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或许可以利用这种心理尝试捡漏。
但如果一有风吹草动,就必须快速撤离。
渝州制定好计划,便贴着地表快速朝前方爬行。周围静悄悄的,连虫鸣鸟叫也无,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没人把怪鸟的死放在心上。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堆灰烬旁。一张卡牌轻飘飘落在它的上方。
那是怪鸟遗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
【摸尸圣手-再来一张】
卡牌是摸尸系列的002,功能正如牌名所示,能从尸体中再掏出一张卡牌来,同样也是一次性的。
捡起卡牌,渝州又翻出了这个系列的001【摸尸圣手-指名点姓】,就在卡牌被拿出空间的一瞬间,他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叮-符合卡牌使用条件,是否使用本卡牌?
渝州选择了否,然后拿出了样式古朴的爱丽丝魔镜,并庄重向爱因斯坦他老人家祷告:
无限永动,过去物理学家做不到的事,今天就交给我渝州吧。
他一手一张捏着两张卡牌,驻立于镜前。
随着红布逐渐滑落,锃亮的镜面露出了一个角,可就在这时,
“踏踏踏”
两个脚步声踩踏着干燥的泥土由远及近,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不堪入耳的喝骂声:“云刑,把你爹我放下来,你个生儿子没鸡/鸡的杂种!”
渝州一惊,云刑,怎么会?
在他的认知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绝不足以让云刑出现在此,但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渝州收起镜子,甚至来不及捡尸,就被迫就窜到了五米远,化作一颗无辜且普通的小草。
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他妈是不是条狗?听不懂人话?老子说了,就凭月十六的死,你就是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帮你找【它】。”
“你给我闭嘴!”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说道。
“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说话,没看见你的狗主人都还没有叫唤吗?哈哈哈哈。”
笑声张狂,慢慢靠近。
10m,5m,1m
下一秒,两条大长腿率先跨过视野盲区,踩到了渝州褐色的茎叶上。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男人,若以人类的审美来看,他的长相堪称完美,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尽显男性阳刚之态,然而任何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不会注意他的长相,只因他有一双让人心悸的眼,那眼瞳漆黑如墨,阴鸷得好似一滩死水,可在水面底下,却有无名疯狂在燃烧。
他在迫切渴求着一件东西,如果得不到,他会将一切焚烧殆尽,包括他自己。
云刑…
虽然长相不同,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渝州一眼就辨认出了男人的身份。他在迫切渴求着【它】,这种状态和寻找【命运赌盘】时完全不同,看来【它】就是云刑的终极目标,渝州心中的天平向推论2靠拢。
他不敢过多的打量,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云刑这身皮肤显然是特制的,身高3米,模样与人类有些类似,但腹部犬牙交错的十块腹肌告诉渝州,这绝对不是人类。
随着两条长腿的迈过,渝州努力躺平身体,将肥硕的根系往地底深处拢了拢,就好像自己真是一颗无忧无虑的小草。
“啪。”
鞋子自渝州的叶片上离开,回弹至空中,发出脆耳的声音,可紧接着,便再次被踩到了地上。
那双腿属于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他长的略显稚嫩,圆圆的脸蛋上顶着一头彩虹色的头发,在沙漠烈日下显得格外耀眼。
此时此刻,这个略显稚嫩的青年正涨红脸,与那个粗俗的声音对峙。
或许对峙这个词用得并不恰当,应该说是被骂得节节败退。
那个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渝州并没有在两人身边发现第三个身影。
直到青年的小短腿完全越过他的身体。
渝州这才看见了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生物。它被塞在小青年的后背,一个巨大的双耳陶罐内。
那生物如同无数藤蔓包裹而成的球,抽动着,缠绕着,每一片叶子都发出怨毒的咒骂,然而,在这球状藤蔓的中间,却开出了一张娇嫩的人脸,像是十六七岁花蕊初开的小姑娘,美好得让人心生怜悯。
然而这样楚楚可怜的美人,眼睛处却是两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向下流淌,流入那张不停吐出污言秽语的嘴唇中。
他被禁锢在了双耳陶罐内,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解脱。
渝州低垂着脑袋,努力装作一颗岁月静好的小草,直到几人的脚步声远去,才敢抬头,看一眼那个被囚禁的生物。
四目相对,或者说,当渝州的眼睛落到那团球状生物的身上时,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藏在藤蔓中的脸抬起,黑洞洞的眼眶改变了一个角度,直勾勾地看向了躺在地面的渝州。
如同被地狱凝视,那一瞬间,渝州像是被脱光衣服丢进了数九寒冬中,浑身血液冷的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