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渝州捡起探照灯时,骨头内部竟发出了“咔咔”的响声。
随后慢慢朝他脚边滚了过来。
渝州还没什么反应,云棠就先捂着嘴,惊恐地后退了几步,和恰巧转身的绷带撞了个满怀。
显然,绷带也听到了后方的动静,他看了眼骨头,没多说什么,从空间中拿出一根冷烟火,朝远处抛去。
只见那根骨头就像见着狗一般,撒腿就跑,朝冷烟火追去。
“那是光合动物的残躯,没有危险。”绷带并未解释什么,扯开攀在他身上的云棠:“走吧。”
“嗯。”渝州说着,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用探照灯在房内扫荡了一圈,在一处碎玻璃瓶下发现了半份被化学试剂污染的实验日志。
字迹大多模糊不堪,只能勉强辨认个大概,从中他了解到那是实验室研究的新物种,将植物的某部分基因嫁接到动物身上,使他们直接通过光照成长。
可惜失败了,叶绿体只表达在了骨髓中,并具有很强的趋光性。一旦光线太强,就会从动物体内跑出,与原来的身体各奔东西。
这个实验室在5年间对光合动物做了大量实验,但均以失败告终。
渝州将实验日志收好,本想再仔细搜查一番,但前方的人越走越远,只得跟上。
很快三人便来到一架逃生用升降梯边,渝州将探照灯打下去,发现升降梯的主架已经从9层落到了11层,上面覆盖着许多碎石块和坍塌的玻璃,在重力的作用下将11层压出了一个深坑。
“下去之后,再绕一段路,就有一条安全通道,能直到达12层。”绷带道。
说着,他便打头阵,顺着升降梯的索道向下爬去。渝州两人则不需要借助索道,轻轻松松来到了11层。
几人穿过了一间间透明隔离房,看见了种类繁多的基因产物,例如能自主呼吸,形似太岁的肉糜;根与茎上都长干瘪果子的果树;毛发是海带的奇特动物。
当然,它们此时已经化作了尸体。
“喂,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云棠突然说道。
“有吗?”渝州鼻翼翕动,果然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钻入,像是稀释了无数倍的麝香,说不出好闻,总之很是奇怪,“这实验室里该不会有什么生化武器吧?”
“你猜对了。”绷带冰冷的声线从前方传来,他的脸埋在阴影中,被黑暗模糊了轮廓,手上却提着一个人,“你们根本不是协会的人,对吗?”
不知何时,云棠已像小鸡仔一样被他抓住了脖子,手脚无力地挣扎着,却无法伤害绷带半分。
“大哥,有话好好说。”渝州表面上陪着笑,右手却缓缓伸到腰后,去摸那一把三用榴莲枪。但很快他便想起对方近乎无敌的NPC身份,放弃了殊死一搏的打算,“我们来此并无恶意。”
“想要得到【它】的人都得死。”绷带声音冷漠,没有给渝州任何谈判的机会,他举起云棠,随手扔进了一个两人高的破败匀质器中,连上备用电池,在银色电茫闪动的那一刻,这个沉寂了数十载的大家伙发出恐怖嗡鸣,两个转轴带动4把锋利刀片,以每分钟8000转的速度搅动起来。
云棠瞬间被搅打成了一肉泥。
这一刻,渝州只觉时间被拉长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升腾而起,完了,云棠一死,不管有没有找到【它】,云刑都不会放过他。
完了。
“救,救我。”一颗泛着七彩光芒的水晶在肉泥中沉沉浮浮,却见那些肉泥开始疏松膨胀,化为闪烁微弱电弧的云,他想要腾空而起,但在绷带的压制下,却始终无法脱离匀质器。
拼了,渝州知道这不是犹豫的时候,强力探照灯打开,一束强光落在绷带的脸颊上,刺得他睁不开眼,下一秒,实验室的地板开始震动,灰尘扑簌簌落下,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随着暴雨般的噼啪声响起,无数失败的光合动物从实验室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光源中心的绷带。
他们很多是脱离了身躯的骨头,奇形怪状,却悍不畏死,誓要将绷带身上唯一一点光茫吞噬殆尽,渝州也趁此机会,朝绷带飞冲而去,将他撞离了匀质器的周围,给云棠逃离的时间。
“快点。”两根藤蔓如铁链一般死死掐住绷带的脖子,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有一双死鱼样的眼暴凸而出,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眼眶,滚落在地。
“你出来了没有?”渝州同时也在承受着绷带,毫不留情的攻击,那双铁钳般的手掌,像撕开一张白纸般,撕开了渝州的身体,将它的根茎扯的七零八落。
“出来了,出来了。”云棠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些模糊,不同于他平时的开朗大方,多了几分阴沉。
渝州心中突觉诡异,回头四顾。
却见此时,云棠正拿着一把□□,站在了离他不到30公分的地方,鬼魅般的笑容浮现在云棠的脸庞,随之而来的便是银色电蛇,顺着他每一个细胞,冲入着他的身体。
难以想象的痛苦,在那一点爆发,渝州痛吼一声,用他最后的力量叩动了扳机,朝云棠打出了致命一枪。
“醒醒,醒醒。”渝州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脸,视线很模糊,到处都有重影在旋转,耳畔则回响着蝉鸣般的尖啸。
“醒了醒了。”两个身影在他面前逐渐清晰,正是刚才施以毒手的云棠和绷带。
“我说你怎么回事,突然就发疯了。”云棠将一粒药丸和一个水壶递到了渝州面前,“死掐着绷带的脖子不说,还一枪打穿了十来个试剂瓶,弄得我跟落汤鸡一样。”
吃下药丸,喝了两口水,渝州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他睁开眼,向四周望去,没有匀质器,没有光合动物,只有带抽吸装置的铁柜静静矗立,这是一间剧毒试剂储藏室。
所有试剂被封装在不知材质的封口瓶中,即便大陆颠倒,也未影响它们的密封性。而此时,走过了漫漫岁月的它们终于零落在地,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五颜六色的液体洒出,令人作呕的气息飘散。
而云棠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难,衣服裤子被腐蚀出了好几个大洞不说,整张脸都变绿了,不知是沾上了哪一种药剂?
“是致幻剂。对大多数生物有效。”绷带走到4号储藏柜前,拿起一个没有盖的试剂瓶晃了晃,里面还有大半瓶浅蓝色的液体,如罂/粟一般令人迷醉,“这是公约出产的东西。”
沉默。
渝州喉口有腥辣的甜味在蔓延,一种荒谬的感觉出现。有人快他们一步来过这里,他在制造麻烦,拖延所有人向下的速度。
他是谁?
渝州思绪快速转动,自己是第一个解开副本的人,那么也只有早已得知空间站真相的协会比他更快,他们来到此地,果然还暗藏目的吗?
“你们出去一下,我要换身衣服。”云棠显然没听出绷带这句话中的奥秘,还在嘲笑渝州人类的基因不堪大任。
渝州并未打算和云棠分享这个秘密,绷带也不是多嘴的人,两人沉默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你们,你们别走太远。”云棠喊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涨红着脸补了一句,“我怕你们有危险。”
“好,我们就在隔壁。”
隔壁的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渝州和绷带两人,渝州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按揉着太阳穴,恢复精神,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绷带突然淡淡道:“那些遭遇不属于你的同伴,而属于你对吗?你们遭到了清扫者?”
渝州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点头,“是啊。”
有着相同遭遇的人总有一种微妙的联系,眸光染上血色,痛苦将他们的灵魂熔炼在了一起。这里应该同样遭受了清扫,之后才被划入了协会的保护圈,有了这次最后的告别。
绷带:“哪几个?”
“No.4,8,23。你有线索吗?”渝州的呼吸有些沉重。
绷带手中握着一把充能匕首,略显木然的眼神落在渝州身上,似乎是在评估什么,可最终只说了5个字:“我不信任你。”
“我可以与你订立契约。绝不将今日的消息和你的身份外传。”渝州回答道。
房间之中无比寂静,连靴底摩擦碎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似乎在为两人的思考留出足够多的安宁。
漫长的时间之后,绷带从空间取出了一张ss级契约文书。
他没有说话,但渝州却读懂了他的沉默,顺着探照手电仅剩的光柱,站起身,向绷带走去。
柔软的羊皮纸被接过,在它后方,隐藏着渝州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他拿出水笔,签下他的名字。
可就在最后一笔落下时,有淡蓝色的弧光亮起,绷带手执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渝州心口。那是阴狠狡诈的毒蛇,镶嵌其上的寰宇重工A级能源扣,如同两枚吞吐冥火的幽蓝眼睛,凝视着渝州。
“记住,没有人注定是你的同路人,哪怕经历过一样的苦难。”
变故发生的太快,慌乱之中,渝州来不及闪躲,刀尖刺入胸口半分,带着那鲜红的血液贯穿木质的躯壳。
无数叶片簌簌落下,他终是在最后一刻完成了对心脏的转化。胸腔处空出了一大块,旋即,无数藤蔓便如蜂拥的蜜蜡,包裹住了那把来势汹汹的匕首。
可下一秒,那匕首的刀刃便自中间一分为二,有猩红的蛇信脱离刀身,那是一枚弯月型的刀片,四周皆已开封,它飞射而出,穿过重重阻碍在半空中划出一个诡异半圆,擦着渝州的脖颈而过。
鲜血如泄漏的高压水泵,泼洒而出,在一瞬间染红了整面墙壁。
如果是人类的躯体,现在的他已经在黄泉路口排队,但幸好不是,渝州十分果决地放弃了最熟悉的人类形体,完全转化为植物,自染满鲜血的墙攀爬至了房顶。
那是对他而言最为有利的战场,只有在这里,他才有机会打赢对手。
他正确地评估了自己,但却错估了对手,绷带一跃而起,双腿在墙面快速踢蹬,身体竟腾空而起,手中武器在一瞬间由匕首换成了长刀,沿房顶顺劈而下,那速度之快,刀尖迸发刺目火星,渝州庞大的身躯来不及收缩,便被削去了1/4,紧接着,刀光又自另一个方向诡异袭来,一刀接着一刀。
“等等,你并不想杀我对吧。”渝州艰难翻滚,无数枝条随着一闪而逝的火花坠落,“如果只是试探的话,已经够了。”
没有使用卡牌,连热武器都没有,仅是最原始的冷兵器,就让渝州招架艰难。绷带的实力远超于他,却没有将他一击毙命。
那个男人不想杀他,只是在评估他的一切。
攻击停了下来,整个房间落针可闻。在那深邃的寂静中,绷带粗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够警惕,轻信他人,反应还算灵敏,但毫无应对技巧,没有与人厮杀的经验,两个种族强度都不够。”
他将长刀丢在一边,拿出酒壶喝了一口。
总而言之就是:就你这点水平想从我这里拿走情报?上赶着送菜吗?
渝州嘴角一抽,想要辩解一句自己最近只是太乐观了,正常状态下不是这样的。
但转念一想,失误便是失误,敌人不会等待你全盛之时再出手,便咽下了解释。
“弱小未必不能狩猎强大。”知道自己的第一印象直线跳水,渝州换了一个思路,从空间中掏出了那张sss卡牌【爱丽丝魔镜】,这位阶的卡牌已是少有,更何况在一个并不算强的新人手中,“有句老话讲,每一个弱者都是潜力股。”
似乎是为了加深这句话的可信度,云棠颤抖的声音适时从隔壁传来:“喂,你们还在吗?”
渝州自信的笑容扭曲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你现在投资我,将来复仇成功有你一份。”
“喂,你们还在吗?”云棠再度颤声。
渝州:“……”
“在!”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高吼了一声。
被绷带包裹的脸似乎笑了一下,旋即,他盘膝坐下,双手交叠放于唇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确定你在干什么吗?”
“当然。”渝州点头,表情同样严肃。
“好,我这里有一个关于我老朋友的故事,你想听听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