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雅颂消失后,这件事就像一柄长刀一直悬在顾清语头上。
一日不将其连根拔出,言正廷就一日不能安心。
比起能不能与顾清语厮守,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安危。
为尽早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他开始没日没夜的对这家新出现的娱乐场展开调查。
言正廷已经三日没有回府了。
这几日来,顾清语思绪万千。
虽然她还没能决定,是不是要与言正廷真正在一起。
可是至少,他不能在抛下问题之后,就这样毫无交代的一走了之。
言正廷并非如此不靠谱之人。
多日来的相处,令顾清语早已对他改观。
此刻,她的担忧更大过那些情情爱爱的抉择。
她派了人出去暗中打听,可是始终没有言正廷的消息。
这天夜里,她焦躁得无法入睡。
不知为何,她的心极度不安。
不时的心悸让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
突然,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侯府守卫森严,不可能有刺客吧?
可是那脚步声却明显是在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右手暗暗握住了一直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直到窗户被人打开,她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时,大吃一惊。
“十一娘?!你怎么会……”
“嘘!别说话,跟我走。”
自上次的事后,她对十一娘是有所保留的。
她不清楚十一娘与言正廷之间的关系,她甚至还怀疑过他们才是真正的秘密情人。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十一娘竟然会功夫。
她对十一娘的深不可测更加忌惮,便是不会轻易跟她走。
她甩开了十一娘拉住她的手,警惕的往后靠了靠。
十一娘看出了她的顾虑,焦急道:“言正廷出事了,你再不跟我走,怕是赶不及见他最后一面了!”
“他怎么了?”
还不及细问,顾清语就任十一娘拉着她跳出了窗外。
一路飞檐走壁,十一娘的轻功出神入化。
顾清语却来不及思考和害怕,满脑子都是言正廷奄奄一息的模样。
十一娘带着顾清语来到了春风亭后院深处最隐蔽的一间房。
刚一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躺在床上的言正廷,已经被血液浸透。
口中还在不断的呕出鲜血。
他快死了。
当顾清语的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时,她瞬间感到天旋地转。
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看着两位大夫模样的人拼命在为他止血施救。
她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十一娘赶紧将她扶起来:“清语,你一定撑住!他需要你!”
是的,他需要我。
他说过想和我做真正的夫妻。
他问我,如果他一无所有我是否还愿意跟他在一起。
我还没有回答他。
他还没听到答案,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言正廷!你能听到吗?你回答我啊!”
顾清语扑到言正廷的床边,紧紧握住他已经有些冰凉的手。
“你不是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走吗?你不是问我,如果你一无所有还愿不愿意与你在一起吗?你还没有听到我的答案,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等你醒来,亲口回答你好不好?”
“不要死,你不要死,言正廷,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你不要离开我……”
顾清语抱住那被血液浸透的身体,她感觉到怀中人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那种即将失去的感觉就像溺在了沼泽里,不会马上死掉,却又生不如死,直至绝望夺走一切,才将人彻底淹没。
就连自己当初撞车,在濒死边缘也没有如此害怕过。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了软肋是这种感觉。
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直到她失去意识。
如潮水般涌来的绝望将顾清语淹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
她只记得有一位大夫过来扶她,说一定会尽力救活言正廷。
他做到了吗?
言正廷救活了吗?
顾清语蓦然惊醒。
发现自己躺在十一娘的房间里,天已经亮了。
她立刻便想冲出门外,却与刚好端着药进来的十一娘撞在了一起。
碗碎了一地。
“清语!别着急,救回来了!大夫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需要再好生调养。”
“救回来了吗?”
“是的,救回来了。”
顾清语还是不信。
直到她站在言正廷床边,握着他的手。
看着脸色依旧苍白,但手心却有了温度的言正廷,顾清语才松了口气。
就在昨夜,她差点就要失去他了。
只要一想到此,顾清语就心如刀绞。
如果他死了,那她也不想活下去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她唯一的亲人外婆走的时候。
原来,她竟如此害怕失去他。
就连自己也没发现,已经在意他到了这种程度。
她伸出手,抚上了言正廷苍白的脸颊,
“等你醒来,我就亲口告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连好几日,顾清语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言正廷。
亏得言父再次带兵出征,不然又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浪了。
在她的照顾下,言正廷终于有了些。
身体上的伤口开始愈合。
虽然仍未清醒,但看起来至少不再像是个将死之人了。
这日,顾清语如往常一般,为他擦洗身子,翻身活动。
在擦到手腕处时,他敏锐的察觉到言正廷的手指似乎有了轻微的动作。
她赶紧让人通知大夫。
大夫为言正廷细细检查一番后,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言夫人,多亏你照顾得细致,言公子恢复得很好,目前已无大碍。”
“那他何时能醒?”
“应该快了。”
他终于要醒了。
差一点,她就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他了。
这几日,十一娘找她谈过。
当初是言正廷救下差点被卖入青楼的十一娘,于十一娘而言,他只是救命恩人。
而言正廷之所以一直在暗中追查风雅颂,也是想要为她解除后顾之忧。
若不是为了她,他今日也不会遭此劫难。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
面具人虽然对她有救命之恩,可是她连对方的真实身份和样貌都没见过。
她不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之人而错过言正廷。
他装纨绔也好,假浪荡也罢。
等他醒来了,再一五一十的问清楚便是。
不出两日,言正廷终于醒了。
他刚一睁眼,便看到了眼眶泛红的顾清语。
“你怎么哭了?”
“你醒了,我高兴!”
“傻瓜,别哭,我没事了。”
“嗯!”
顾清语狠狠点头。
大夫来看过,说言正廷恢复得很好,长期练武让他体质优于常人,很快便能恢复。
这日,顾清语扶着他在春风亭的花园里散步。
终于有机会问起,他当日到底发生何事。
原来,言正廷找到了那家娱乐场的幕后老板,发现果然就是当初经营风雅颂之人。
可这件事远没有他想象中简单。
那幕后老板来自隔壁大燕国,如果没有本国人的庇护,他不可能如此猖狂。
他继续调查,结果越挖越深。
他查到那幕后老板的背后,不止有朝廷命官,还有自大越立国以来就一直潜在暗处的反动势力。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仅在做凌虐女子的卑鄙勾当,还极有可能暗中贩卖军械。
如果任由他们继续,那危险的就不再仅仅是大越的女子,而是整个大越。
他早就跟上了风雅颂这条线,没想到在一次暗中监视时,居然发现顾清语女扮男装混了进去。
还无意中知晓了其中“特别服务”的真相。
对方穷凶极恶,他一直怕顾清语有危险,只得蛰伏于暗处默默保护,并同时收集证据。
没想到那日,对方趁他落单,突然派了十几名杀手暗杀,他始终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顾清语听完也是一身冷汗。
当初她一门心思的想要解救清檀,只是想尽快瓦解这个虐待女子的地方。
没想过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大的阴谋。
如果当初她再莽撞一点,很可能当即就交代在了风雅颂里。
连之后逃出来让言正廷保护的机会都没有了。
咦?不对。
言正廷之前不就是个纨绔子弟吗?
他为什么要去管这些事?
她疑惑的紧盯言正廷的双眼,等着他自己老老实实向她交代个清楚。
可是言正廷却话锋一转,突然问她:“夫人,我怎么记得我昏迷的时候,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我床边说,叫我不要离开她,还说等我醒来之后,有话要对我说?”
呃……
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个话题。
“回屋再说吧!”
顾清语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言正廷表白。
等到二人回到屋内,看着言正廷期待的眼神,顾清语却不知如何打开这个话题。
总不能直接说:“言正廷,我要和你做真夫妻”吧?
思来想去,她只有先顾左右而言他。
先是找来了那日言正廷换下的血衣,一边给他看他当时伤得有多重,一边说自己照顾他照顾得有多么辛苦。
言正廷也没有逼问,只是看着她,听她叨叨,满眼宠溺。
似乎有意要等她自己切入话题。
可是顾清语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脸色极为难看。
言正廷疑惑的转过头,只见血衣里滚落出来一个丑丑的娃娃。
正是那日,顾清语亲自缝制了送给面具人的娃娃。
“为何会在你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