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卿，你是怎么来的？”聂怀瑾一把握住她的手。

“马车在外面。”魏卿卿心有灵犀地接话。

☆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们的人在城中失手了。”一城之中，某处建筑灯火通明，说屋中说话的青年人是季家的长子季闻纶，而立于屋中的，是呈朝的太子虞雲骋。季闻纶平素在太子党间毫不显山露水，但不妨碍他能凭借血缘一事所处的高位。

此时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呈递起几封文书，上面清楚地记载着太子旗下死士的伤亡情况。

“此事不是孝宁所为。”虞雲骋肯定了季闻纶的结论，“你也不算太笨。”

“是他人急于扳倒公主殿下。”季闻纶并不邀功，“但此事已然蹊跷。”

几次要抓的人都扑了空，几次线索都莫名中断，有什么疑云盘旋在长京城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这城里还有什么人，能拥得如此手腕？”季闻纶喃喃自语。

他想不明白。

虞雲骋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他的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一个猜想，他本能地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想多了就连心里也会漫上一些虚无缥缈的担忧起来。

“殿下若是没有更多事务需要处理，何不早点歇息？”季闻纶在一旁候了许久，见虞雲骋始终没有再答，于是又小心翼翼地提上意见来，“家中还有……”

“收回你的心思。”虞雲骋同他说话并不客气，他看也不看他身旁人一眼，从季闻纶身旁走过，“夜深，季公子早点歇下才是。”

紧跟着虞雲骋的宦官走了两步，还不忘到季闻纶身侧提醒，“你说你多说什么话。你家那两个妹妹日后送进宫里便是，何必在这种时候触殿下的霉头。”

季闻纶闻言只能苦笑。因为季贵妃留下的那个女儿，他们季家从虞氏刚入京城时便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义军一边。可是连琼英再同季家沾亲带故，那也是许睿宗的女儿，不是季家的女儿。孩子跟着连琼英能得什么好，季家一直希望送一个女儿到虞雲骋身边，这样如果以后连琼英“意外”身故，季家可以顺理成章地抚养那个孩子。可惜时至今日，他们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唯一值得松口气的是，其他家也没有如他们所愿，将姐妹女儿送进东宫。

有关太子婚事的折子在朝堂间已经越积越多，但目前来看，似乎任何一处都没有动静。

虞雲骋回府上时，已经是后半夜。

连琼英迷迷糊糊地在睡梦中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浑身都拥在一块寒冰之上，但不过一会儿寒冰便化作烈火，她又在温暖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连琼英看见枕畔留下的一件外衣。原是有人夜半而归。近些日子虞雲骋来的越发频繁了，连琼英扶床而起，目光扫了一眼案上端来的早膳，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这熟悉的什么也不想服用的感觉。连琼英瞬时变了脸色。

☆

魏卿卿在公主府上熬了一宿，好不容易整理出来一点眉目，转头一看，说是要把事情查清到底的人已经在一旁的躺椅上呼呼大睡。

“什么身子骨哦……”魏卿卿嘟囔了一句，看着手中的文书，觉得自己怎么也没法把关，还是要把聂怀瑾喊起来。

还没等聂怀瑾梳妆清醒，虞言卉敲了敲阁楼的门，推门走了进来。

“昨夜太子的亲兵在城外无缘无故抓了一人。”虞言卉说起消息时淡淡的，面色并不大好看。

“这也太大胆……”魏卿卿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聂怀瑾止住，聂怀瑾抬眼看了一眼虞言卉，语气颇为肯定，“无缘无故只是没查到太子抓人的理由，不是丝毫没有线索。只是我们什么时候有的城外的线人？”

公主党在此方面能力绝对不足，聂怀瑾并不以为怪，但表情仍十分心疼。

虞言卉看了一眼聂怀瑾的表情，摇了摇头，却叹了口气，“不是我们的人。”

“但是同酒楼的关系却十分微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仰萱从楼上走下来，她揉了揉眉间，似乎也有些发难，“那个酒楼有问题。”

“总感觉我们被牵着鼻子走了。”魏卿卿从聂怀瑾的手下逃出来，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也不大好看，“但是我要问一下，我们都根据这些信息做了什么？”

聂怀瑾看向仰萱，她的面色越发的难看。魏卿卿的目光转向虞言卉，见她摇着头叹息。

“正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招数。”虞言卉开口道，“根据情报消息所做的应对对于局面都不算多大，但是显然对方要的也不是我同太子现下的鱼死网破。”

“鹬蚌相争。”聂怀瑾附和着，“但是这长京城中，还有什么人和势力是没有斩草除根的？”

“苏……王么？”魏卿卿声音片弱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可是这听起来也不像啊。”

苏王先后被打压，现留在明面上的的都是苟延残喘。

“那现在当务之急，不应该是知道太子抓人的原因么？”聂怀瑾想了想，开口道，“既然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那便换一条路。”

☆

一夜只浅浅眯了一会儿，一早醒来听到的又是惊天噩耗，待工作一天回到裴府的时候，聂怀瑾已经累得像被抽干水的鱼。

“发生了何事？”裴长清遥遥就看见她的影子摇摇摆摆跌跌晃晃地闯进院子，他往前走了两步，就看见聂怀瑾面色灰败地走进来。

她昨夜一夜没回来，裴长清稍加打听，知道她去了公主府才安心。

真没良心，一夜不归也不唤人说一声。裴长清想了一夜见到她要怎样教训，可是当这时当真看见她的时候，反而心有不忍起来。

她看起来状态如斯糟糕，裴长清不由得猜测她到底又经历了什么。

聂怀瑾把身上的配饰一股脑地卸下抛在了桌面上，整个人走到裴长清身边，坐了下来。

配饰在桌面上叮叮当当作响，裴长清看了一眼，伸手压住一件玉佩，“发生什么了？”他第二遍问了。

聂怀瑾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她眼神失焦地往前看了一会儿，突然又像思绪回神一般，一把抓住了裴长清的手。

到这个时候，她才能放松下来。

“裴长清……”她的声音有些慌乱，“这座城里，有第三股势力。”

裴长清一愣，为她说的话，更为她还在颤抖的手指。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愣住的是聂怀瑾，“你什么时候知……”她反应过来，“哦，你是说太子知道……”

“不是太子。”裴长清摇摇头，他的声音有些慢，“我很早就知道，城里还有一方势力了。”

他说的话坦荡，却又像遮掩着什么，说来说不清楚。

聂怀瑾听出迂回之意，“什么时候？”她直白地问，“所以你也不知道是谁，是么？”

裴长清没有回答她后面的问题，“几个月前。”

“就在你被掳走的那一夜。”他补充，说的时间精确无比。

“我被掳走的那晚？”听到这个答案，聂怀瑾的迷惑更多了几分，“那晚……发生了什么么？”

裴长清站起身，他的脚步顿了顿，从身旁的抽屉里摸出一张纸条。

纸条被保存得很好，铺平放直，当初卷叠的地方只剩下一点点微薄的印子。

“那夜你出事，有人将此物连着金刀掷进了院子。”

“怎么可能！”聂怀瑾不可置信，“那不是可以轻易夺走你的性命！”

“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裴长清拍了拍她的脑袋。他来不及得意聂怀瑾在情急下想到他的安危，“没那么容易。”他点了点纸条，“这是那夜的讯息。”

纸条上的字迹工整有力转笔轻巧，看起来像是位女性。

聂怀瑾知道这肯定不是公主党之人，不然她们大可直接上报仰萱。

“掳走你的是世家不假，但是给我这张条子的是，并不是太子的人马。”裴长清缓缓说道。

“？”聂怀瑾刚想反驳，可仅仅是一瞬，她便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比太子党内部有人不想让她死糟糕得多。“什么人？”她的面色苍白。

“我是在猜……”裴长清见她面色不好，拍了拍她的后背，又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半个身子把她抱进怀里。

裴长清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我猜想，会不会是那位大长公主？”

裴长清说的是连崇。

“绝不可能。”聂怀瑾摇摇头，她再三回忆了一遍，“我觉得几乎没有可能。”

“虽然她当年帮了我，但是她对我情意并没有多少，她只是为了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反而是当初镇北军攻入京城，她以为连家还能一战，但很快兵败如山倒，我又向殿下投诚。”说到这里，聂怀瑾叹息了一声，“大长公主这些年应该过得不好，而且，她手下没有女性刺客。”

连崇在许朝倒了之后就入庙中修行，说是修行，也不过是借此机会避世活命罢了。

“这四个字，是左手的笔迹。”裴长清忽然又道。

“在长京城里，有第三方势力，我那时便知。”

“但我更想知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