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智爱苦恼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个垃圾现在还是个大问题,毕竟要是拖延下去,很难不让别人怀疑她们是蓄意谋杀。
“要不然我还是去警局报警。”
她一辈子循规蹈矩,遵守社会秩序。虽然不是她所主动性的选择杀人,可男人也确实是因为她们没了性命。
许桑看着奶奶身上沾染的血迹,还有自己手上的,黏腻的感觉去除不掉。她身体此刻仿佛才回味过来,关节处疼得作响,整个人也撑不住地要倒下来。但很快,她脸上的表情流露出一丝困惑,或者说惊恐,只因为脑海中那个声音说出了让人震惊的话。
“我教你怎么处理尸体。”
“…………?”
不是,她们真要在违法犯罪这条道上走到黑?
许桑还想清清白白见她的妈妈,要是让对方知道她做了这种事,她还会认自己这个女儿吗……
姜姜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你展开的,但你没发现吗,你从小到大得到的体验都是下等,被父亲慊弃是个女儿,被舅舅厌烦是个拖累,而这都是因为你*******”
“啊?你后面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到。”
姜姜其实最开始抱着她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想法开口的,也不知道前面是不是因为说的是事实,所以没有被那东西察觉到。
“这件事以后再说,先按照我说的处理。”
她并不是不信任国家暴力机关,她们起到的远远不止震慑的作用。可问题是这个世界有违常理,她们看不到这块区域。就像怎么报警也没用,或者说不定女主前去警局的路上都会坎坷万分。那东西不会选择让她求助社会,许桑只能将苦果咽下,委屈巴巴等她的真命天子出现来拯救。
许桑被惊吓得同手同脚,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听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她只觉得这一夜好像格外漫长,外面的雨犹如溅落的玉珠始终没有停歇。
徐智爱家的灯亮到深夜,直到天边微微浮起云彩来,她们总算是按照姜姜的提醒搞定了。只是闻着那不断飘荡香味的肉,许桑脑子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她身上的伤被奶奶处理得差不多,好在大部分都是皮外伤,止血后也就没那么疼了。许桑穿着新的睡衣,还有个可爱的毛茸茸帽子,整个人看着无辜无害,然而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握着菜刀的感觉,那是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力量。哪怕是这样瘦弱的自己,原来拿上武器,也不是真的没有威慑力。
“你舅舅他们这时候应该醒了,我……”
徐智爱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敲门声,她心头一惊,下意识看了眼厨房。
“徐阿姨,你是在做肉菜吗,一大早就闻到香味。我儿子馋得很,非要我过来找你要一点。”
今天的许桑舅舅又好像跟昨日不同,他语气里是一点微妙的亲近。
对方来的正是时候,姜姜顺势对女主说:“你让徐小姐将那盆肉送给你舅舅。”
“…………”这种做法似乎有些恶毒,但许桑还是下意识选择听从。似乎在一开始这件事就已经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无论是那个声音告诉她,她们永远等不到来救她们的人,还是她之所以会寄人篱下,远离母亲全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她是不是疯了,还是臆想出来这些东西?要不然认为自己是主角,这是小时候的许桑才会想得这么单纯。
“嗯,你等下,我多做了也吃不完。”
徐智爱示意许桑躲到一边,她端着那口锅走向门外的男人时,心跳加速得厉害。
“徐阿姨你真好,”男人喜笑颜开,脸上一闪而过贪婪的神情,笑眯眯地压低声音说,“其实我知道,我侄女昨天是在你家里吧。你儿子离阍了,确实也应该给他再找个老婆才是。”
徐智爱下意识握紧烧锅的把手,一口牙差点咬碎。她这个动作让男人以为她是不舍得将这一锅肉送给自己,几乎是有些强硬地抢了过去。
“我明天再把锅还给你啊,谢谢你,徐阿姨。”
“…………好。”
徐智爱咬牙切齿,怨恨地瞪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刚才产生了杀死对方的念头。在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为什么如此理所当然认为许桑在她家后,竟然是怀着如此龌龊的念头。
桑桑不过十五六岁,她的舅舅却早已起了要将她嫁人的想法,说不定还是故意想要“撮合”她跟徐智爱的儿子。她的母亲还是太高估自己弟弟的人品,徐智爱不敢想象小女孩到底经历过多么水深火热的生活。
徐智爱稍微冷静下来才想起来自己应该问下男人知不知道他姐在哪里,她强忍住愤怒再去敲门,好一会吃得满嘴流油的男人打开门,只不过只开了一点点,就好像怕这位邻居进来似的。透过那缝隙,徐智爱看到一个小男孩正埋头苦吃,两只手抓着肉,还护着那口锅,生怕被别人抢走。而他的妈妈劝了句让他别吃得太快,反而被凶得尴尬闭嘴。
简直像文明没开化的野兽一般。
“徐阿姨,你做的肉实在是太好吃了!怎么做的,也教教我媳妇呗。”
“我都有空,”徐智爱敷衍地回复,转而开始正题,“你最近还有跟你姐姐联系吗,我想跟她讨论下桑桑的事。”
男人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兴味的笑容,一脸满不在乎地开口:“很久没见,指不定跟哪个野男人跑了。连生活费都不打给我,想让我白养她女儿,你说我怎么摊上这样的姐姐。”
“她是你姐姐,你说这种话有些太过分了。”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这实在是负担不起,家里还有好几口等着我一个养。徐阿姨,要我说你也不用找她说,我同意就行。”
徐智爱眯着眼睛问:“你同意什么?”
“结亲家啊!许桑这都多大了,还想着赖……啊!”
男人的话没说完,他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蹲在地上不停喊痛。
姜姜将她恢复的一点力量用在那个男人身上,这十天半个月的他的眼睛是彻底废了,也不知道他的伴侣会不会养这样的废物。他还是有些不满,本来按照她的实力出手,女主的舅舅可以死得悄无声息,只是这个世界的天道盯得紧,力量被削弱太多。
男人的鬼哭狼嚎引起他妻子的注意力,但她走过去的动作着实有些缓慢。
徐智爱迎着对方的视线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他姐姐去哪了。”
许桑的舅妈是一个看着消瘦、脸色不好的女性,她眼窝乌青,双眼无神,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她懦弱、沉默,只不过是丈夫用得顺手的工具,在那个家里面没有一点有效发言的权利。此刻听到对门的年长者说这话也没有丝毫怀疑,只打算将男人扶进客厅。
徐智爱忍不住问:“那个肉……你吃了吗?”
“没有,”女人干涩着嘴唇开口,沙哑的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她低垂下眉眼,温温顺顺回答,“我不喜欢吃肉。”
“真的吗,还是他们不给你吃?”
徐智爱以前想过许桑舅妈这样性格的女人做她儿媳就好了,原先那一位性格太过泼辣,还总是呛她,她不需要会顶嘴的儿媳。如今她想,原来她过去需要的是一个会伺候她的“老婆”,是没有思想的工具,只要甘愿为儿子奉献就好了。
可她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愿意逆来顺受过这种日子,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规训洗脑中害怕反抗。
她们想着只要自己乖乖听话,那暴虐的丈夫、长辈一定能感受到她的好,这样的话说不定他们就会后悔,然后洗心革面转换态度。然而徐智爱用亲身经历领悟过来,那些人永远不会反省,反而只会将她吃得更厉害。
这样好吃的不反抗的肉,自己不吃,别的人也会吃。
那为什么要拱手让给其她人。
女人呆了呆,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徐智爱。
偏偏是眼睛瞎了的男人咆哮起来:“我的眼睛!臭娘们,我都要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情聊天?!她就是不喜欢吃肉,什么不给吃,我有这么小气吗,徐阿姨,我们家的事你别瞎掺和。你只要给够彩礼就行了,许桑她妈那边我会处理好。”
这时候还不忘这些,徐智爱怒极反笑,她的杀意再次浮现起来。
“如果你帮助我恢复能力,我可以悄无声息地杀掉你的舅舅。”
姜姜将神识中看到的一切分享给许桑看,她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的事。
许桑握紧手,她知道舅舅不喜欢自己,这也很正常,没有规定亲人就必须要相亲相爱。然而在亲耳听到这种话,她被当做物品换取金钱,还是深深伤透她的心。只是杀人这种事,还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许桑觉得她脑海中的声音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对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好歹也养了我几年,这样做不好吧。”
语气里是女主没有察觉的犹豫。
她怎么可能没想过要是舅舅死了她的生活就会不会好一点,但这种想法有一点大逆不道,许桑从小接受的高道德标准让她每次这么想时都要唾弃自己——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如果没有舅舅的话,她说不定已经死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小巷里。
姜姜没再说什么,这些世界对她的限制越来越深,她也发觉若只是为她们清扫屏障,起到的效果并不大。她需要的也不是这样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