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亲侄女呢,不如一个傻子体贴!
贺庆自认待贺梨这个侄女不算差。
他大哥贺新死了四年,他就养了侄女和嫂子四年,不说富养吧,但也不缺吃不缺穿。
偏偏贺梨还不知足,在家里反复折腾。纵观整个溪虎山,谁家小叔能像他这样,容忍一个这样的侄女在自己家作威作福?
瞧瞧罗乐,罗三夫妻上山连一年的时间没有,就被家里人赶出了罗家村。
贺庆想,等他回去,一定要让媳妇好好跟大嫂唠唠,大哥就这么一个闺女,被养成什么样子了!
贺庆越想越气,故而贺梨出现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贺梨硬着头皮将包裹的白粑递给贺庆,贺庆没接,反问她。
“你什么意思?”
贺庆眯眼,无事献殷勤,该不会在烤白粑里下了什么东西吧?
贺梨心里既忐忑又憋屈,忐忑于罗乐让她这么做的原因,憋屈于对贺庆低头。
见贺庆这么防备她,贺梨翻了个白眼,把白粑塞给了一旁的阿愚:“爱吃吃,不吃拉到!”
然后转身离开。
热乎的烤白粑有些烫手,阿愚看向贺庆:“你不吃的话,我吃了?”
虽然已经吃饱,但阿愚觉得,让他再塞一个烤白粑,也不是不行。
“不行,给我!”
贺庆怕自己说得慢了,阿愚就真吃下去,急忙呵斥。听到罗乐的咳嗽声,才对阿愚轻声细语:“阿愚啊,这是庆叔家的白粑,庆叔家里穷,你还是给我吧……”
阿愚没计较,干脆地把白粑递给他。
贺梨重新回到罗乐面前,罗乐笑眯眯跟她说再见。
完全没有要解释她这么做的迹象。
贺梨不解,想问罗乐,却听到了罗乐送客的话:“烤白粑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回去吧。”
“阿乐姐姐,我……”
罗乐挥手:“回去吧。”
明显不想跟她说些什么别的。
贺梨满腹心思地抱着分量不轻的烤白粑回了自家田坎,她爷奶和婶婶立马围了上来询问:“你小叔怎么样?”
“罗乐没把你小叔怎么样吧?”
贺梨淡淡‘嗯’了一声,抱着白粑走到远处的娘亲身边。
她婶见她抱着东西,就想跟过去看看,被她爷奶拦下:“你过去干嘛?”
她婶道:“看看她拿了什么?”
她奶道:“行了,有什么好看的?”
……
陆溪打开荷叶,看着里面整整齐齐五个一样大的烤白粑,抿唇看了眼贺梨,而贺梨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心虚,不敢看她娘。
陆溪明白了罗乐的用意,她将荷叶收拢,起身往公婆那边走。
贺梨回神,很是不解,立马拦下她娘:“阿娘,你不吃吗?”
陆溪:“我拿过去,大家一起吃。”
贺梨不愿:“这是我们自己出的钱,为什么要给她们!”
“白粑是家里的。”
贺梨她爷奶怕贺庆吃亏,带了10块白粑,自己只留了三块,剩下七块都送去给贺庆了。
贺梨:“那也是我们的!阿乐姐姐把一块分成了两块,这里的分量又不多,我们自己也能吃完的!”
“你不是吃过了?”
“吃过也能吃啊!”贺梨抱住陆溪的胳膊,“阿娘,咱们留着自己吃,你也不要总是舍不得吃饱。”
陆溪紧紧攥着荷叶,看着女儿又倔起来,不由得想到前两天贺梨与家里发生的冲突,坚持道:“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娘拿去给你爷奶。”
贺梨不明白:“为什么啊!”
她拗不过她娘,又怕她娘吃亏,连忙跟上。
贺梨她爷知道罗乐给家里每人都烤了白粑后,拍着胸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气咱庆哥儿。”
“我早就说了,罗乐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哪里敢对长辈不敬?
人家爹娘是有出息的,教出来的娃娃就是懂人情世故啊!不像有的人,掉进福窝窝里,吃着家里的,还觉得自己委屈得很!”
说这话的是贺梨她婶,拿了自己那份,一边吃,一边教训起陆溪来:“我说大嫂啊,你看看人家阿柔,再看看咱家梨姐儿……
都是同一个年纪没爹的,人家阿柔养得多好?梨姐儿好歹还有你这个亲娘,连没爹没娘的都比不上。
要我说,你不想在家里过了,就随便找个人改嫁去呗,我们又没拦着!
在家里天天苦个脸,也不好好教梨姐儿,让乡里乡亲以为我又怎么你了!”
贺梨她婶天天撺掇陆溪改嫁,陆溪知道,她就是眼馋贺新留下的东西。
全家只有她知道存放的地点,据说是一大笔财富。
陆溪若是要改嫁,就必须得将贺新留下的财产吐出来。
这也是贺梨她婶天天挤兑陆溪的原因,家里有钱,为什么不拿出来用,还要她当家的养嫂子和侄女?
贺梨她爷奶也是同样的想法。
自然对陆溪没好脸色。
陆溪记得贺新离世前的嘱托,一直没松口,而且,她也听习惯了这样的挤兑,家里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过过瘾而已,并不会真的把她如何,所以没吱声。
贺梨却气炸了:“你什么意思?白粑你还我,都别吃了!”
她上前去抢她婶手里的东西。
她婶被贺梨的动作吓一跳,怒骂道:“贺梨你个疯丫头,你敢推我?”
“就推你,怎么了?吃了东西还骂我娘,真是给你脸了!”
她爷奶也见怪不怪,摇着头叹气,让一旁的大孙子贺水拦一下他娘和他妹。
贺水拒绝了:“爷,梨姐儿是个六亲不认的,我上去,不是跟着我娘一起挨打吗?”
二老也心疼大孙子,可也不能看着贺梨打她婶吧?就齐齐转头,看向陆溪。
陆溪对此只觉得很难堪,她不知道究竟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贺梨对家里人如此仇视,遂喊贺梨:“阿梨,别闹了。”
然而,贺梨她婶已经打得上了火气,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贺梨向来维护她娘,听到辱骂的话,更不会停下。
陆溪只能上前劝架,贺梨见她娘亲自过来,慌乱中失了力道,一下子将她娘和她婶掀下田坎。
“阿娘!”
贺梨连忙上前,将倒地的陆溪扶起来。
她婶却一直躺在田里起不来身。
“哎哟……哎哟……”
贺水上前扶,只见他娘身上带红,慌张地对他爷奶喊:“阿爷,阿奶,我娘她流血了!”
……
贺庆知道孩子没保住时,第一次动手打了贺梨。
陆溪没拦着。
贺梨捂着脸,整个人很懵。
她呆呆地看着她娘给家里人赔罪。
陆溪为了平息小叔的怒火,掏出私房钱给妯娌坐月子。
家里有地要种,照顾婶婶月子的任务就落到了贺梨头上。
贺梨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一开始记着她娘的叮嘱,被她婶使唤得久了,一气之下,跑了出去。
她去找罗乐算账。
贺梨觉得,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罗乐给的那包烤白粑。
若是没那包烤白粑,她就不会跟她婶动手,她不和她婶动手,她婶就不会小产!
她婶不小产,她就不会像个孙子一样的委曲求全,连带着她娘一起被家里人奚落!
而罗乐并不知道是贺梨让她婶小产的。
贺姓加上村长家共有六户,其中,贺立家、贺常家与贺村长是亲家,贺山与贺庆家是隔房,只有贺栓家爷与贺庆家爷是一房兄弟。
贺庆没让这件事情传开,除了贺栓家,连贺村长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村里人发现贺庆媳妇一直没出现,才知道贺庆媳妇不小心摔下田,落了个孩子。
吓得村里有媳妇的都让来出诊的鹿老大夫帮忙把把脉。
没有新的孩子出现,倒是有几人诊断出了过度劳累。
鹿老大夫说得隐晦,但大家都懂,意思是再那么饥一顿饱一顿地劳累下去,有猝死的风险。
于是,张启兄弟并上他田坎附近的四户人家,在一群营养不良的人里,健康得尤为突出。
村里人得知他俩是午饭和晚饭都在罗乐那里吃,不由得打量起自家的情况。
扪心自问,是愿意花三百文钱抓中药喝,还是花一百文钱吃点好的?
傻子都会选后者。
与一副药做对比,罗乐的五文钱包天就显得不是那么贵了。
尤其是这五文钱是全家的伙食。
家里有白粑的,都乐开了花,而像贺村长这样以皇谷为主食的,就犯了难。
他家劳累过度的是安娘。
安娘每日不仅要下地,还要回家做饭,做好了还要送来地里,一天来回四趟,能不过劳吗?
罗乐知道情况后,便主动找到贺村长,说套餐里的白粑可以换成皇谷,她会蒸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