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尽可放心,柳相只是近日倦乏,气血不畅淤塞发烧了而已,休养几日便是。”太医收回把脉的小帕,对秦羽凉行礼。
“有劳张太医。”他点了点头,俨然将焦急与慌乱尽数咽下。
“分内之事,殿下言重。”张太医言罢在便携药柜里挑拣一番,包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每日三次,煎熬口服,有劳殿下代为转达。”说着便抬手招呼侍童来取了药去煎,意料之外被那太子劈手夺过。
殿下不说话,张太医也只是抬眸看他一眼,随即兀自收拾东西,起身便要告辞。
“殿下救师心切可以理解,但也别累着自己。”他躬身作揖,状似顺口。
“太医顾好自己便是。”可太子却隐有动怒之兆,显然此刻多说什么都是死谏。
“微臣告退。”于是他选择不必多嘴。
秦羽凉亲自为柳瞑凤煎了药,而后端着那碗黑色的汤汁,再次回到了床前。
那人面容冷白清隽,一双桀骜的凤目只有闭上了才是乖的。分明漂亮易碎得不像样子,怎么就不愿意安安稳稳坐在高台之上呢?怎么就非要纵身跃入着浊流,怎么就非要趟他人生这一片浑水,怎么就……这般招人怜爱……
可柳瞑凤不要他的爱。从前往后,不想要,也不需要。
此时的秦羽凉分毫也不敢逾矩。他那点龌龊心思既然一辈子都见不得光,那就一点光都不要放进来。他坐在床边将柳瞑凤半扶起来,让这个人清罹的身体依靠着自己,小心翼翼捏着他的脸,用勺子将吹凉的汤药一口一口喂给他。
这个过程很漫长,很磨人,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忍让,只要柳瞑凤无意,他不会强取,也不会让柳瞑凤知道。这样很好,至少他还能……留在他的身边。
喂完药过去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总得找点事做,可此刻与柳瞑凤无关的什么是他都不想做,他也不敢继续抱着柳瞑凤,于是他把柳瞑凤额上的毛巾拿下来,浸水,拧干,铺平,再重新放在他先生的额头上。
“先生……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做完这一切,秦羽凉趴在柳瞑凤床前,看着那人沉默的睡颜,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扰他的梦境。
”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我不喜欢你了……不……我做不到……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柳瞑凤……我真的……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不会让你知道的。”
“先生,晚安吧。”
那天起,秦羽凉整天整天地守在他身边。柳瞑凤不会回应他,就仿佛不会拒绝他。他不逾矩,平心而论,所做最过,应是一直看着他,听见他呼吸绵长均匀,知道他的生命正点点回温,哪怕连为他擦拭身体都丝毫不敢直接接触他的身体,这样望梅止渴的陪伴也会让秦羽凉觉得幸福。
就这样,两天过去了。
柳瞑凤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秦羽良自然没心思吃饭,于是肉眼可见的日渐憔悴。由于他们有意封锁消息,朝廷上下只当是柳瞑凤病假,而那中庸无为的太子本就可有可无,没人注意他的存在,更没人在乎他的死活。甚至于这占长不占嫡的东西死了,大有人要敲锣打鼓。
秦羽凉跪在柳瞑凤床前的第三天,他撑不住了。眼皮和思维在斗争,无数次困顿不已之后,他终于睡过去了。
“先生…………对…………不起………………我…………不………………不要…………丢下………………我…………我…………爱…………你…………啊…………”秦羽凉呢喃着痴人的呓语,不知自己这次,也是皱着眉睡的。
他醒来了。
周围的一切令他陌生不堪。
富丽堂皇的屋舍,柔软舒适的床铺,以及…………床前趴着的男人。这一切令他惶恐不已,皱眉睡去的年轻男子更让他感到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把男子放到床上,轻手轻脚地用被子盖好。做完这些,他偷偷看了这个男子几眼。男子眉目俊朗,锋芒毕露,可面色苍白,有些消瘦。这…………应该,是他的新主人?他果然…………还是被卖掉了吗…………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落寞。那弟弟…………妈妈…………
突然,他发现桌上有一盆水。根据观察,这应是早晨,那应该…………是要换水的。
他轻轻走到水盆前,正欲把水盆抱起来,却发现水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