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路易十六未果，安娜莎老师带着学生们前往02号教室，进行高考版春庭雪。

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天降大雪，宫殿茫白，烛火皆灭，只留了太监手中的烁烁火把。见学生进来，太监连忙拂袖向前，指示着卧房的方向。深红院墙下，被人们踏过，留下一簇又一簇杂乱的脚印，翻出几分掺着杂草的黄黑泥土。

走到卧房前，两个黄掛太监帮着开了门，安静地立在一旁。

高一百捏捏罗德尼的胳膊，小声嘀咕着，“这是要干什么？”

罗德尼甩着手拍了拍智障儿子，“难说。”

智障儿子中气十足地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啊？”

“你是一点儿历史都不学啊？”罗德尼头疼，跟在队尾窃窃私语，“你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

高一百理直气壮道：“当然是争霸诺兰高校啦。”

叹了口气，罗德尼勉为其难地解释道：“实际上，课程内容与背景毫无关系。之前这里还是君士坦丁堡，结果考的是西方文官制度的优劣。”

高一百冷嘶一声，微微思索，“君士坦啥啥？西方文官制度是什么？”

“……”罗德尼不愿再和他瞎扯，沉默地看着安娜莎老师的一举一动。

安娜莎老师仍穿着教师制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伫立在香案旁，缠着丝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红唇勾起，“欢迎来到02号教室，祝你们玩得愉快。”

说完，她便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椅上，颇有趣味地从柜中找了副墨镜，津津有味地抱臂旁观。

见状，高一百虎个车的指了指身后，低声问道：“她坐那儿干什么？”

“你又不害怕了？”罗德尼无语，但看看高一百透着清澈愚蠢的眼睛，他顿觉这辈子算是完了，自暴自弃地继续普及知识，“她只要一坐，就说明课程开始了。”

“什么课程？”

罗德尼不说话了。

高一百疑惑地看着他。

不过他的疑问没能留存太久，因为一名机器人蓦然出现在床帐之后，介绍起了课堂规则。

“本堂课为观察历史之论文篇。在接下来的两小时中，我将会列出五道题目，你们需在规定时间内做完所有论文题。要求：表述成文，叙述完整；立论正确，史论结合；逻辑严密，条理清晰。”

“请注意：本次随堂测验为机器人打分，总分十五；低于十分，扣除二十积分；低于八分，杖毙；低于五分，凌迟；低于三分，车裂。”

“请各位学生回到座位做好准备，随堂测验即将开始。”

话罢，床榻上的机器人熄掉光亮，进入待机模式。

宁生卷在心中思忖着时间分配的问题，轻松找到了1号座位，粗略地看起大题。

区区小论文罢了，不是问题，只要细心一些，拿到十二三分并不困难。

揉了揉掌根，宁生卷潜心看起材料。

材料也很简单，古罗马时的建筑，五代十国时的分裂，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稍微想过思路后，宁生卷拿笔开写，争取一个小时就结束战斗。

“这么快？”

听到声音，宁生卷没停笔，抬头看着公然回头说小话的西莱斯特，“这是你第几次在课上搞小动作了？”

西莱斯特耸肩，“事不过三。既然现在已经过了三，那再犯几次也无所谓。”

宁生卷对他的歪理比了个大拇指，“你牛。”

被宁生卷称赞过后，西莱斯特更加猖狂，甚至伸手握住了宁生卷空闲的左手，有模有样地打量着，“你怎么左手中指也有茧子？”

“为了向你比中指。”宁生卷云淡风轻地吐槽完，将卷面一翻，开始写新的小论文，“你很闲吗？”

“目前很闲。”西莱斯特捏着宁生卷的左手，难掩笑意，“我不会写小论文。”

宁生卷另开新的一行，抬起眼皮。

西莱斯特光明正大地迎上宁生卷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后方，“机器人在睡觉，安娜莎老师在看电影，教室里没有监控。”

说得更直白一些，现在正是偷偷摸摸讨论答案的最佳时刻。

宁生卷低眉，他的左手正被某人捏在掌心，肆意玩弄，跟捏橡皮泥似的弄来弄去。

有病啊？

宁生卷不说话，西莱斯特也不说话，垂头认真玩手，仿佛他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好学学生。

如此僵持了五分钟，宁生卷大半道题都快写完了，西莱斯特还不松手。

无可奈何，宁生卷长叹一声，“首先，其次，综上所述，史实加结论，是最容易得分，也是最容易上手的答法。”

西莱斯特状似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赶紧写吧，安娜莎马上就要来了。”宁生卷抖掉扒在他左手的爪子。

被拒绝了，西莱斯特小失落地转回了身子，“好吧，就听你的。”

一切重归平静，宁生卷吸了口气，静在那里迟迟没有下笔。半晌，他甩了甩左手，这才重整思路继续写下去。

某人疑似小手格外不干净，扰得他思路都乱了。

“叮铃——”

随堂测验结束。

机器人悠悠转醒，颇具人形地伸了个懒腰，“现在开始批卷。”

数根机械臂从床上生长出来，轻而易举地收走了所有人的答题纸，然后靠在床边批卷子。

原本的朱墙深院迅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教室的白墙与瓷砖地板，干净整洁到似乎能映得出每一个人的倒影。窗外，一阵嘈杂响起，是隔壁理科楼的学生下课了，看样子是初来乍到的可怜孩子，还对高考无限流怀揣着诡异的期待，并对高考的恐怖一无所知。

02号教室里的学生得了空闲，开始压低声音讨论题目和闲聊。

教室后方，高一百拽着罗德尼的袖子，飞速吟唱着哈利路亚玉皇大帝玛利亚王母娘娘，只为祈祷这次考试能不出差错，“我的天，还是罗德尼跟我解释了什么叫凌迟什么叫车裂……这玩意儿是真的存在的吗？我不要被尸块消消乐啊！”

罗德尼按住他乱窜的手，面无表情，“只要你不是智障，看我给你漏的答案，应该能答个七七八八。”

高一百大惊失色，“万一我就是没确诊的智障呢？”

罗德尼闭眼，“那就死。高考生没有怕死的。”

“为什么？”

“你都高考了还怕死？那你来高考做什么？舒缓身心吗？”

高一百是不是来舒缓身心的不知道，但西莱斯特觉得宁生卷八成是来放松身心的。

毕竟某人只花了三十五分钟，就完成了五道论述题，恐怖如斯。

宁生卷从口袋中摸出袋巧克力，向西莱斯特面前递了递，“吃吗？”

西莱斯特挑了个看起来最不苦的抹茶味巧克力，“你怎么这么多小零食？”

“怕学死在教室里，也怕低血糖晕倒被校方当成不好好学习只想逃课的典型案例。”宁生卷含着黑巧，等待着醇厚的巧克力在嘴里融化，“题答得怎么样？”

西莱斯特点点头，疑似乖巧地笑道：“多亏有学长的谆谆教导，不被扣分应该是没问题。”

宁生卷皱眉，“谁是你学长？你才是我老学长吧。”

西莱特斯笑容不减，“多考了二十一次不代表我年纪比你大哦。”

宁生卷随口问道：“你多大？”

西莱斯特想了想，“这个问题很私密，你要和我结婚？”

宁生卷再度皱眉，“有病啊？”

两人没头没尾地瞎扯了十多分钟，机器人才结束了批卷工作，挪到讲台上，用一成不变的声色宣读着最终结果。

“很遗憾，无人死亡。但可圈可点，九人将会被扣除二十积分。”

台下，宁生卷戳了戳西莱斯特的后脖颈，“你多少分？”

西莱斯特已经逐渐熟悉了宁生卷的动作，回过身子，“都在十分以上。很抱歉，让学长失望了。”

宁生卷熟练无视掉西莱斯特的怪话，“还不错。嗯，我平均成绩是十三。”

西莱斯特真情实感地夸赞道：“哇，好厉害啊学长。”

“别贫。”宁生卷收拾着纸笔，准备离开教室，“接下来是什么课？”

西莱斯特真诚摇头，“不知道。我这是第一次上文三科。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跟你讲述理三科的课程。”

仔细回想了一番热力学电压之类的东西，宁生卷也真诚地摇了摇头，还是文三科更适合他，“算了吧，不是很想了解。”

此时，落日的余晖照在窗台上，昏黄地拉了长长一道，晚霞漂亮，云彩低矮，银月模糊地挂在天空的一侧，正是一天当中最悠闲的时候。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西莱斯特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景色，又转头看向专注于默背世界地图的宁生卷，很是欠揍地笑道：“在课上，当我牵起你的手时，你是什么感受？”

“有脏东西。”宁生卷头都不抬，脑子里都是英国和陕西的地图差别。

突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闯进了脑海中，宁生卷拂了拂碍眼的头发，补充说道：“需要及时净化。”

西莱斯特了然笑道：“怎么净化？”

宁生卷啧了一声，“你话怎么这么密？”

西莱斯特无奈摊手，“我的错。”

无所谓，宁生卷只是一时不同意罢了，他们来日方长。

看着宁生卷手中的世界地图，却分神分到银河系的西莱斯特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