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走后,梁少谦拧着眉,打开车窗。
地下车库的阴风灌进来。
他平复许久,才堪堪将那股邪火压下去,叫他不至于在陆明隐面前太过狼狈和失态。
转过头来,罪魁祸首倒在座位另一端哼哼唧唧。
梁少谦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眼睛却是死死盯住陆明隐。
眼神也逐渐由清明到覆满寒霜。
他俯下身,倏然扯住陆明隐乌黑柔顺的头发,迫使人转过头来,继而捏住对方的下巴。
陆明隐被迫与他对视,脆弱的眼角也被逼出两滴清泪。
梁少谦手上却不留情,将陆明隐的下颌骨捏得咯吱作响。
亲眼看着陆明隐的泪一滴一滴流到他的手背上,他才一字一句阴沉道:“陆明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唔...”
陆明隐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回答不出梁少谦想听的答案,在酒精的作用下只会呜咽流泪。
头脑不甚清醒的他,只感觉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让他心生恐惧。
潜意识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并非他所认识的那个梁少谦。
他认识的梁少谦不会这么粗暴地对待他。
他认识的梁少谦会在一个明媚的白天把花塞进他的衣服里。
会在暴雨天陪他躲雨,往他手心里塞热牛奶。
会因为他前夜随口的一句喜欢第二天一早就将一大捧洋桔梗放在他的窗前。
种种此类。
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狠戾地掐他的下巴。
也绝不会...拉着他跳崖。
眼前倏然闪过上辈子坠崖的画面。
陆明隐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揪了一下,蓦地阵痛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
原来梁少谦恨他这件事,他是如此介意。
陆明隐有些痛苦地闭上眼,密长的睫毛轻轻战'栗,却在下一秒被梁少谦用力捻开眼皮。
梁少谦有些失控地死死按住他眼角,双眼斥满阴鸷,语气讽刺,“陆明隐,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哭呢?”
*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令人打颤的剑拔弩张氛围才逐渐消散。
梁少谦的演技一向精湛,又恢复成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拽着陆明隐下车,从地下车库坐专属电梯直达至湖酒店的顶层。
许是真的被吓到,也可能是酒精上头的余韵未消,陆明隐这时又乖了起来。
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任由梁少谦拉着。
梁少谦拿出房卡,滴的一声,刷开门。
至湖的顶层是他专门为自己留出来的。
三室一厅的格局,白灰色调的装修,干净整洁且宽敞。
这套房除了他,今晚这是第一次有外人闯入。
他随便打开套房中的一扇门,将陆明隐推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客厅。
至于对方再想做什么,他不关心。
被推进房间的陆明隐天旋地转。
几乎是梁少谦松手的一瞬间,就跌坐在地上。
好在地板上铺着一层柔软厚实的羊毛地毯,不至于让他这纸糊的身子摔出个好歹来。
屋里没开灯,他垂着头,在地上缓了许久,才艰难地摸索着墙壁,按开了灯。
眼睛被白光刺得蜷缩的同时,一股强烈的干渴感也后知后觉在他喉咙处涌了上来。
他喉咙轻滚,咳嗽了两声,本能推开门,步伐踉跄地朝客厅走去。
客厅的主灯没开,只有沙发旁的一盏立式台灯散发着幽暗的光。
梁少谦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了,藏青色的白色斜纹领带松垮着,只有白衬衫是规整的。
他正对着电脑处理邮件,茶几上还放了一摞半人高的文件,文件旁边是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那张冷峻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根本没听见陆明隐推门出来的声音似的。
当然。
也有可能他听见了,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梁少谦。”
陆明隐迟缓地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只是声音沙哑的跟什么似的,“我想喝水。”
梁少谦看都没看他一眼,深邃英俊的眉眼只盯着电脑屏幕。
陆明隐严重怀疑那键盘下一秒就能被梁少谦敲出火星子来。
不过,醉酒的他也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也就是了。
见梁少谦不理他,便自己走到饮水机前,去接水。
可等按下饮水机的开关,陆明隐才记起要先拿杯子才对。
他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去关。
可架不住饮水机出水的速度太快,充足的水柱跐溜一声,尽数溅到他的脸上。
没喝到水反而弄了一身糟的陆明隐,低头看着湿漉漉的上衣,有些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梁少谦,眼神飘忽不定,还有点心虚。
像是做错事怕被大人责罚的小孩子。
一分钟后。
梁少谦才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咬着烟,起身走过来。
他高大的身材着实给人无形的压迫感,陆明隐下意识后退两步。
“喝个酒还能把脑子喝没了。”
梁少谦边冷嘲热讽,边单手从橱柜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塞进陆明隐的怀里。
陆明隐轻咬下唇,自动过滤了梁少谦的阴阳怪气,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才去按饮水机的开关。
不料这一通折腾还不算完,本来脑子就不清醒的陆明隐刚伸出手,就又被地上的水滑倒。
很久以后清醒过来的陆明隐在复盘的时候,甚至怀疑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被什么偶像剧的玛丽苏女主附身了。
要不然怎么总往人怀里摔?
搁到电视剧里,非得给这场景配个慢镜头和甜得发腻的BGM不可。
他觉得难堪。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后面也就不会发生足以令他整个后半生都觉得羞耻荒谬的事了。
陆明隐踉跄一下,求生的本能致使他朝梁少谦的怀里倒去。
他左手撑住梁少谦的肩膀,右手扯住对方的领带,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只是,他不自知的是,素日里总是端的冷清的脸蛋,在此时难得展露出来的无辜,实在是太引人遐想。
似是反常的含羞草,罕见地在人的触碰下不闭合。
梁少谦的眼神暗下来,下颌线绷紧,“松手。”
当然了。
倘若陆明隐在这时能够乖乖听梁少谦的话,松了手,那就不叫喝醉了。
潜意识的真心话总是要借着酒精挥发才能吐露出来。
他不但没松手,反而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是大不敬地贴在梁少谦身上了。
他红着眼,声音沙哑,“梁少谦,你到现在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理我了,讨厌我吗?为什么呢?”
梁少谦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的脸,眼底幽深。
“我送你咖啡你也不要,本来很甜的,结果那天很苦,我就喝了两口,就扔掉了,好浪费。”
“你还骂我滚,你凭什么骂我滚呢,我比你大。”
“......”
陆明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大通。
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喝醉了耍酒疯的缘故,还是这些话本就是他内心深处早就想要质问梁少谦的。
等说够了,他才后知后觉梁少谦在此期间没有说一句话,并且身体绷得很紧。
仿佛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陆明隐一怔,这才察觉腰胯间有些硌得慌。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惊讶地眨眨眼,又去看梁少谦的脸。
梁少谦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眼底滚烫,瞳孔中似有火苗在蹿腾。
如果此时的陆明隐哪怕能够清醒一点点,就能准确的觉察出梁少谦眼底那不加掩饰的危险气息。
或许就能避开这件令他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极其难堪的事。
可惜。
他现在不清醒。
“需要我帮你吗?”
陆明隐不知者无畏,尽可能地从不太清醒的脑袋里搜罗出遇到这种情况的最佳解决方案。
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对于正常的生理需求,办法还是有的。
他知道要怎么做。
梁少谦竟也没推开他,声音暗哑地说:“怎么帮?”
“这样。” 陆明隐没纠结。
可能他潜意识里也自责弄了人家家里一地水,所以怀揣着几分愧疚补偿的心理,当即在梁少谦面前屈膝溎下去,去孑他的西裤。
一阵窸窣过后。
梁少谦蓦地拧起眉,重重吸了口气。
他夹着烟的手克制不住地放在陆明隐的后脑勺,用力,戾气很重地问,“从哪里学来的?”
自己弄是一回事,可被人强迫着弄又是另一回事。
更遑论梁少谦的手劲不小。
陆明隐不禁发出痛苦的呜咽,濒死的窒息感实在让人恐惧。
他双手攀上梁少谦的手臂,将对方的衣袖抓出深深的褶皱,欲要挣脱。
梁少谦却是终于来了兴致,低声骂了一句脏话,重新将烟咬在嘴里,扯住陆明隐的头发,加圦了速读。
....
不知过了多久,觉察到陆明隐的鄇悺已经矜的不能再紧。
梁少谦才微眯着眼,呼吸加重,将东西拿出来。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人。
陆明隐显然还属于失神的状态。
梁少谦没弄在他的釦嬙里,所以他的脸上全是念腻的敬业,就连睫毛上也沾染了许多。
涎水顺着破皮的唇角流至下巴,整个人泛着潮|红。
包括鼻侧的那颗小痣,都染着被狠狠蹂躏过的风情。
陆明隐本人倒是勾人不自知。
氧气重新进入肺部,他只顾着大口呼吸,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梁少谦见状,却是再也忍无可忍,额角青筋直跳,气血上涌。
他粗暴地捻灭烟头,拽起陆明隐的胳膊,就将人丢进浴室的浴缸中。
喷头出的冷水,尽数喷洒在陆明隐的头上。
陆明隐难受地闭上眼。
......
等折腾完,已经是半夜了。
陆明隐躺在床上睡熟,梁少谦则坐在床边抽烟。
他沉默地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突然勾起唇,嘲讽自己。
他觉得自己实在无耻下贱,根本没有自尊心可言。
外面的人都道他冷若冰山雪,睚眦必报,谁也不在乎。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面对陆明隐的时候,这些词其实都不算数了。
他耻于自己的身体对于现在的陆明隐竟然还有欲|望。
那从年少时延续至今的欲|望和冲动,让他觉得不堪。
其实梁少谦也没想到,陆明隐竟然还敢主动问他关于以前的一些事。
大多数时候他是不愿意去回想那些事的。
陆明隐这个人从开始就像一团雾,在他心里是没有具象化的。
他对于陆明隐的感觉,只有标签。
——是宋皓天那个垃圾的家教老师。
——读题目时的声音很好听,写字很好看。
——经常穿着干净的衬衫或者卫衣。
——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香气。
——长了一张绝对会被大多数人归属为好看那一类人的脸。
时不时还会盯着他看。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不出意外,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以后也永远不会有交集。
他们不是一路人。
直到那天晚上,他看见陆明隐坐在台阶上抽烟。
陆明隐低垂的清冷眉眼,唇齿间吐出的雾气,微微弯曲的手指,都令他无比着迷。
他生平头一次看一个人看得出神。
彼时他刚得知父母死亡的真相不久,一颗心愤怒又扭曲,满心满眼都是偏执的复仇计划。
手刃仇人、剥皮抽骨、点火焚屋、抛尸荒野。
这些他都想过,并且实实在在地不计后果地想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