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优微微挣扎了一下：“我想睡觉。”
纪卓放开他：“睡吧，不早了。”
哗啦啦的雨声是最好的催眠曲，纪卓很快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轰隆一声把纪卓惊醒了，他感觉身边人动了一下，迷糊中伸手拍拍：“没事儿，是雷声。”
第二天早上纪卓在奶奶的惊呼中醒来。
“我的老天爷，太吓人了，差点把房子埋了。”
爷爷：“去年冬天不该砍后坡的树，树一少土质就松了。”
纪卓起身：“奶，咋了？”
奶奶推开房屋门，一脸忧愁：“后山滑坡了，塌下来的土全堆在后墙上。”
“啊？”纪卓彻底清醒了。
小优已经穿好衣服下床。
他们绕到房后一看，后坡塌下来的稀土堆的比人还高，差一点就到房檐了。地上全是从土里沁出来的水。
“这要赶快清走，久了墙都得泡塌。”爷爷皱眉总结。
天还阴着，估计今天还要继续下雨。
纪卓：“那现在开始干呗，趁这会没下了。”
爷爷背手转身：“先吃饭，倒也没那么快。”
纪卓看了看墙，又看了看斜坡上方。
塌方边缘的树有连根带土倒下的，也有树干还立着，但根已经裸|露出来的。
有树的地方应该没那么容易滑坡了吧。
吃早饭的时候，纪卓问爷爷后面怎么处理。
“你上你的课，我找人来帮忙。”爷爷淡定道。
纪卓想留下帮忙，但又不能不管书院的学生。
“要是没干完又下了怎么办？”纪卓担心道。
爷爷喝完最后一口包谷糁：“先把堆在墙上的清走，只要不泡着墙就没事，剩下的等天晴了慢慢弄。”
纪卓见爷爷不着急，慢慢也放下心。
足足下了一夜大雨，不仅冲垮了后坡，沟里的水也涨起来了。
平时洗衣服浇地深度只到脚踝的水，现在已经到小腿肚子了，并且水流非常急。
纪卓还没走到沟里就听到了湍急的水流声。他一个大跨步跨过去，抓着旁边的草才站稳。
成年人都要费点劲，那些需要过沟的孩子怎么办？
纪卓想到学校附近的那条沟，两米宽。至少有一半的学生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
之前沟里垫的有石头，照这涨水的样子看，石头早就被水淹了。
想到这纪卓加快了去书院的速度。
走到那一看，果然已经有四五个孩子站在岸边束手无措，其中一个孩子衣服还是湿的。
“怎么了这是，你掉水里了？”纪卓关心问道。
纪全：“我想试试能过去不，没站稳坐水里了。”
旁边孩子补充道：“他差点被水冲走了。”
纪全尴尬挠挠头：“我看着不深，谁知道水冲劲太大了，站都站不稳。”
这条沟比纪卓家附近的那条更宽，水流更急。
“这不是开玩笑的，别逞强。”纪卓认真道：“下游有的地方是潭，冲下去很危险。”
孩子们不敢说话了。
纪卓把东西交给其中一个大点的学生，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试探着下了水。
岸边的水深都已经到他膝盖了，可想而知小孩下来有多深。
纪卓半蹲下：“来，我背你们过去。”
一开始孩子们扭捏不好意思，有人带头后就敢了。
纪卓背着孩子慢慢走在水里，越到中间水流越急，带着一股冲劲把他往下游推。
难怪纪全站不稳，成年人如果脚下没踩实都会不稳。
纪卓把孩子一个个背到对岸，问纪全：“那边那户人家是不是你亲戚？”
纪全点头：“我表叔家。”
纪卓：“你去他家借一件干衣裳，不能穿湿的。”
纪全听话去了。
这拨孩子走了，纪卓就在对岸等着，来一个背一个，一直到后面没人了他才穿上鞋袜去书院。
天上又开始下起小雨，纪卓一直挂念家里的情况，但又不能扔下孩子回去。
中午那会雨下大了，学生们都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带了午饭。
有几个没带的，纪卓给他们分了从家带的饼子。
他专门把家里的馍馍饼子熟鸡蛋全拿上了，就是防止中午有学生没饭吃。
下午终于有一阵雨下得小点了，纪卓默默期盼停一会儿，等雨一停他赶紧让孩子们回家。
“明天早上如果雨下得跟中午那会一样大，你们就不用来书院，放假一天。如果没下雨，正常上课。听到了吗？”
“听到了。”
沟里的水涨得更深了。
纪卓依然把他们一个个背过去。
赶回家的时候，奶奶已经开始做饭了。
除了爷爷和小优，还有另外三个人在屋后帮忙，大家都光着脚，衣服全是湿的。
纪卓放下东西立马开始帮忙。
“小卓别脏手了，我们来就行。”六堂叔劝道。
“没事六叔，多个人干得快。”纪卓挑起一担稀土，差点没站稳。
小优在旁边赶紧扶了一把。
“没事，滑了一下。”纪卓稳了稳扁担才抬脚。
不怪纪卓站不稳，泥巴地被踩得特别滑，大家又都光着脚。
黑山哥笑道：“纪卓是读书人，这粗活他干不顺手。”
爷爷：“啥读书人不读书人，在这都是农村人。”
黑山三两下又装满了一筐，杵着铲子休息：“那还是不一样，他是靠文化吃饭的，我们只能卖力气。”
六叔：“只要能好好活着，靠啥都不丢人。”
黑山笑：“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有时候我也羡慕纪卓，有机会靠读书光宗耀祖。”
六叔：“不过说真的，纪卓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又用功。要是我，送我去上学我都学不出什么名堂。”
黑山赞同道：“说的也是。咱就没那脑子。”
小优挑起一担土默默走了，走得比纪卓稳当。
五个男人干了大半天，靠近墙的那一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爷爷把墙根处留了半米宽的沿儿，然后往外挖了一条水沟，让积水可以顺着水沟流到房子边渠，然后从边渠流到稻场下面。
这样后檐的积水就不会往墙里渗。
饭一好奶奶就喊大家洗手吃饭。
其实这会还早，但是大家累了一天，又是淋雨干活，不招待晚饭实在不像话。
早点吃完能让大家早点回家换干净衣裳。
奶奶专门杀了只鸡招待大家，又炖了腊鱼，腊肉炒土豆片，还有拌黄瓜，炒青柿子，蒸了一大锅苞谷米饭，开了一坛青梅酒，让大家舒舒服服吃了晚饭。
临走爷爷亲自把大家送下稻场。
在场爷爷的辈分最高，帮忙的人说什么也不让爷爷往下走了。
纪卓洗干净脚穿上鞋袜。小优吃完饭赶紧去洗热水澡了。
出来看到爷爷仰头观察天上的云，纪卓问道：“还会再下吗？”
爷爷：“嗯，还有雨。”
纪卓：“前一段时间干了那么久不下，这两天又猛下，庄稼怎么受得了。”
爷爷背手进屋：“农民就是靠天吃饭，能怎么办？”
纪卓无奈叹口气。
奶奶在厨屋洗碗，纪卓把堂屋吃饭的桌子、地面还有大家进进出出踩的泥巴收拾干净。
天黑的时候果然又下起来了。
一家人关上门在堂屋，就着一盏桐油灯各做各的事。
爷爷叼着旱烟编草鞋，时不时咳一声，他一咳奶奶就抬头翻他一眼。
奶奶在纳鞋底，针穿不过去的时候就拔下来拨拨头发。
小优写字，纪卓看书。
外面哗啦啦下着雨，屋内静悄悄，谁也没说话，谁也不觉得无聊。
晚上小优依然在纪卓房里睡。
在小偏房晾干之前，小优应该都在这了，
第二天早上雨还在下，但没有昨天中午下得大。
纪卓想了一下要不要去书院。
去吧，他说了下大雨就放假一天。
不去吧，这雨势比昨天小，万一有学生去了他不在，不是害学生白跑一趟。
想了想他还是打伞去了书院。
等了半个时辰，一共去了六个学生。
三个是自己来的，还有三个是家里人看到纪卓往书院走被催来的。
纪卓庆幸来了，要不积极上学的三个孩子一来看连他都不在，心里难免会失落。
只有六个学生，课肯定是上不了的。但总不能刚来就让人家走吧。
教大家玩个什么，纪卓灵光一现：“我教你们下五子棋吧。”
他用石笔在教学木板上画出棋格，然后向他们解释：“五子棋要两个人下，一人走一步，棋子落在交叉点上，当一方的棋子在横向、纵向或斜向上连成连续的五个，这一方就获胜。”
纪卓一边讲解一边示范：“就像这样，要是连续的五个，中间有别人的棋子不行。我们要一边连自己的，也要去阻止别人连成，明白了吗？”
纪卓尽量说的好懂一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来跟我试试？下两局就会了。”纪卓鼓励道。
其中一个平时学习比较认真的孩子举手：“夫子我跟您试试。”
“来，我们一个画圆圈，一个画三角。”
纪卓一边下一边引导他，没一会儿学生就看懂规则了。
“你确定要下在这里吗，确定不先堵我吗？”
纪卓点了点自己已经连了三个，并且两端都没有棋子的地方提醒他。
“哎呀我没看到。”学生懊恼道。
“没关系，你第一次下，我可以让你悔一步。”纪卓安慰道。
谁知学生却果断拒绝了纪卓的好意：“不，输了就是输了。”
“真不错。”
纪卓赞赏完，看向下面的学生：“你们知道他的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落子无悔。意思就是说，落下的棋不可更改，比喻生活中做了决定就要遵守，绝不耍赖，这才是君子所为。”
“来吧，还有谁愿意试试，上来跟纪天下。”
在纪卓的鼓励下，大家都尝试了下五子棋。
大家都是第一次玩，水平半斤八两，所以还玩的挺开心。
约莫有一个时辰了，纪卓让学生都回家，下午也不用来了。
这下雨是耽误上学，但也没办法，孩子们的安全最重要。
而且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伞，淋雨太严重感染风寒可不是开玩笑。
发热可是能烧死人的。
纪卓万万没想到，学生们没发热，小优却发起了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