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昼重登系统，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

五分钟，这并不是个漫长的时间。在摸鱼的时候，几乎是转瞬即逝的。

但抢课如战场，争分夺秒，这五分钟足以让数以万计的大学牲涌进选课系统左右脑互搏般抢个你死我活，再在一瞬间如潮水般撤离。

陈昼显然不是时代的弄潮儿。掉线五分钟后，她成功成为了被人潮拍死的前浪，此刻的系统流畅得可怕，流畅到登录系统就仿佛置身于寂寥的荒漠——此地空余陈昼一人。

完了。

看着系统里每一门课程后鲜红的满员，陈昼心凉了半截。

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分量，陈昼扭头一看，是苏念念暖和的手，再往上，是她英勇就义般凝重的表情：“Just do it.”

来不及纠结这厮什么时候学的早期英语，陈昼点开角落里的“已选课程”——

——“您已成功选入课程《小众电影鉴赏》，请于每周三晚上六点，前往E-444活动教室上课。”

陈昼长呼一口气。

话说这活动教室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周三。

哪个天才把解剖课放在饭点的。陈昼白着脸走出教室。这堂解剖课格外赤裸，这位名叫元泰的老师直接抛开第一节课画的大饼，采用全息模拟技术硬核拆解。

“为了加深同学们对生命的理解，学院特地重新开设这门课程。”

“……重点很多，大家记得记笔记。”

最先解构的是一只小型虫族，全息课堂并不会造成污染，但老师还是要求每个人都严谨穿好防护服：

“待会切开的时候要小心血喷到脸上。”

“不先讲理论吗老师？”有人颤巍巍的举手，没办法，第二节课就亲手给尸体开膛任谁来也接受不了。

“实践出真知。”元老师如是说到：“先从异星种族开始，冲击反而小些，到后期人体解剖就不容易做噩梦了。”

“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于是陈昼就这样半推半就地站在系统分配的虫族面前，这只像抱脸虫模样的虫族死得很彻底，每一根附肢都僵直着。四五十厘米的大小，带着尾针的蝎状尾，系统贴心地介绍了它的结构——状似蟹腿的粗壮的附肢会在移动和攻击时飞速行走，腹部是层层相叠的口器。它没有眼睛，靠着半裸露的皮肤感受热量。尾巴起固定或攻击作用。

系统恰如其分地加入了该虫子的袭击影像——以肉眼勉强能辨别的速度冲至人前，抱住躯干的同时将尾部尖刺扎入躯体。

随着影像里的假人发出剧烈的尖叫，露出空洞洞的血坑。陈昼抹了把冷汗——

原来上个学期的军训是easy模式吗，已老实，求放过。

“为了保护同学们的安全，避免不必要的污染，解剖在全息教室进行——毕竟大家都不想看到教学事故……”元老师穿着防护服，表情和蔼，他微笑着、微笑着，然后拿出来一把枪。

一把激光枪。

陈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像电路杀人魔似的把枪高高举起，枪口朝上，随着激昂的器械介绍时间，紫色的激光从枪口喷出，形成尖锐的圆锥形。

9号手持切割器，用于切割体积小密度高的骨骼或金属材料。

解剖图解自动下发到每个人的面板，老师嘴里讲解着要点，手上的切割器精准地落在虫族的腹腔，伴随着烤焦的糊味和迸射的火星，积压腹腔已久的血液、积液喷射而出。老师的防护服劈头盖脸的全是黏糊糊的绿色液体，前排的同学也难以幸免，被虫子的□□浇个彻底。

一时间全息教室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味。

元老师早已习惯这种场景，淡定的打开防护服的自动清洁，从容道：“刚刚是错误示范，虫族死亡后易爆，死亡时间长的虫尸没有验压，直接切割容易造成刚刚那样的结果。”

“大家要切记每一个正确步骤，真实的解剖不比全息，是真的会造成剧烈污染的。就比如我，现实情况估计过不了多久就狂化了……”

撇开这节课恶臭非常而言，陈昼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譬如星际的虫族不同于地球生物的反向双螺旋DNA，而具有四螺旋异源核酸，其中砷化硅的骨架让其具备极高的温度适应能力。-200℃到2000℃都不在话下。

虫族的各个部位都异常坚硬，加上极端的适应力，其净化后制造出的生物武器实力都非常强劲。

陈昼今天的战果是完整取出虫族的尾针，腐蚀性和神经毒素兼备。不幸的是这句尸体一戳就炸，陈昼血到淋头，一边呕一边剖。

全息教室的五感渲染太真实，即使出了教室，陈昼还是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恶臭味。浓郁、且挥之不去。

草草喝了管营养液，陈昼就和苏念念结伴赶往下一堂课。

电影鉴赏的教室离解剖课教室不远，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尽头就是。

看着鲜红的门牌，两人不由咽了咽口水。

好像知道是什么小众电影了。

走廊尽头、红色门牌、笔触粗犷的444、乌漆麻黑的室内、忽明忽暗的顶光灯……甚至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得斑驳的墙体、若隐若现的血手印等等。怎么看都是不详的征兆。这些标志无一不明示着它的主题——

恐怖片。

“哇哦。”陈昼干巴巴地开口，“你喜欢看恐怖片吗？”

“……”身旁的苏念念没说话，只是长久的静默，最后说道：“千辛万苦就抢来这种课吗？……”

“有意思……”

真的有意思吗朋友？你的尾巴好像在微微颤抖啊喂！

选课重退很麻烦，况且没报满的课程看着就辛苦。秉着事已至此来都来了的心态，两人走进了教室。

“刚刚已经看过更恶心的了，说不定这堂课其实没那么吓人。”陈昼稍稍打起精神：“恐怖的源头是未知和火力不足，作为社会主义好青年我们肯定能支棱起来！”

“没错！”苏念念点头：“火力很充足！”

牛头不对马嘴，陈昼安抚地拍了拍友人的肩膀——听听这颤抖的声线。

教室里一片漆黑，进门时系统核计了两人的学生身份，签到后便顺利放行。

学生们陆陆续续进场，两人招呼着贺知衍他们过来坐，待几位人高马大的单兵学生落座，坐在人群中央的的两位柔弱文员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安全。

同样是文员的赵磊和周承明也坐在了两人身后，两人的处境就像以往的战术作战——被围在中间。

“死道友不死贫道。”陈昼附在苏念念耳边碎碎念：“我们在中间很安全。”

“嗯……”

“害怕的时候可以抓我的手。”

“嗯……”

“别太紧张。”陈昼语重心长，虽然自己也怕得要死：“就两个小时。”

“我怕我叫出来。”苏念念表情坚定。

忘了这还是只好面子的狐狸，绝对不可能因为小小的选修课让自己的脸面跌份。

“……你可以掐我。”陈昼慷慨道，非常大度地拔高了肢体接触的界限。

昏暗的环境下，所有同学的眼睛都反射出不同的光彩，一水绿幽幽黄澄澄的眼睛，让陈昼这个普通人有了一种掉进狼窝的错觉。

黑暗让她什么也看不清，除了周围一片鬼火似的眼睛，其余都湮没在黑暗里。于是她下意识抓住了苏念念的袖子。

“嗯？”苏念念似乎撇了撇头，属于她的鬼火歪了歪，还眨巴了两下。

“先抓着，等会电影开始的时候抓万一自己吓自己就不好了。”陈昼理直气壮——哈哈，我是嘴硬胆小鬼。

绿色的鬼火眨巴眨巴着，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反手握住了陈昼的手腕。“那先这样。

黑暗孕育着未知，这让陈昼的恐慌成指数倍增长。但同学们似乎并没有那么害怕，尤其是周围几个男生，早就火热地聊在一起，曾烨祺还隔三差五扮成鬼脸吓人。

氛围一下子变得非常热闹，陈昼和苏念念夹在其中就显得极其安静。

像两只受惊吓后僵直的鸡。

上课铃悠悠响起，周围悉悉索索的聊天声一下子褪去。黑漆漆的教室，鸦雀无声。只剩下同学们提灯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操作台，等着老师开课。

不知何时开启的冷气弥漫在空中，陈昼只觉得脖子一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周围还是很安静，科任老师还没出现自我介绍。

这片长久的寂静成功让陈昼的恐惧更上一层楼——在感受一丝凉气吹过耳边，陈昼感受到握在手腕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穿着诡异的老师才走上台。经典的小丑扮相——鲜红的、咧到眼尾的大大的微笑、惨白的面容、星星眼、两片浓重的腮红、臃肿又鲜艳的小丑服和右手高高飞起的红色气球。极具视觉冲击。

他怪里怪气地开口：“原谅我姗姗来迟，本课程用来欣赏古往今来的经典惊悚片，希望大家可以在从中获得新的乐趣！”

“接下来，请同学们打开系统里的沉浸观影，正片即将开始——”

“心脏不好同学请把药品随身携带，祝同学们观影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