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肆恙没回话,依旧是摆着一副心情不好的脸看着楚慕白。
负雪被紧紧捏在手里,随着一阵风的吹动使它也跟着有了动静。
叶肆恙突然把剑一转,负雪在他手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而后剑身与目光平齐,睛瞳一亮,对着楚慕白直刺了上去!
楚慕白没拿剑,他只有烟管能当搏斗的武器。
反应过来后,楚慕白拿烟管末端与负雪相抵一当,他手臂收力,目光如狼地看着叶肆恙,勾着嘴笑道:“不开心什么?”
听这语气,不知道的以为在哄着人打架。
叶肆恙没回话,但面色相比刚才舒缓了一些,负雪在与烟管的抵死缠绵中被抽出,又被它主人无情地抛在空中,对着楚慕白又是一刺!
“脾气不小!”
楚慕白大嗬了一声,直接转身后抬一脚踢开了负雪,而后想要拿烟管去索叶肆恙的喉!
结果楚慕白发现自己大意了。
在负雪被踢开后,叶肆恙紧接着直接一个挽剑恢复,目标一锁,剑尖挑光地朝楚慕白冲了过来!
只见负雪的尖头对着楚慕白的喉处,楚慕白喉结一动,仅仅一毫的距离就能刺破楚慕白的脖子!
“没什么,只是因为妖岭的事睡不着,在想明天……”
叶肆恙目色低暗,看着楚慕白的脖颈处,而后手臂缓缓放下,欲将负雪收起。
然而,剑还没收到一半呢,突然!面前的楚慕白张开双臂朝他扑了过来!
……
苗青发誓自己真的只是出来方便一下,他哼着曲儿刚走到一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想着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儿斗殴呢。
他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摸索着向前去,慢慢探开了面前的草丛,往动静那里一看。
“……我靠!”
苗青被面前的场景惊得差点叫出声。
月光不算亮,但勉强能分辨清楚有两人在微弱的光照下交叠在一起。
压上面的那个动静不大,被压的那个先是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又没了动静。
苗青看着那两人,突然拍了一下面前的草丛,心里怒道:真是不知羞!在外面也不怕被人见!不过那两人的身影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那借月光交叠在一起的两人正是刚才打得火热的楚慕白和叶肆恙。
楚慕白把叶肆恙扑到后,单手捆住他的两手腕,看着他的腰部,挑了挑眉,而后一把举过头顶。
轻声道:“别紧张。”
“楚慕白你干什么?疯了吗?!”
这还是楚慕白第一次听见叶肆恙唤他全名。
呃,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负雪被扔在一边,叶肆恙咬牙在下面疯狂挣扎着,手腕试图摆脱楚慕白的束缚。
叶肆恙虽穿衣看着瘦,但由于常年闭关在家里练剑和修功,肌肉肯定是没少的,所以使唤出来的力气一点也不弱。
差点就要挣脱楚慕白的瞬间,只见楚慕白的手迅速往他腰上的某个东西一拽,然后笑了笑,勾着手将那东西晃荡在叶肆恙的眼前。
“……”
是叶肆恙挂在腰间的香包。
楚慕白松开他的手起身,将那香包在空中抛了抛,无奈道:“香料用完了,只能借用一下叶公子的香包了,叶公子不介意吧?”
叶肆恙也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和杂草。
因为刚才的一番打闹,他跟楚慕白的脸颊上都热得有些带红。
叶肆恙喘了口气,道:“……你想用,直接与我说就好,不必这样。”
楚慕白乐道:“嗯哈哈,跟你开个玩笑,叶老板够爽快!”
说罢,只见楚慕白将那香包凑到鼻尖,叶肆恙一脸不解地看着他道:“不烧吗?”
闻言,楚慕白又反问着脸看他:“嗯?为什么要烧?不烧还能多用几次,烧了可就没了。”
两人在那树下缓了一会儿,叶肆恙捡起刚才被丢到一边的负雪,靠着那棵树坐下身,表情似是有许多难以诉说。
“在想明天该怎么办吗?”
楚慕白也就树席坐,肩靠着叶肆恙,将那香包举在空中,端着脸细细观摩地问道。
叶肆恙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在手里转了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好胜而犯下终生悔恨?”
“嗯?那对变异姐妹妖吗?”
楚慕白顺着叶肆恙给出的话题思索了一番,捏了捏香包,又道:“怎么说呢…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就是被家里关的,入世太浅,这种的你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我看楚公子在岭主述说时,感触似乎也不小。”
听到这句话,楚慕白笑了笑,含着些许无奈,道:“我只是…想到自己的家了,哈!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虫子的鸣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入耳,秋夜的凉风渐渐趋缓,两人就这么靠坐在树下,谁也没先开口,但又各有各的心事。
良久,楚慕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又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道:“哦对了叶公子,还想问你,你的头发为什么有一缕是金色的?”
“生下来就有,之前跟舅舅提过,但他只让我不要多问。”
“嘶,说起你舅舅,我怎么感觉他比你还猴急,就为了望侄成神啊?”
“也许是吧,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他作为长辈的一种激励吧。”
“是吗,我只觉得激,没励。”
叶肆恙没反驳,只轻抚着负雪,似是有些迟疑,道:“所以,这次委托该怎么收场?”
楚慕白轻叹道:“唉,这还真不好说,不如岭主意的话,还拿不到好评,令人头疼呐。”
“静观其变吧。”
夜已入深,虫鸣迭叫。
俩人在三大界里转了一遍,可谓是忙活了一天,再加之刚才又提劲斗了一架,都有些精疲力尽到昏昏欲睡。
此时的风不急不躁,仿佛在吹送一首摇篮,叶肆恙靠着树,有些睁不开眼,声音绵道:“不回去睡吗?”
“动不了了。”
楚慕白则是直接闭上了眼。
叶肆恙没起身,只听着那“唰唰“的草动,也慢慢合上了眼。
于是乎俩人就这么肩并肩靠着在树下度过了一夜,于是乎第二天早上发现两人都不在卧榻上,于是乎就被苗青和傅雨看见了俩人这般场景。
“……他俩真的吗?”
苗青瞪大眼睛,下巴已经惊到张不开。
傅雨则是憋了一口气,转头不看道:“……我去盛早饭。”
晨秋的风有些凉身子,叶肆恙冷地缩了缩,往身下人的怀里挤得更紧,两人的头发都有些散乱,其中的几缕被风弄得缠缠绵绵交织在一起。
苗青看着这幅两人交叠的景象感到熟悉,貌似就在不久前见过。
“……”
叶肆恙没有懒觉的习惯,昨夜是熬得有些晚,所以今天也就晚起了一会儿。
刚开始睁眼,意识尚未清醒,叶肆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直到他跪坐起了身子,手撑开摁到墨色锦衣上,而后开始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他。
有些难受,像是平缓的山原骤然突起了一大块。
揉眼过后,叶肆恙意识恢复了些许,而后低头往下一看。
“…………”
楚慕白这一觉睡得莫名踏实,一夜无梦,他被身上之人的动静弄醒了,而后缓缓睁眼。
首先入眼的就是叶肆恙一脸极其复杂的表情,仿佛一张纸被人乱糟糟地揉成一团儿。
楚慕白不明所以,只道:“早。”
叶肆恙站在楚慕白身旁,头发已经完全散乱了下来,他握紧手中的负雪,闭闭眼,深呼吸了一口,缓道:“吃饭吧。”
饭桌上,楚慕白觉得气氛不对劲,岭主因为自己妖岭的事而惆怅,这楚慕白知道。
但看到剩下三位同伙,那真是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傅雨,他一口饭也没吃,从头到尾都只在给叶肆恙乘粥夹菜。
不过叶肆恙也没怎么吃,而是把傅雨给他夹的菜又分了一点给苗青。
苗青低着头,皱眉咬着大拇指盖,一句话也不说。
楚慕白放下筷子,奇怪道:“你们都怎么了?妖岭给的饭也没这么难吃吧?”
苗青似是憋不住了,他放下手,突然一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楚慕白,道:“大头,你跟叶公子是不是睡了?!”
楚慕白:“……”
叶肆恙:“……”
傅雨直接把手里的筷子“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楚慕白以为他差点要掀桌,而后只见傅雨脸色和声音同时沉道:“……我去洗碗。”
而后头也不回地端着碗走了。
楚慕白直接一个巴掌拍在了苗青的头上,训斥道:“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彰显胡言乱语的本领了?”
苗青扶着头直接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喊道:“那我昨天晚上看到叶公子压着你,你还在下面动来动去的?”
楚慕白也直接放下筷子站起来反驳道:“昨晚明明是我压他好吗?…不是,什么东西啊?”
苗青:“……”
叶肆恙:“……”
洗碗忘拿筷子又返回来的傅雨:“……”
四人用完饭后被岭主带着回到了那个兽皮房里,进去之后,楚慕白看着面前的场景有些意想不到。
只见有许许多多的光头精怪都挤在这里,大大小小,它们有些手拿叉刀和刺锤,有些提着锄头和斧子,有些抱着菜篮和孩子。
岭主手拿叉刀,神情庄严,而后一步一步地走到它们的前面,依旧是穿着那身破旧的甲衣,她的长发今日束了起来,如即将赴战杀敌般。
这些光头精怪一一仰头注视着他们的主,就像是在等一个宣判。
楚慕白看着这仗势,以为岭主要带着他们四个去干架,正将开口阻劝。
没成想,岭主将她手里的叉刀握在胸前,接着深深地鞠了一躬,楚慕白看她眼下的皮肤不再粉透,泛着的是深深紫青。
岭主开口道:“自从我与她的那一战以后,你们又重新聚到了一起,但我并没有做到带着妖岭闯出去,或许她是对的,青丝妖岭闯不动。”
“我忏悔,从她跳下无限的那一刻起,我每天都在忏悔,我在想,如果没有一时的好胜,或许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甚至为了忏悔想拉你们一起陪葬……”
“所以,从即日起,青丝妖岭,散了。”
话毕,群体皆惊而轰动。
楚慕白听道这一番话,不可置信地看着岭主,岭主看向他,眼里仿佛带笑,对楚慕白郑重地鞠了一躬,道:“楚公子,麻烦你们了。”
岭主没说什么,楚慕白转了转烟管,好像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身旁的叶肆恙仿佛也领略意思般,对着岭主行了一躬道:“一时好胜用终生悔恨去弥补。”
岭主闻言笑了笑,道:“叶公子还年轻,一生中有时避免不了会有好胜与悔恨,不论结果怎样,我们都要选择让自己释怀,纷纷扰扰太多,杂乱的还是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