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需要。”
这句话很难想象会是谢坠凌说的,反正整个特管局从来没人听到过,所以他们脑子嗡鸣,连最的那句都没听清。
更别说白采,他差点连“我也需要”都没听清,满脑子还是谢坠凌揭穿自己的时候,震撼懵逼地想着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恍恍惚惚间,他好像逐渐意识到后面才是重点,谢坠凌这样说的意思是……
答应他了吗?
愿意跟他结契了吗!
白采都惊呆了!
的确,他是偷偷盘算过,要是自己拼命纠缠说不定真能让谢坠凌软化,可却没有料到,此时谢坠凌竟就已经答应了他。而且还是知道自己撒谎的情况下,所以他到底在意这件事吗?他到底需要的是治愈系吗?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彻底宕机,被铺天盖地的震惊与喜悦冲昏了头脑,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带回去的。
只记得似乎所有的战斗员都不可置信,场间却死寂着谁也发不出声音。逐渐身边就只剩谭乌,带他们回到特管局穿过一层层紧闭的大门,最终到达签订契约的地方。
这里封闭清净,隔绝了所有无关人员,分成了里室跟外室。
结契的事情由谢坠凌提起,所以现在是他跟谭乌在里面谈这件事,而白采乖乖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总算是逐渐回过劲来,激动得连指尖都在颤。
好像是真的。
谢坠凌好像真的答应他了!
……
……
室内,谭乌却还在手软脚软,试探着看谢坠凌的脸色。
真的是,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给普通成员办理结契流程倒是简单,但谢坠凌是谁?唯一没有异化仅凭着自己的精神力就能令妖物闻风丧胆的人,战斗风格凶残狠戾,性格冷漠到让人怀疑他受到力量的吞噬。
真的会有妖怪,跟着他不会遭到毒手吗?
谭乌的情绪复杂痛苦到了极致,提着笔迟迟都无法开始,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地狠下心,“谢队!”
“说实话,以我多年后勤的经验来看,你跟白采真的不适合结契!你也知道他到底是个多脆弱的小妖怪,能成为治愈系为我们所用到底多么的不容易,但是你——”
话音未落,谢坠凌静静抬眼。
他这幅模样不知为何特别吓人,谭乌猝然停住,片刻后听到他清凌凌的声音,“你平时就是这样告诉他的吗?”
乍听起来像是问罪,可当那种畏惧拉到极致的时候,谭乌反倒是不知道为何,缓缓承认,“是。”
“那待会儿你也这样说。”谢坠凌冷淡点头。
谭乌滞住,一时竟分不清谢坠凌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谢坠凌也没有开玩笑或者是说废话的习惯,难道他其实也有点后悔了吗?
“那、那结契……”谭乌惊疑不定。
“我也没有说过我要结契。”谢坠凌扫了眼她压住的文件,“只登记就行了。”
这话直接把谭乌搞懵了,突然就听到他嗓音冷冽如碎雪,“写。”
几乎是条件反射,谭乌的笔尖哐当落下。
跟具有压制性的结契完全不同,登记完全就是把其当做普通同事。
如果不是经过正规筛选渠道进来的话,在有高级干部同意的情况下,对部分成员可以采取“特殊人才招揽”的方式,在特管局里面留下他的名字与岗位。
虽然白采作为治愈系的确稀有,符合特殊人才的条件,谢坠凌的等级也高得离谱。
靠!等等,可是特管局哪里有特殊人员是妖物的先例!
等反应过来时,纸面散发出金光,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回撤。谭乌平时灵活迅捷的脑子,现在却竟无法看懂谢坠凌到底都是要做些什么,只猛然站起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外面,白采正坐在凳子上轻轻晃腿。
随着脑子慢慢清醒,他的快乐愈发泛滥!
“他也需要”、“他答应自己了”……这些念头深深烙印在神经里面,弥漫出排山倒海的喜悦,如果此时他有异化的话,一定能看出来他的脑袋上都拼命招摇着漂亮的花朵!
“谢坠凌!”看到门打开,他立马跳着扑过去。
“你在里面写好自己的名字了嘛?”他仰着脑袋,眼底是亮晶晶的水光,“以前谭乌不是说结契的流程很快吗?你怎么进去这么久呀?”
这时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因为还有不结契的可能性。
谢坠凌垂眼看他,正想跟他说这件事,谁知背后急急追出来的谭乌也听到了,惊得急忙叫了声,“谢队!”
她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很显然还没消化完刚才的事情,却还是快速走到他们面前,强行按捺着那股子无名火,“就算是登记,我们也有特别多的事情要跟小妖怪交代。”
谢坠凌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眸底似是月华般冷冽,似乎很多时候他都这样,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靠近,总是无法分辨出来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谭乌的心脏疯狂打鼓,几乎都觉得会被谢坠凌拒绝的时候,终于听到他道,“好。”
配合得都让谭乌愣了愣。
白采也懵了下,不由得再看了看他,才跟着谭乌往里面走。
他都还没有等到谢坠凌回答他呢。
不管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到底有多高兴,现在小妖怪敏锐的直觉都灵动起来,他忽然觉得谢坠凌在里面待这么久,说不定就有可能没有签字。
现在谭乌单独把他带进去,也不是为了让他签字,否则结契那么简单的流程,据说特管局已经结契过超级多的妖怪的非常熟练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慢?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分开?
等内室的门关上,谭乌先没回头。
她撑着桌面站了会儿,好像在深深吸气做准备,旋即才转身道,“谢队并没有跟你结契,而是只给你作为我们的同事登记了。”
猝然满室安静,白采的瞳仁轻轻颤动着。
率先袭来的都不是难过,而是茫然,他不知道怎么会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明明回来前都还说得好好的呀。所以是谭乌跟谢坠凌说什么了吗?还是谢坠凌自己突然改变了主意?
“为、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懵逼沙哑。
“你别急。”谭乌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看到他因为恐惧哆嗦的身体、还有满脸不可置信泫然欲泪的模样,心疼得差点嘶了口气,越发觉得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儿。
“你先听我慢慢地讲。”她语气低却严肃,“结契这件事我应该跟你说过吧?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结契其实是特管局维持了很多年的传统了,契约内容到现在也没怎么变化过,绝大部分都是以人类为主导的。
更露骨地来说,其实它更像是主仆契约,不听话的妖物会受有很严重的后果。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多数妖物无法褪去残暴本性,如果不强行加以控制很让让人放心地交付后背。
“但是登记不同。”谭乌沉吟着道,“登记是没有契约关系的。”
“我们特管局招人有两种方式,一般就是报名筛选,还有就是针对有特殊才能的人特殊招聘,两种渠道最后都能够成为我们的同事,走的就是登记流程,这样说你明白吗?意思就是现在你跟谢坠凌都是自由的。”
说到这里,谭乌竟是慢慢回过味来了。
难怪谢坠凌会说他根本没想过结契,结契虽然的确是主仆关系,可对于谢坠凌这样的人依旧会是累赘。
自己愿意把这个小妖怪保下来,跟签订契约强绑定那还是不同。谢坠凌最喜欢独来独往,谁都别想靠近他的身边,为小妖怪破例已经让人跌破眼镜了,真要是肯牺牲到结契的程度那才真的是难以置信。
逻辑自洽的谭乌,说到半途也忍不住在心底松了口气,又继续温声细语地跟白采说明,这样的话他也能避免谢坠凌的摧残……
“现在明白了吗?”
看着他半天没吭声,谭乌有点忐忑。
白采失魂落魄地点头,脸色还是很难看,睫毛剧烈的颤抖着,“我……不能跟谢坠凌绑定了。”
“?”谭乌还没回过味来话里的不对劲,突然吓得原地起跳,“不是!等等!”
“我的天!别哭、你先别哭啊……!”
……
……
谢坠凌站在门外,安安静静地等。
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其实没表露出什么,却好像总是有种冷冽得让人畏惧的气质,只要站在那里就仿佛没有其他人敢侵扰,却也没有人敢靠近。
片刻后,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指尖,那是还残留着小妖怪气息的地方。
其实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明白,到底为什么白采会不怕他,缠着他,到底是谭乌没有跟他说清楚自己真正的秉性,还是这小妖怪的智力压根就不足以理解,跟着其他任何人都会比跟着自己好。
一时无法理解也没关系,反正总有人会想尽办法拦着他,谭乌还是会重点提醒他自己到底有多残暴,是如何被自己强大的力量所吞噬,或许已经没有剩余太多的人性。
可时间好像有点过于漫长了。
白采在里面待得比自己久多了。
耳膜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扩大感知去捕捉动静,窗外细碎的风声,里面谭乌手足无措的安慰,还有异常安静的白采,正抿着唇别着头、无声无息地大颗砸着眼泪……
谢坠凌豁然回头,片刻后又大步走过去,眉头低低地压着。
就当他将要开门的时候,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白采从里面急促地冲出来正好撞在他身上。他没料到谢坠凌就在面前,竟是撞得懵了下,那张哭得全是泪痕的小脸就这样暴露无遗。
就像是自己方才感知描摹的那样,白采的哭声是没有动静的,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特别狼狈,猛地偏头躲避了下,剧烈颤抖的睫毛甩出一颗晶莹的水珠。
也可是下个瞬间,他像是极其害怕谢坠凌离开般,急促地抱住他的胳膊,盛满水光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声音沙哑,“谢坠凌——”
谢坠凌的脑子轻微嗡鸣了下。
听到他鼻音软糯地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