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将目光放向即将消散的三仙，笑道：“三仙，我们究竟是谁输谁赢？”三仙淡定从容，尽管此刻，他们的元灵也在隐隐欲灭了。

“天尊，还是你赢了。”天圣子带着淡淡的笑意。

天尊轻笑着，嘴角的血也风干了。

“因为你最后懂得了放下，放下那权欲与虚名，还放过了陶三法王，可谓是功德无量。”天圣子依旧淡淡道。

天尊会意一笑。

上空祥云四射，众仙仰望而去，但见太白金星笑盈盈驾云而至。

“天尊大人！”太白金星声如林泉。

天尊微微一颔首，目中闪过一丝无奈。满头银丝，如瀑飞扬。

“今日之事，乃是三界之劫数！若非天尊大人深明大义，怕是要牺牲更多无辜！小仙代三界众生谢过天尊大人了。”太白金星始终面带微笑。

“上仙言重了。”天尊面色冷凝，“红尘万丈，我想我虽未参透，可也知晓人世间并非只有权欲，如果权倾天下，却要永世孤独，倒不如——放手！”他的嘴角扬起三分淡笑，看着水玉瑶，那是星河坠入其间的沉沉谧意与祥和。

顿了顿，又道：“上仙，本座……”停了停，又说：“我——有一事相求！”

“天尊大人但说无妨。”

“我与陶情双神共体，如今我已经将他熔铸进我的灵力，释还上天，但求天庭为他重塑金身。”

“天尊大人，肯看透这争恨纠葛，实在难得。陶情，原本就是上仙，只是当年被天庭冤枉，玉帝已知晓此事，已为他重塑金身了。”太白金星右手一挥，但见一袭青白纱袍的陶情罩着金光从空中慢慢降下，与天尊直面而视。

这么多年，他二人之元神共占一个躯体，从未见过对方，不想今日，也就见了。

众仙也确实惊叹一番。天尊与陶情，虽相貌相同，然气质迥异。

纵然天尊已是凡身，可一身傲骨冷俊丝毫不减！

纵然陶情刚刚恢复金身，飘逸之气愈增不灭！

二人对视良久，想了很多，曾经心下争执，都想将对方压入心底，或同归于尽，今日，他们冰释前嫌，各得一身。

良久，陶情方道：“谢谢。”

天尊淡淡一笑，不语。拉起水玉瑶的手，相视一笑，无限柔情。他转身面对着元灵渐消的三仙，笑道：“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他与水玉瑶相互依偎，慢慢向远方走去，也许来时豪气冲天，可走时也不失从容。从此，平平淡淡，携手人间。

再无圣界之主。

再无三界第一美人！

那段传奇，被永世尘封在了山涧云中，花甸芳下，只留一个侧影，让众生回味……

三仙缓缓起身，正待离开之时，却传来云素子渺远苍凉的声音：“天圣子——”云素子伏地而伤，满目悲怆。

天圣子面带微笑看着云素子，云素子目光含泪，悲戚万分。他温柔地向她伸出手。

三仙的元灵最终化作白光而离，随之，云素子也不见了。

元灵离去后，清风、月儿、秦天璘都倒了下去。

太白金星轻轻施法，三人缓缓睁眼，正觉头昏脑胀之时，忽见祥云四射，这才瞧见太白金星。

“天璘，你醒了。”凝幽扶起秦天璘，秦天璘心下漾开湖波，目中一片柔和：“凝幽，我回来了。”凝幽向他看去，唇角漾开一朵无比清柔的笑花。

他们又一次守候在彼此的身旁，他们还活在这天地之间。真好。

太白金星道：“二位公主，玉帝感念二位公主再次护卫三界，不再追究无忧界一事，也希望二位公主莫再以无忧界为念。”

凝幽心想，天庭果然早就知道她二人的身份了。

语自凝波，轻声言道：“无忧界被三界消灭，也是劫数。我与天仙不可能改变事实了。天尊肯放下，三仙肯放下，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呢？最珍贵的莫过于怜取眼前人！”

“多谢二位公主。”言毕，太白金星化云而离。

血色湖畔，忽然雪飘人间。

漫漫天地间，唯见晶莹的雪花笼住一双离人，织雪已变作当日仙子模样，一身洁白血染如莲，目光终于褪去那一层邪媚，只剩一目淡然。陶情怀抱织雪，凄凉地坐于这冰天雪地。

“织雪，我来晚了。”陶情手抚她苍白的容颜，南天门一别，他被打入心底难以现身；她沦落妖界，浮浮沉沉。

“陶哥哥，你终于……来了。”织雪的唇边渗出一丝丝血，滴在洁白的雪中，甚是妖娆苍凉。

“织雪，你受苦了。”陶情紧紧贴着她的面颊，在这漫天大雪中，只有这两颗孤独无依的心还在跳动。织雪的眉目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她的陶哥哥没有背叛她，这是她熟悉了千年的怀抱。

“我一直……把天尊当成了你，当他怀抱水玉瑶的那一刻，我……我妒火中烧……我发誓一定要杀了你，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原来你们是双神共体……”织雪再无力说下去，玉泪便滚滚而下。

“织雪，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你为我犯下天条，被逐下界，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织雪，对不起。”陶情的泪，倏地就淌了下来。

织雪缓缓抬起手，为他擦干眼角的泪痕，陶情紧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陶哥哥，这一次你就为我流泪吧！以后，再也不要流泪了，一千八百年多年了，你我相守一千八百年多年了，你从未流泪，今日，就这一次，我不要你难受！”织雪的声音越来越弱，雪，下得越来越大。

“织雪，织雪……”陶情试图为她输送真气，可是无济于事。

“陶哥哥，我要走了，为你舞一场最美的雪……雪……”含着笑泪，那只手便软弱无力滑入冰冷的雪中。

皓腕，如雪。

陶情抱着她，大笑不止，笑着笑着，便哭了。

仙界翩翩如玉的仙君，此刻哭得像个孩子，毫无招架之力的孩子。

他不懂为何要接受这命运的愚弄。如果当日不是因为重伤被打入心底，即便织雪沦为妖又能如何，他只想好好与她相守，闲云流水平淡此生。

再次凝眸，怀中的织雪已经化作一团飞舞的雪花，然后洋洋洒洒于天地之间，美丽不可方物。

千年的情缘，千年的相守，最后只是一段雪舞的传奇。

那血色湖水结着寒冰，诠释着一段心痛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