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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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吗?佩格莉塔,作为一缕残魂,为了活下去,你不得不寄宿在祖父的身体里,你搅乱了他的生活,霸占他的朋友,可他从未责怪过你。那时候,你还是一条永远只在九岁的蛇,你将一直滞留在时空夹缝中,直至你遗忘自己的存在,真正沦为会冬眠的冷血动物。
你不理解相遇的含义,也不理解离别的含义。当你咬住自己的尾巴,你的命运就会形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圆环,你的开始即为结束,你的结束才是开始。
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可时间不会逆转。我们将会在未来重逢,亲爱的,那时候,你就会真正长大。
怎么长大?变得更长……变得一米长,两米长?就像蛇怪一样?
不,不。长大,长大成人。成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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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德里克带回卡卡洛夫的尸体后,魔法部又在海格小屋附近找到了克劳奇部长的骸骨。整整一个学年,食死徒就假扮成穆迪教授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魔法部官员们面前,丽塔·斯基特可不会放过这耸人听闻的噱头,在预言家日报上大书特书。将哈利所带回来的“伏地魔复活了”的流言也认定为邓布利多阴谋中的一环。声势浩大的三强争霸赛,最终以潦草的死亡拉下帷幕。
流言蜚语太多了,各种版本层出不穷。早饭上,不管是本校的学生,还是外校的学生,都翘首以盼,希望邓布利多校长能说点什么。可他只很简短地进行了总结,并且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哈利——他在比赛过程中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至今也还在混乱当中。
家养小精灵们迅速地将餐盘摆上长桌后,再多猜忌、窃窃私语、阴谋论,最终也都化为了肚子咕咕的叫声。佩格端着餐盘坐到了格兰芬多长桌,因为这里的覆盆子酱比蓝莓酱更合她胃口。
“……瑟吉欧就像跟尸体杠上了似的,一会儿是人鱼的尸体,一会儿跟我说要去处理卡卡洛夫的尸体,现在又是克劳奇部长……妈妈都说:孩子,我记得你是去国际魔法交流合作部上班,怎么成天在跟尸体打交道?”佩格把吐司摊开,熟练地用刮刀将果酱涂抹均匀。
“跟尸体打交道说不定比跟人打交道好,起码尸体不会突然爬起来攀关系,向你打探你完全不知道的消息……”塞茜莉亚说。三强争霸赛结束后,有些人找不到哈利,便向哈利身边的朋友打听情况,无非是“神秘人回来了是真的吗?”、“哈利是和邓布利多校长串通好的吗?”……这些内容问哈利本人,他都未必知道,问到塞茜莉亚这里,她更是只能反复重申,她不知道,不知情,没隐瞒。
“哦——没错,瑟吉欧也是这么回妈妈的:我是主动申请的。要知道,处理死人要比处理活人轻松多了。”佩格打了个哈欠,把吃不完的吐司切成小碎块,喂给旁边的珊瑚吃。
桑妮难以想象地发出感叹:“我宁愿再上十节魔药课,也不想被安排去处理人的尸体……这太瘆人了。”
她们只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天,没多久,衣着整洁、光彩照人的芙蓉向她们走来,她是来告别的。
“表姐!要想我哦!”佩格打包了太多的特产想要给芙蓉带回去,然而马克西姆女士遗憾地表示,马车上放不下这么多的东西,她只能又把它们拿出来,只保留了一只会原地打鼓的小铜人,能放在肩膀上,也能立在人脑袋上。据佩格介绍,它能敲出让蚊子厌烦的音波,达到驱蚊的功效。
“会的,宝贝。”芙蓉捏捏她的脸蛋。
“我也会想你的!我要把潘达身上涂满你送的香膏,枕着它睡觉,直到我们下次见面!”佩格呜呜地扑进她怀里。
“不需要这么麻烦,你们很快就能再见。”凉凉的声音,像魁地奇球赛直播中的风雅成衣店弹窗广告。佩格都不用扭头就知道是瑟吉欧——离开的仪式要比迎宾仪式轻松太多,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不知怀着什么鬼胎,也溜达过来表演(表)兄妹情深了。
大概是要充当魔法部的门脸,他今天衣着精致,一丝不苟,细节讲究得过分,跻进在一群女学生之间,有些过于惹眼……让塞茜莉□□不自禁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之前你说想要在这边找工作,我给你看得差不多了,只等你自己回信。”瑟吉欧对芙蓉说。
“我还以为你大忙人一个,就忘了我这么点小事呢。”芙蓉挑眉。
“这我怎么敢?一直牢记在心,不敢怠慢。”瑟吉欧笑了笑,无辜地示弱。可芙蓉知道他秉性,才不吃他这套,撇下他,和佩格拥抱,又拥抱了塞茜莉亚和桑妮。
“欢迎你们来法国玩,我们这儿的男孩子可比假正经的英国人靠谱。”她悄悄地对塞茜莉亚说。塞茜莉亚微怔,而后反应过来,和她远远地挥挥手,看着她同马克西姆女士一起上了车。布斯巴顿的马车便像来时一样,轻飘飘地消失在了黑湖的雾气之中。
“……我是被迫的,今天五点钟不到就被拎起来洗漱化妆,打哈欠都会被司长瞪——很苦的。”他捋着袖口,好像在自言自语。
“谁问你啦!”佩格扭头。
“当然是向不喜欢假正经的‘小姐’解释。”瑟吉欧笑了笑,他不想多在这里再多言,引起别人怀疑,便推着佩格的后背,语气积极,态度敷衍地转移话题,“哇哦,佩格,你看,大船!”
德姆斯特朗的船开来了,虽然校长卡卡洛夫死了,但他们的队伍依然整齐,训练有素。
“我早就长大了,不要用这样哄小孩的语气了,瑟吉欧,大船我早就看过了,没什么稀奇的,我就不看。”佩格别开脸,一副哼哼,你小儿科你根本唬不住我的态度。
“噢,那成熟的佩格莉塔会错过成年人才能看的东西哦。”他笑眯眯。
说完之后,别说是佩格,连桑妮和塞茜莉亚都好奇地往那边张望。好吧,在送别的路上,潘西恋恋不舍地跟她的新男朋友热吻,他们吻别了足足十五分钟。
佩格震惊地喃喃自语:“怎么他们可以亲这么久?”她脑子里的亲吻如此健康,像蝴蝶亲吻花朵一样轻柔,虽然平常也偶尔见过达芙妮和她男朋友……但达芙妮个性没有潘西这么奔放,如果被人看到了,她就会兴致缺缺地把男朋友打发走。而潘西……她脑子里就没有收敛和低调这两个单词。
“即将分别,情难自禁,可以理解……”桑妮相当善解人意。
“那个德姆斯特朗的男生不能低个头吗?帕金森这样容易得颈椎病。”塞茜莉亚评价。
大家都觉得很正常,理所当然,男女朋友亲个嘴怎么了,唯有佩格莉塔觉得天崩地裂。天啊,只是碰一碰汤姆的嘴唇,他看上去就要把她吃了。要是想抓着他亲这么久……她得要从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里偷多少魔药材料,熬煮多么大一锅吐真剂啊!
“……你们这么冷静,显得我像小孩子一样!”佩格抗议,扭头过来看桑妮和塞茜莉亚,“你们俩不会也背着我,跟别人这样亲亲过了吧?”
桑妮想起了什么,语言组织能力暂时罢工:“……这个,这个,不太重要。有时候……认真学习过程中,会产生一点意外事故。”
塞茜莉亚则下意识否定:“我没有。”
话音刚落,便听到瑟吉欧说:“嗯嗯,她说她没有。”
佩格不满:“我又没有聋,干嘛要重复两次。学人精!”
“我可不喜欢学别人,我一向只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他说。
“比如呢?”塞茜莉亚笑吟吟地抬头看向他。
“比如……在离别气息浓郁悲伤的现在,传播一则好消息。”瑟吉欧回以坦然的笑容,“虽然三强争霸赛结束了,但我在霍格沃茨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下学期你们还能继续见到我。”
“……所以不会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只能相隔两地,让人写信排解孤单,我在这里,不是好消息吗?”他问。
“这分明是超级坏消息。”佩格抗议,“人家国外的学校都走掉了,你还留着干嘛?”
“穆迪教授受伤严重,下个学期教不了你们黑魔法防御课了。”他语气沉痛。
“——那也轮不到你当吧?没道理吧,连汤——”佩格捂住嘴,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大家都没有在意她的戛然而止,便继续说,“反正,就算是神秘人本人来当我们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也不会是你!别想骗我。”
“校董们认为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位置太过凶险,所以准备给教授配备个助教……”瑟吉欧谦虚地说,“虽然我再三推拒,认为自己不足以胜任,但还是盛情难却……”
佩格:总觉得这段话被有的人听到了会记恨你很久……是谁呢?好难猜啊……
桑妮偷偷地问塞茜莉亚:“这个人不是宁愿去收尸体也不想和人打交道吗?”
塞茜莉亚只能艰难地开始背诵哲学内容:“人……在复杂的矛盾中辩证统一。”
巫师桑妮当场宕机:“什么?”
塞茜莉亚继续说:“嗯嗯,或许他只是单纯不想佩格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嘶,兄长大人让人窒息的爱。”
“还好厄尼没比我大太多,这样的爱太沉重了……”善良的桑妮看了看瑟吉欧,压低声音才说,“……太像我爸了。”
瑟吉欧原本想假装没听到,最后实在没忍住:“也没大到那么离谱的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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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走了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学生后,霍格沃茨的学生也放假了。佩格没有直接跟瑟吉欧回沙菲克庄园,而是带着珊瑚去拜访了扎比尼家。
虽然……虽然最后和布雷斯的告别有点尴尬,像是一对私奔前被折断羽翼的野鸳鸯。可是佩格还是觉得,她不能就这么潦草地把他丢下!
她想跟布雷斯说清楚……即使不能说伏地魔的事情,她也应该坦诚地表达自己,而不是躲藏起来,等待时间流逝,冲刷一切。她十几岁的躯壳里住着经历过更多年月的灵魂,当她还像云一样轻盈时,便已经见证过许多段珍贵的情谊因为岁月的侵蚀而面目全非……她不希望她和布雷斯也是这样的结局。
只是当她靠近扎比尼家的宅院时,发现这里比她上次来时萧索冷情太多了,庭院的植物也不再被精心打理,废弃荒芜的草地上蔓草疯长,这里像空屋一般。她站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接待她,她便放珊瑚进去给她开锁。正常来说,他们的宅院大多有防御性魔咒,可宅子连这样的魔咒都撤下了,佩格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等珊瑚的毒液融化了锁扣,她走进内庭,往日的迷离奢华仿佛是沙中蜃楼,如今消散在寂寥之中了。
“呀,是你啊,小佩格。”轻慢愉快的声音紧贴着佩格莉塔的后背响起,也许在她闯进院子的时候,美丽的扎比尼夫人像黑曼巴蛇,早已无声地缠上了她。
“你来找布雷斯的吗?他现在可不在这里。”她用手指抚摸佩格的脸颊,
“那他什么时候在?下个月?”佩格并没有躲闪,而是追问。
“下个月?也不在。”芙洛拉轻声说。
“下下个月?要开学了,他应该得回来吧?我给他记了笔记……虽然比较凌乱,但他肯定看得懂!还有他错过的礼物……”
芙洛拉静静地等待这活泼的女孩说完她为请病假的朋友准备的,那缤纷的礼物,美好的追忆才开口:“不会了,他会去德姆斯特朗上学。在伦敦安全之前,不会回来了。”
“啊……”佩格呆在原地一会儿,才问,“这是他自己的意愿吗?我觉得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佩格?”芙洛拉勾起唇,笑意盈盈地说,“卡卡洛夫死了,即将上任的校长是我的熟人,在那里他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可是在霍格沃茨,他将会面临……”她注视着佩格的瞳孔,气息缓慢地吐出后面的单词,“战争。”
最初,佩格还没能很快理解战争的含义,很快,她便回忆起了尘封在她记忆中,即使她埋葬在地底,也能感受到的恐怖的黑暗的一切。她知道,那是战争,那是伏地魔带来的,而她现在和他站在一边。
所以她当然没有资格恳求扎比尼夫人把她的朋友送回这里。她只能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珊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她袖子里伸出脑袋:怎么了、怎么了,俺主人呢?
“那……他会给我写信吗?我能给他写信吗?”佩格沉闷地问。
“可以写,随便你写多少,可怜的女孩。”芙洛拉温柔地说,可温柔之下藏着更深的无情,“但你们的信在见到彼此之前会被我销毁。”
“既然已经放弃,再多的优柔寡断,才是伤害。我可不会允许你这么‘温柔’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