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小心被钢琴盖子砸到了,嗯…不严重,只是有些发炎,引得喉咙也干痒,是的,表现不佳不如不去,好,帮我推掉吧……”
乔纳昔在公寓门厅盯着手指上被姜松禾包扎得细致的绷带,轻描淡写地推辞通告。
今晚有一场酩蒂仙(高端威士忌)主题派对,届时曼尔各界名流将倾巢出席,Janus作为娱乐圈独角兽一般的存在,又盛传将有新单问世,自然在受邀之列。
乔纳昔本打算等姜松禾傍晚离开后再赶过去,听经纪人说今晚的同场艺人中有那个叫Ryan的演员,当即决定找个由头推掉不去了。
“之前你说有望单人出道的那个练习生姜松允,不是也参与了《祭夜(黎明)》的录制?这次本意也是借活动为新单造势,你状态不好,不如让这孩子代你过去,正好见见世面?”
门禁对讲此时响起,乔纳昔解锁可视猫眼,姜松禾冷淡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我对《祭夜》很有自信,正式发布后自有回馈,那小孩,这次去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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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昨天中午别无二致的清淡菜色,只是就餐位置从厨台挪到了餐厅。
乔纳昔和姜松禾两脸疲惫,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提出想坐在一起吃饭的人迟迟没动筷子,也没说话,倒是姜松禾先开了口:“怎么,腻了?”
“还没尝到你的味道,怎么会腻呢?”乔纳昔明知姜松禾说的是菜却不明觉撩,借机在口舌上反撩一把,“我现在很抱歉,手被你伤了没机会去公司,暂时没有松允的消息和你交换。”
呵,明明之前还是不择手段的卑劣样子,现在倒是讲起公平来了。
姜松禾被气笑了,笑声尾音代出一个模糊的“擦”,又啧了一声,从桌角拿过一柄带着水珠的勺子,抽了餐巾纸擦干,丢进对面堆成小山一样的饭碗里,说:“废话真多,赶紧吃吧。”
乔纳昔恢复无邪笑脸,下意识去端菜盘子,迟疑一下收回手,转而拾起勺子在每个菜肴中各舀一勺盖在米饭上,接着铲起“叠叠乐”往嘴里塞,他腮帮鼓鼓地夸:“好吃……”
姜松禾捕捉到这串小动作,突然想起乔纳昔昨天那番自白,心肺被久旱逢甘霖的吃相搞得像被揪了一把还打上个结,有点堵,反应过来又觉得莫名烦躁,便去口袋摸烟。
哦对,这人还烟酒不沾。
闹心。
见姜松禾手在自己口袋乱摸一气又作罢,乔纳昔将口中食物囫囵咽下离了餐桌,他快步朝门厅方向去又很快折返,带了一个崭新的“烟灰缸”放到姜松禾手边。
“想抽烟?没关系,我虽然不抽,身边的合作伙伴却都是烟枪,你随意就好了。”乔纳昔说。
这玩意儿和乔纳昔公寓的装修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个骷髅手的造型。
烟灰缸虽然是死物,姜松禾却像有通感似的,他觉得把滚烫的烟蒂按在那对掌心里怪残忍的,于是把骷髅手推远些拒绝:“不差这一会儿,这么好心你不如吃快点,我走了抽。”
“你总是很急,现在又见不到松允,回酒店发呆就那么有趣?”乔纳昔又坐下专心吃起来,随口接的姜松禾这话,没过脑子。
姜松禾听始作俑者竟好意思提松允,胸中窜起一股有名火,他冷声反问:“我为什么见不到我亲弟弟你心里没数?”
乔纳昔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失言,停下进食看过去,却一时想不出骚话揭过,尴尬地定住,只有眼睛忽闪忽闪地眨。
姜松禾真是烦透了这个每次使坏后还一脸无辜的表情,嘡啷一句反唇相讥丢出去:“也不知道你这曼尔顶流怎么就这么闲,我回酒店发呆无趣,被你缠着玩变态游戏就有趣了?”
“那别玩了。”
。
乔纳昔觉得姜松禾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没处丢的垃圾,他很久没有过这种很糟糕的感觉了。
垃圾人说垃圾话。
可以嘛?当然可以。
“Actually,I’m so damn busy.(事实上,我可太他妈忙了。)”乔纳昔丢了勺子也丢了食欲,起身说,“I have a party tonight,do me a bath then you can quit.(我今晚有个派对,帮我洗个澡你就可以退出了。)”
不说瓷文的乔纳昔语速飞快,化身人型射钉枪将单词突突突射在两人间一堵无形的墙上。
突然讲什么鸟语呢?
姜松禾不知怎的心里咯噔一下,也许因为内置的鸟语翻译器没来得及启动,也许因为不太习惯一直说龟速瓷文的乔纳昔口条突然流利。
总之,有一种什么东西没抓住,从手里溜走了的感觉。
他还有种为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错话重话后悔的错觉,对,是错觉,感觉是错的,话并没错,于是嘴上又硬气起来:“听不懂,说瓷文。”
“我要洗澡。”乔纳昔说完就往浴室走。
那么长一串,就四个字儿?
偷偷夹着脏字儿骂我了吧?
不能,他说过不喜欢脏话。
……干我屁事?!
他要干什么来的?
。。!
乔纳昔进了浴室,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个精光迈进四脚烫金的浴缸里,一言不发地抱膝蜷坐着,一副任人宰割的困兽模样。
姜松禾以为乔纳昔又会借机搞什么幺蛾子,一直绷着脑神经,结果人家始终只是安静地坐着。
“冲这边坐,那只手伸出来。”姜松禾单膝蹲跪,拍了拍浴缸边缘,视线紧跟拿远的花洒喷头等水温适宜,暗暗为难等下如何触碰那具瓷白的发肤躯体。
乔纳昔却像有读心术似的,率先解开了姜松禾的难题。
“不需要碰我,帮我冲水就好。”乔纳昔伸出手,低下头,语气淡淡,“我昨天洗得很仔细,只有头发。”
姜松禾听这人说“昨天洗得很仔细”,脑中没防住钻进些凰凰浮想,喉结不由得滚了滚。
温热的水淋在细软服帖的银丝上,顺着发梢打湿白皙纤长的脖颈,又蜿蜒爬过光洁标致的蝶骨。
隔着氤氲升腾的水汽,姜松禾被乔纳昔耳廓后一处渐显的粉红刺青惹得移不开眼。
这刺青似乎会随温度变化显色,最初是一枚精巧的音符,运笔拖着泼墨纹理,像一朵炙烈的花,待花瓣完全绽放,再去看,又像是一只写意的腾火赤兔。
姜松禾鬼使神差地伸手轻拭了下那处刺青上的水痕,乔纳昔脊背轻抖一瞬,音符兔子的颜色就更浓郁了。
乔纳昔迷惑地转过头看着姜松禾,姜松禾立刻收了目光缩回手,随后关上水阀将一条洁白的浴巾抛到乔纳昔头上:“洗好了,穿衣服帮不了你。”
-
厨房龙头流水微细如丝,姜松禾碗筷洗涮得缓慢,不自觉侧耳去听衣帽间里的动静。
只听乔纳昔一会儿一个“Sh*t(靠)”,许是拿伤手穿脱衣服疼还不方便。
姜松禾想着自己有责任,而且说好会照顾,于是叹气擦手,准备勉为其难过去帮忙一二。
只帮一二。
刚到衣帽间门口,乔纳昔却已经“穿戴完备”地出来了。
说是“穿戴完备”也不算,大冬天的,这人里面只穿了一件浮夸的背心,低领开得很深,那条蛇骨项链就明晃晃地在胸肌前当啷着。
背心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件宽大的飞行员外套,看着倒是防风的款式,可偏偏不拉拉链,就这么敞着怀儿。
牛仔裤膝盖上还一边咧开一个呲毛儿大口子都懒得说了……
“你就这么出去?”姜松禾挑挑眉问。
“对,`顶流`穿搭。”顶流两个字被乔纳昔说得极重且异常标准,“谢谢你的午餐还有帮我洗澡,你自便,不过我猜你一秒也不想多待。”
姜松禾瞟了眼螺纹袖口下乔纳昔的左手,绷带被拆掉了,天色渐黑,今天还没来得及给他上药,分明的指节上还泛着红。
“我建议你上个药再去。”姜松禾想,自己只是出于守约建议一句,这并算不上关心,更算不上挽留。
“No,thanks.(不了,谢谢。)”乔纳昔脸上摆出一个礼貌而官方的笑容,就像一个修养良好的顶流偶像对待一个挡住去路的陌生人那样,“Excuse me.(借过。)”
。
姜松禾沉默不语地侧身让路,眼见乔纳昔头也不回进了电梯,在视野中消失,久久没有移动。
“那别玩了”是什么意思?
“结束”的意思对吧。
那好,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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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昔驱车直达位于下城区的派对现场,虽然身上没有邀请函,但他那样一张脸,到哪里都堪比万能的通行证。
派对不对外且已开场过半,直通场内的红毯上,凌乱的礼花碎屑昭示着几小时前的热闹光景。
魅力四射的完美偶像下车将车钥匙丢给热切恭迎的门童,即便姗姗来迟,也马上有记者上来围追堵截,刺目的爆闪后乱糟糟响起多语种轮番提问。
“Janus,最近盛传你的新单曲即将发布,方便透露下确切的单曲名称和发布时间吗?”
“有消息称你今晚因故无法出席派对,那请问你在派对过半又现身的原因是什么呢?”
“有传言说你是因为与Ryan不合才拒不出席,请问你对此作何回应?”
“你们真的有过一夜情吗?Ryan已与异性伴侣结婚,请问他是否存在骗婚行为?”
……
一众因量级不够而被拒之门外的小媒体记者捡到宝一般蜂拥而至,无所不用其极地打探乔纳昔的口风。
盛传、有消息称、有传言说……
乔纳昔在心中暗讽这些记者不是无良就是蠢,怪不得上不了台面,脸上却仍是一副滴水不漏的荣幸面具,极其耐心地一一给予回应。
“迟到的原因是手意外受了点伤,之前担心状态不佳会扫兴,处理过后还是觉得不来会辜负酩蒂仙的盛情邀请,于是第一时间赶来了。”乔纳昔对镜头微笑着展示伤手,自证言之有物,“至于和Ryan关系的传言,更是不可理喻,我们在不同领域各自发展,只能算不太密切的朋友,在曼尔,骗婚谣言无论是对艺人还是普通人,都会造成毁灭性的伤害,希望谣言止于智者。”
长篇大论地回应完,乔纳昔丢下一句严肃的失陪就在安保的护送下离开了。
进入内场前,他深吸一口气,寒风夹杂着这座城市浑浊的气味浸入心脾,他随后灿笑起来。
“Chaos…but I love it.(混乱,但我超爱。)”
掉价的游戏,不玩了。
无趣的猎物,不要了。
这才是他的世界,他的正轨。
“Janus,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见)”
他的世界里也有垃圾。
啧,烦。
耳侧被呼一口暧昧的酒气,一条手臂旁若无人地箍上乔纳昔的劲腰,一个人耳语:“I heard you out there.You really miss me.(我听到你在外面说的了,你可真想我。)”
乔纳昔笑容不改,也不避嫌闪躲,反而张开一侧手臂哥俩好地搂上那人的脖子,又大力勾近,用腹语发声。
“F*ck off(滚你星星的),R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