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前后脚出了院子坐上马车,车夫赶马车前往醉香楼,车上的气氛凝滞却又一触即发,无人出言,一路静默到醉香楼。
醉香楼是浮屠镇上多年蝉联第一的酒楼,装修新颖,菜品色香味俱全,底下人眼中有活手脚麻利,上菜效率很高,一场酒席的完成度上就压了其他酒楼一筹,因此,酒楼的生意热闹,座无虚席。
可待他们到达酒楼门口下马车后,却发觉酒楼门可罗雀,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伙计走下台阶弯腰抬手请他们进去:“客官,这边请。”
在伙计的带领下,他们走上三楼包间,一路过来,除了店里的伙计外再无别人,一楼、二楼的座位空空如也,如入无人之境,仿佛曾经热闹的酒楼画面是她的记忆偏差。
伙计开口解惑,“邢公子,已经按你的吩咐清场,菜品也已在加紧做了。”邢天一脸不耐烦的点头,挥了挥手,伙计识趣地退出包间。
“姜琉沁,要不你跟我算了,我能每天带你过这样奢靡的日子。”邢天的目光落在窗外,语调漫不经心。
“邢天,你是知道的,我想和霍呈白头偕老,你去找……”
“好了,不要说了,你想让我连膳食都用不下吗?”邢天瞥过脸去,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后不再开口,气氛变得沉闷。
施弥打量着二人的脸色,她将怀疑的目光落在邢天的脸上,难不成是他爱而不得杀害姜琉沁?”
一顿饭用完,刑天对小厮说:“把她们送回去。”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包间离开醉香楼。
回去的马车上,施弥试探地问道:“琉沁姐,你们之前认识吗?”
姜琉沁握了握手,含糊道:“算认识,施弥,你能答应我今日的事不说出去吗?”
摇晃的车厢里,施弥若有所思地看着不断搓手的人,应下:“好,我不会让夫子知道的。”姜琉沁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随即低头凝着手,碎发遮挡之下脸色看不清晰。
她在霍府没有多停留就回住处,一进门,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视过来,她扣上门闩走向院内。
她先是卖了一个关子:“你们知道今日我看到了什么?”她扬着一张得意的脸睨向他们,显然,他们都毫无头绪,在见到邢天的那刻起,她有预感他并非无关人等。
“别卖关子了,快说。”齐帆急吼吼地说。
施弥双手抱胸调整姿势看着他,一副我不说你能耐我何的表情,“好了,施弥,快说吧,我们耽误不得了。”施棠没好气地说,他们已在画卷里待了好长时日,关键是回到最弱的凡人时期,她相当不喜欢这样,还是尽快出去较为稳妥。
施弥连眼光都没有给她一个,继续看着齐帆,一副不再开口的打算,齐帆败下阵来,“哈啊,我的错,不该催你。”
施弥冷哼一声,随即语调悠悠地说:“今日我在霍家见到一名男子,他和姜琉沁之间绝对有瓜葛,我看得出他喜欢姜琉沁,不过姜琉沁不喜欢他。”说到末尾,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难不成是情杀?”
施弥的脸上现出纠结,踟蹰道:“或许是。”
其实,她潜意识里觉得邢天并非是杀害姜琉沁之人,某些时刻她能从邢天身上看到齐帆的影子,一种伪装不在乎之下的小心翼翼,试问齐帆舍得杀施棠吗?同理,她觉得邢天不舍得杀姜琉沁,不过经过柳舒一事,她深谙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哪知看到的不会是他的面具?施弥终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感观。
“这个邢天是什么来头?”
施弥摇头,“不知,我问过琉沁姐,但她说得很含糊。”
“打听人我在行啊,包在我身上,保管明日能知晓。”齐帆拍着胸脯胸有成竹地放话。
“好,那就包在你身上。”
“施弥,接下来你多去走动走动,突破点在姜琉沁身上。”
施弥凝着少年点头,“随深哥哥,你放心,我会去找她的。”
第二日,一上完课,齐帆就不见了踪影,他们回到住处后过了一个时辰,天将暗淡,齐帆才从外头赶回。
他进到院里,倒了杯水仰头一口喝完,解了口燥这才喘着气徐徐道来:“邢天乃是辽城城主的外甥,我们所在的浮屠镇隶属辽城,可以说,只凭这一点,他就能在浮屠镇横着走。”
“我打听到的他目前是住在城北的宅子里,地址我也有。”说着,他就掏兜找纸张。
梁泽看着打探消息有点渠道的齐帆,好奇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消息的?”
齐帆的眼眸眨了眨,言辞闪烁:“哎呦,消息有了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怎么,怀疑我的是假的?”
“我可没这个意思啊,你别冤枉我。”梁泽忙把这口锅甩开,他不背。
齐帆揉了揉鼻子,他的消息来源渠道不好说,不过保证对。
他们踏着夜色前往城北,按着纸上的地址一路问过来,站在装修豪华的大门前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老规矩绕到后院。
墙边无树,因入了画卷使不了术法,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叠罗汉。
施弥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小脸皱成一团。
他们换了套丫鬟小厮的衣裳,伪装成府里的仆从走到邢天的院子,他们失了灵力看不出院里是否有妖气,只能用最简易的方法测试。
取来桃木辅以朱砂置于寝居之外,摆放在墙角整整一夜,里面毫无动静,看来里面至少无妖,否则吃不消一整夜桃木和朱砂的压制,基本可断定邢天非妖。
他们开始轮流跟踪邢天,探查他一天的行踪,奇怪的是自上次找过姜琉沁后,他就不再去找了,整日不是去听曲就是醉酒,要么一天待在府里听戏,他也不看只管在底下睡大觉,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学无术、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人会去背上一条人命,让自己的双手染上血吗?
一段时日后,他们商量将精力不再多放在邢天身上,或许,是另有其人也说不准。
这日,施弥照常往霍家走去,她熟门熟路地进门喊了一声:“琉沁姐,我来了。”话音刚落,她就闻到一阵扑鼻肉香,香味跟有意识一般直往鼻子里钻。
姜琉沁招呼她过去,施弥走过去左嗅嗅右闻闻,询问道:“琉沁姐,是什么这么香?”
姜琉沁闻言脸色不解地看向施弥,随即她跟着嗅了一口空气,问道空气中的残余的肉香味,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是这个味道,这是街上的薛记肉包,近日在镇上很出名,早晨我正路过买了两个,确实滋味很不错。”
施弥点了点头,心里默念薛记包子,心下记上一笔。
她特意挑了经过包子铺的另一条路回去,还未见到店门的影子就已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肉香味,勾出路人胃里的馋虫。
拐过街角,就能看到包子铺外排起长龙,施弥见这阵仗难免咂舌,脚却已经自动地排到队伍后头想尝尝是什么样的味道,是否名副其实。
有许多人一买就是一大包,还有的还没等走出店面就撕开油纸埋头吃了起来,露出汤汁充沛的肉馅,她望眼欲穿地看着,好不容易才轮到,她付完银钱接过包子,隔着油纸施弥感受到包子的滚烫,新出炉的热乎包子。
她一路攥着油纸回到住处,半道上她都感觉路上的乞丐盯着她手上包子的眼神都在冒着绿光,接下来的一段路她小跑回去。
她的身子抵在门上喘息平复紊乱的呼吸,连她也想不出只是因为两个包子就让她气不带喘地跑回来。
她提起包子放在眼前,心想最好它的味道对得起它的香味。
她拆开油纸露出里面包裹的白胖包子,低头小口咬了一口,包子皮连馅入口,汤汁横流,圆乎乎的眼睛陡然锃亮,施弥没再抬起头,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地吃完两个包子,她意犹未尽的舔舔唇,眼睛半眯,频频点头,味道相当可以。
她径直回了寝居洗漱,散着半干的头发拎着空水壶去灶房接水,渴得急了,她先倒一杯喝着,只闻一阵脚步声从外头由远及近,施弥侧脸看去,来人开锁推门,门后的夹角没有月光照射落下一片阴影,他的面容看不清晰,随着他往里走近,高挺的鼻梁,清冷的轮廓依次显露在月下。
施弥放下水杯朝他跑去,脸颊染上沐浴的热气蒸腾过后的红晕,唇上沾着水渍,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睛望着他。
随深一直等她的话,却半天都没等到,疑惑地开口:“施弥,有什么事吗?”
施弥摇摇头,又点点头,只凝着他。
随深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少女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脱口的语气无助:“随深哥哥,我还以为你们丢下我了。”
随深低头望着施弥水润的眼眸,今日的情况特殊,梁泽回来说邢天坐马车似乎要离开浮屠镇,他们没来得及告知施弥,直接追邢天去了,不知道她怎么联想出他们会丢下她,为何总是这么缺乏安全感,随深脸色认真地问道:“我们只是去追邢天,为何你会这么想?”
施弥抿了抿唇,小声说:“我的修为最低,妖怪只挑我下手,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累赘?”
少女的言辞中带着不自知的自怨自艾,随深的手紧了紧终是轻轻地搭在她的头上,低声说道:“施弥,你不是累赘,你很勇敢,并且你是我的师妹,是对我而言重要的人。”
施弥的脑袋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眼眸由里往外漾开笑意,声音婉转,“随深哥哥,现在你是我心里第一重要的人。”
月华如霜,光影跃动在错落有致的屋舍之间,偌大的院落里万籁俱寂,随深表情怔愣地看着眉开眼笑的少女,听她说着不合时宜的话。
他急匆匆地收回手,心里涌出几分无措,无措感麻痹至他的四肢,手放回腿侧又立马移到身后,他感觉被调戏了,冷着嗓子说:“姑娘家家的,说的什么话。”说完他就转身回屋,疾走间,背影都好似丢了几分从容。
施弥回到灶房,端起未喝完的水杯继续小口喝完,后拿起蓄满水的水壶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