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安德烈坐在寝室的桌子上，打开窗户，一只深灰色的猫头鹰飞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封信。
“乖孩子。”安德烈摸了摸猫头鹰的头，伸手取下那封暗黄色的信，轻轻打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打理好组织的第一件事，安德烈派了一只小队前往阿尔巴尼亚的森林，要求他们尽可能寻找智慧生物活动的踪迹。
反馈来的信息令他并不满意，他们只找到一些篝火燃尽的痕迹，再往后就只剩茂密的树林。
不过他倒也没报多大期望，安德烈皱起眉，轻轻抬起魔杖，一簇火焰跳动着跃过，最后只剩下些许灰烬。
…………
…………
“进来。”
跟刚结束就业咨询从办公室出来的德伊斯点头致意，安德烈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铁质的大门。
斯内普端坐在书桌后，面前放着一叠厚厚的羊皮纸，羽毛笔在上面灵巧地画了个圈，然后抬起眼望向门口的安德烈。
“坐。”已经跟无数个学生谈过话后的斯内普眉眼是说不出的烦躁，手指轻敲着桌面，一脸不耐地看着乖乖坐在椅子上的人。
“说吧，麦克米兰先生，你对你“光明”的前途有什么伟大的想法。”他皱着眉，从桌上抽出一张羊皮纸，大咧咧地展开在安德烈面前。
安德烈轻轻帮斯内普把羊皮卷压好，身子挺直，浅笑着说：“我想留在霍格沃茨，教授。”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斯内普也跟着坐直身子：“去做什么？”
“准确地说，我想当霍格沃茨的教师。”安德烈握紧拳，眼睛中多了几分神采奕奕。
“你想任职哪一科？”斯内普的笔在纸上划拉几下，继续问。
“魔药学，如果可以的话。”安德烈眨眨眼。
“呵。”听到这句话，斯内普轻嗤一声，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撑着头，饶有兴趣地扯了扯嘴角：“你认为你能胜任我的职务？”
“当然不，”安德烈立刻回答，语调里又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兴奋：“我只是单纯地热爱而已。”
重音点在“Love”这个词上，少年嘴角一弯，笑得隐秘又肆意。
斯内普没理会安德烈语调的变化，他扬了扬眉毛，指着一旁叠起来的书信：“麦克米兰先生，你要知道，你的父亲特地为我修书一封，让我为你建议能扶持家业的职业呢。”
前世，他的确是听从了父亲的安排，选择进入魔法部，沉默顺从换来的是血肉分离的背叛，甚至当他好不容易逃出泥潭，走上前却是那双紧闭的眼睛。
“家族与我，总归是不同的。”努力抑制住心中翻涌的恨意，安德烈笑容落下来，不自觉握紧拳，低下头掩饰此刻扭曲的表情。
一片寂静之间，斯内普凝视着他的发顶，深沉的眼光像一片密不透风的云。
良久，他冷笑一声：“我不认为你有能力胜任魔药学教授的工作。”倏地，他又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施舍般地丢到他面前：“但我不介意看到你可悲的脑袋去尝试。”
安德烈看去，上面大致罗列了他需要学习的学科，和必要达到的要求，不知是不是斯内普特意加大了难度，内容远比其他常见职务要困难得多。
“谢谢教授。”安德烈同样珍惜地捧着这张羊皮纸，手指在纸张的遮掩下微微颤抖。
瞥了一眼安德烈不知为何如此激动的表情，斯内普抽出一张新的羊皮纸，开始逐客。
“你可以离开了，麦克米兰先生。”他的视线落回桌上的羊皮卷，冷冷地说。
安德烈站起身，朝斯内普行了一礼：“好的，教授。”
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一群人立刻涌到他身边，安德烈皱眉望着身边的人群，有点头疼地想自己是不是对他们太过亲切了。
“安德烈，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一个卷发女生凑过来说，安德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笑着说：“我打算留在霍格沃茨当老师。”
“真的吗！那真好，其……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的…………”那个女生又说，安德烈没有理会，朝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又转头回应其他人的话语。
人们的祝福你一言我一语，只有少部分学生愣在包围圈的外侧，眸色晦暗不明。
…………
“安德烈，你要当老师？”
斯莱特林休息室里，德伊斯靠在西侧的玻璃墙上，对坐在沙发上的安德烈不解地说。
“是的。”安德烈点头，他不是第一个再三确认他志向的人，实际上，已经有不少学生跑来询问他言论的真实性。
他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惊讶，来询问的人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弟，未来的路早就被族中长辈规划得井井有条，理所当然地认为安德烈也会是如此境况。
“你父亲没有意见？”德伊斯疑惑地歪起脑袋。
“也许有吧。”安德烈诚实地回答，他的确没有告知克里斯这个消息，但是他已经预想到他得到消息气得跳脚的神情。
思及此，安德烈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些：“但我还是想做我想做的。”
“这样啊…………”德伊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和艾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真厉害。”
…………
过了几星期，当安德烈正埋头苦读天文学课本的时候，五年级的级长弗林特急匆匆地走进休息室，对着椅子上的安德烈说：“安德烈，你的父亲在会客室等你。”
一下子，休息室内的目光聚集在角落的少年上，安德烈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朝众人笑了笑，走向门口。
“天呐，安德烈不会出事吧？”
“谁让他大着胆子逾越家主的规矩，明明只要听从命令就好，非得自讨苦吃…………”
“行了行了，他至少还是独子，就算真当了教授，也做不了多久的…………”
有担忧，有嘲弄，但更多的是意味不明的观望，窸窸窣窣的言语在休息室内徘徊，像是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小蛇们在偌大的房间内吐着芯子，兴味盎然地期待这一出好戏。
话题中心的安德烈此刻倒显得轻松自在，他浅笑着跟在克林特身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倒是克林特显得局促不安，一步三回头，走到会客室门前的时候，望向他仍旧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麦克米兰先生，呃，他的心情好像很不好，”终于，克林特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你最好小心。”
“谢谢。”安德烈忍不住失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大门。
迎面而来的是水晶杯放大的虚影，安德烈没有躲，被砸得头一偏，碰撞的响声听得让人心底一颤。
“为什么不去魔法部？”
站在会客室巨大的玻璃窗前，克里斯转过头，脸上不再是一副虚与委蛇的微笑，而是冰冷的，嫌恶的，跟安德烈一样的蓝眼睛隐藏在阴影下，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烂泥。
任何父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吗？
很久之前，安德烈想过这个问题。
直到他被所谓至亲双手捆绑，谄媚地丢到黑魔王脚下时，他突然明白了。
他视如珍宝的血肉亲情，对克里斯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在他眼中甚至连后代都算不上，从头到尾的价值，不过是个值得利用的傀儡罢了。
“父亲真的想让我去魔法部吗？”鲜血顺着额角蜿蜒着流下，安德烈手一挥，一个深红色的棋盘显现在二人之间。
红色的血蝠，是麦克米兰家族的家徽，此刻安德烈的模拟盘上，本应多彩的棋面，却单调得令人心惊。
色彩更替，意味着吞并。
这是克里斯寒假丢给安德烈的，短短几个月，做到如此程度，就算棋盘上的时间流速快于现实，也是一件恐怖的事。
“你…………”克里斯瞪大眼睛，惊诧地看向安德烈。
魔杖自指尖晃动，盘面上的文字迅速放大，瞬间萦绕在整个房间，克里斯看着其中掺杂的红色丝线，脸色逐渐变得阴郁起来。
手指点上麦克米兰家族的字样，在房间中央呈现的却不是克里斯浮动的虚影，而是安德烈殷红的笑脸。
“我想我留在这里，对我们彼此都好。”安德烈也跟着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缓步走到克里斯身边，冲他手边丢了一个银色的块状物。
“董事会的令牌，你怎么会……”克里斯额角流下冷汗，迅速抓过那枚刻着文字的令牌，上面的魔力流动他再熟悉不过，显然属于那些该死的大型股东。
“他们硬要给我，我也没办法。”安德烈摊了摊手，无辜地说：“可能他们认为，我会比你做得更好呢。”
“父亲放心，目前来看，我只想留在霍格沃茨。”望着克里斯惨白的脸色，安德烈笑意更深，些许额角的鲜血顺着纹路流进眼睛里，惹得他眯了眯眼。
四周如死一般寂静，克里斯的脸被漂浮的光染得鲜红，此刻的表情却显得苍白无力。
“…………随你心意吧。”良久，男人紧咬着牙关，一把推开安德烈的身子，仓皇冲出了大门。
安德烈被推了一个踉跄，勉强站直身子后，心情颇好地收回棋盘，顺带还哼了几句模糊的音乐。
经此一役，他并不担心克里斯还会来找他的麻烦，毕竟，伟大的麦克米兰家主想要的是只平庸乖顺的犬，而不是能夺人锋芒的狼。
少年在光下捡起掉落的水晶杯，微笑着擦拭起上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