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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本公子当真魅力十足,上能搞定百岁老太太,下能搞点九岁小娃娃,不愧为世家公子人气榜第一,不愧为世家女最想嫁排行榜第一名。”
季桓提着甜水汤,慢悠悠回到【唐沉一品】,小院门檐灯笼轻摇慢晃,看着灯罩上的‘方片’‘草花’‘红桃’‘黑桃’,大明星稍稍沉默,半晌后,方才推开门扉。
甫一进门,就见【饮水思源】和【不可拔苗助长】黑漆漆一片,这可给季桓气得直跺脚:“两个愣头青肯定又去明礼院等消息了!”
两个傻小子白天做功课,空闲时间就去明礼院守着。
有人开门,露头就秒,拽胳膊抱大腿紧紧把人缠住,开始三连暴击:‘小陶如今在哪儿???’、‘小陶何时回来???’,‘明日能有小陶消息吗???’.
情绪激动还要大耍大闹,大喊大叫:“我要告你们!”“我要告到长老那里!” 、“我要告到大供奉那里!”、“我要告到府主那里!!!”。
晚上就更别提了,直接带着枕头毛毯,在明礼院前倒头而睡,无论司正怎么劝也不听,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俩大犟驴。
一时间,陈思源和路苗名声大噪,已经隐隐压过龙怀宣,季桓,龙修墨等圣府其他的风云人物。
季桓按按气得胀痛的额角,认命地提着食盒外出,准备去找他们两,却陡然感受到两道熟悉气息。
表兄!!!
小陶!!!
与此同时,北边的【陶晞一品】亮起灯光。
季桓三步并两步,甚至嫌走门太慢,大明星不顾风度,跳上漆红栏杆,翻窗进了屋。
路苗和陈思源每日晨钟报晓后,准时打扫陶晞房间,给鱼缸换水,给檀炉换香,给发财树和铜钱草浇肥料。
榆木地板要打着皂角拖上好几次,紫砂壶里永远有热着好茶,若是风和日丽,还要把被褥衣物都拿出来晒。
连窗边的帷帐都日日更换,生怕落上一粒灰尘,主人回来用着不舒服。
此时,清凌月光泼洒,透过层叠帷帐,正柔柔地笼着两个人。
陶晞合着眼眸,安静躺着,软白脸蛋又小了点,楚惊寒守在床边,二指并拢,向其眉心输送灵流。
季桓掀开帐子,急忙道:“表兄,这是怎么了?小陶受伤了?”
楚惊寒摇头:“没有,只是太疲累了。”
“没受伤就好。”
季桓落座,喝了一口桌案上的香茶,问道:“那大魔是什么情况?你们两怎地耽搁那么多时日才回来?小陶的伙伴们都快急疯了。”
当然,我也快被逼疯了。
楚惊寒简单讲了半月来在临棠发生的事情。
季桓皱着眉头听完,诧异、气愤过后,只剩唏嘘:原来大魔不是大魔,英雄不是英雄。就算最终恶有恶报,好人却没好报,就算临棠的天终于晴朗,可阳光下的人们都不见了。
季桓摇着折扇叹气,忽听楚惊寒咳嗽,房中熏香袅袅,方才被香味掩盖,这时靠得近了,淡淡的血腥味扑入鼻腔。
“你受伤了?”季桓忙问。
“不碍事。”
楚惊寒抹掉唇边血线:“这几日海陆可有异象发生?”
季桓:。。。
季桓:流那么血,叫不碍事?死嘴,铁打的,比剑还硬。
好家伙,本来还想关心关心你,演一演兄友弟恭........
大明星心里翻白眼吐槽,嘴上勤勤恳恳汇报工作:“各大宗门辖区倒算风平浪静,“野地”则不太妙。”
修真界大小派别林立,修士多于牛毛,资源有限的前提下,必然爆发战争,每座大宗门的交界处都是战场。
偶尔为了两条矿脉,偶尔为了三座福地,人们驰骋灵兽,操纵武器,杀得痛痛快快,杀得大开大合,杀得天地风云变幻。
刀光剑气对冲,法器灵宝对轰,每一次战争都惨烈无匹,火星飞漫天,把土地烧成不毛地。
战争打完,你死我活,你输我赢,胜家昂着首挺着胸拍拍屁股走人,输家垂着头丧着气也拍拍屁股走人。
只留下大片被耗尽灵气的枯败土地,等待下一次伤害与破坏。
没人爱干赔本买卖,这些地方由此以后再没人管,沦为“野地”。
见不得光的,没有辖制与约束的地方,是逃命和作恶的好去处,总会滋生数不清的罪恶。
楚惊寒某次外出偶然发现,于是提剑从北打到南,情况终于好上一些。
自那以后,他在每年南境落下第一场雨时,都会去这些个“战场”转一圈。
久而久之,野地的人们都叫他“野王”。
野地的无冕之王,简称——野王!
今年因着天雷琉火,他伤得太重,缩成鸡崽大小,别提去巡视,他连喝水吃米都吃力。
季桓摇晃描金折扇:“今年开春落了雨,你哪座野地也没去,野王不在,那些个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自然就乱了起来。”
“拦道打劫的,斗殴互砍的,都在比谁更狠,谁头更铁。可谓是山中无野王,猴子称大王!”
楚惊寒皱眉,既不爱听野王这诨号,也厌恶这些混账做的破烂事。
“哦,对了,还有你们家,”季桓接着道:“也出了两件事。”
楚惊寒掀了下眼皮,示意他继续说。
季桓摇着扇子道:“听说你失踪,远近各大宗门蠢蠢欲动,好几个血气方刚的莽夫在淮梧水列阵挑衅,被你家弟子打走好几波,但依旧络绎不绝,跟蟑螂似的,但因为这些个‘蟑螂’又没犯事儿,也没理由当着百姓的面杀了他们……”
“还有,你前些年从北海捉回的两条弱智小蛟,近来化龙心切,日夜兴风作浪,搅弄得沿海百姓没法儿出海,你家执事长老去捉拿,两畜生就贼头头鼠脑地躲进你设的结界里。”
楚惊寒听后,缓缓道:“我今晚离开这里,先去巡视各州陆野地,顺便遣人将临棠记忆回溯送至各世家宗门,然后回倚剑宗解决家里的事。”
季桓点头:“是该回家,你本就被雷火灼伤,又一打二对战凌虚玄虚,新伤叠旧伤,必须提供疗伤,而倚剑城地脉属水,背靠禹山大瀑布,灵气润泽,对疗养火伤有好处。”
顿了会儿,大明星看向陶晞:“你走后,他若问我小鸡去哪里了,我怎么交代,就说得了鸡瘟?”
楚惊寒目光沉静,并未说话。
“不行,这个理由绝对不行。”
季桓自顾自地否定:“他跟小鸡那么亲近,恨不得天天捧在怀里,顶在头上,倘若说鸡死了,他定要伤心坏了,你想守着凤凰血的秘密,但也不能伤害他。”
“就说丢了。”
楚惊寒望着小院后方的莽莽青山:“就说鸡丢了。”
季桓道:“是个好法子,就说小鸡本来就是野鸡,回归大山也算回家了。”
窗外夜色渐深,星子闪亮。
季桓道:“你歇着,我替你设传送阵,半刻钟后就能走。”
楚惊寒道:“我天亮以后再走,我答应要和他道别的。”
季桓看了眼两人,笑道:“那你先陪着陶晞,等你走了。我再去通知陈思源,路苗他们。”
“等等。”
大明星抬腿要走,忽地被叫住。
“堂兄,还有何事?”
季桓有点慌:不会还要汇报工作吧?大哥,都午夜时分了诶。
楚惊寒不自在地咳了声:“把你的食物留下。”
“啊?”
季桓摸摸耳朵:“什么?”
“把食盒放下。”
季桓忽地想到,小陶在活死人镇接待了本月,那地没有活人,自然没有热腾腾的食物,想来半个月没喝过热汤了。
“好好好,这里面有红豆杏仁汤,等小陶醒来,你喂给他喝。”
他赶紧放下汤,退出门外。
房间重新寂静下来,月影浅淡地打在陶晞脸上,因着有楚惊寒输送灵流安抚,他眉目缓缓舒展,手脚也不再蜷缩,想来是睡得比较安稳。
楚惊寒用指腹触摸陶晞眉心,回想起今日在传送阵里陶晞的神态。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陶晞紧绷了半月有余的精神终于松下来,灵力耗尽,身体也软趴趴。
小细腿软得根本站不住,只能抓着楚惊寒手臂靠在他身边。
进门时,陶晞彻底歇菜,手却还攥紧楚惊寒衣袖,眼睛半张着,迷糊糊道:“大哥哥,你别偷偷地走,等我醒来和我告别好吗?好吗?”
“好吗?好吗?好吗?”
他那头发还乱蓬蓬,此刻拽着人耍赖,倒是有趣,楚惊寒轻笑了一下:“好,你先好好睡,天亮了就能看到我。”
陶晞扯开唇角,笑出两个梨涡,而且深深睡去。
“和我见面很开心吗?”
楚惊寒低声道。
“嗯哼。”
忽然,陶晞纤长的睫毛颤了下,水红色唇瓣摩擦,无意识地哼唧两声。
楚惊寒后背微僵,耳朵上有显而易见的绯色。
又过了小会儿,陶晞慢慢睁眼,看见楚惊寒时还以为是幻觉,使劲地揉搓眼睛。
确认面前的是个真真正正的大活人以后,他‘藤’地起身:“大哥哥真没走!”
“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楚惊寒问道:“天还未亮,怎么就睡这么小会儿。”
陶晞挠挠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