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2月3日 17:36

渡边爱想去夏油杰的家是出于对非术师家庭生活的好奇。

难道自己真的把这名陌生孩童当作奥莉来对待了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遇到了前来迎接的女人。

“杰，你怎么才回来？”她立刻将男孩搂在怀里，焦急地问道，“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外套呢？”

应该如何形容呢？

大概是凌乱的头发，严重变形起球的羊毛打底衫，裤子和鞋子也不知道蹭到了什么东西，白一块灰一块。

“抱歉，妈妈……”夏油杰被抱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总觉得从小母亲对自己过分关心，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像这般激动紧张，真是太小题大做了，“回家路上遇到了地痞，他们三四个人正准备抢我的钱，是这位姐姐帮我赶走他们了。”

这时女人才惊讶地抬起了头意识到儿子身边还站着一人。

“杰很勇敢。”渡边爱突然道。

接着，夏油杰笑着咧开嘴向母亲介绍起来。

然而，事实似乎并不往清晰明朗的方向发展。

作为这里唯一的成年人还曾是名教师的她，拥有自己的判断力，即便儿子不说，她第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还是个学生，不过不是那种天真烂漫的类型。

“我记得你上下学的路都有警察和社区志愿者巡逻。”女人若无其事地退后几步，蹲下身把儿子拉到近旁，暗中抚摸关节各处确认没有受伤，这似乎令她放心了不少，语气也变得自信大方起来，看似在问儿子，实则眼神紧紧盯着陌生人，“怎么会有混混闹事呢。”

夏油杰错愕，这是他未考虑到的情况，目光不自觉地移向站在对面的山本未来。

“是我抄了近路。”随后，男孩故作惭愧地低声细语回答道，“想早点回来。”

这时，肩膀上母亲的手放松了下来，夏油杰叹了一口气，便耍油滑地拿出钱包抖了抖，“您放心，托这位姐姐的福钱都还在噢。”

“啧，臭小子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个吗？是你在给别人添麻烦吧。”女人生气地捏着他稚气未脱的脸。

“好痛……”夏油杰揉了揉脸颊，嘴中含着笑意，乖巧地低下头。

随之，这位母亲起身，浅浅鞠躬道，“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女人温柔的声音化解，渡边爱的眼睛饶有兴致地在母子二人间打转，就像杰刚才还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等熟悉了以后就开始翻肚皮撒娇了。

“好香啊，”她朝屋内张望，注意到眼前高挑的女性还穿着件围裙，“正好有点饿了，不如请我吃顿饭吧。”

“呃？……好，”女人明显对她直白的话语愣了一下，“当然，我们很欢迎。”

“未来姐姐，快跟我来！”夏油杰迫不及待地拉住渡边爱的手就要往屋内走，“请把鞋放这里，外套可以挂在墙上。那里是盥洗室，客厅在另一边，我的房间在二楼，您想去参观一下吗？”

渡边爱留意到墙上还有另一件蓝色制服看起来很眼熟，但还来不及细想，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板上。

“杰。”还在门口的母亲发话了，正好奇儿子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陌生人关系那样亲密，也许被人家从危险中救出来，还带有点崇拜的心理吧，“你先带客人去客厅休息。”

“哦。”夏油杰撅起嘴，态度明显没有那么激动了，但是握着渡边爱的手依旧不愿意松开，“您想喝什么？汽水、橙汁，大麦茶还是咖啡？”

“咖啡。”渡边爱扫视四周，房间里洋溢着温馨朴素的生活气息。

“那我先去把菜加热一下。”女人关起门，走到儿子身边，“杰，等你倒好咖啡，去院子里生火烤几条我今天买的香鱼来，我们晚上加个菜。”

“好！”

渡边爱坐在沙发上，见到少年回应完，像是沉浸在过节的喜悦中，转过身蹦蹦跳跳跑远了。

恍惚间，又是那股熟悉感涌上心头，黑色短发忽地变长不少，下一刻那独一无二的漂亮蓝眼睛正朝自己眨动。

她揉了揉眉心，支起额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要吃点心吗？”

在她听到声音时，夏油杰已经端来了饮品和一块年轮蛋糕。

“谢谢。”渡边爱不自觉地抚上珍珠耳钉，整理好心情。

“不用那么客气，我就先去烤鱼了，待会儿见。”

“嗯。”

再次目送男童离开后，渡边爱拿起旁边的靠枕按压着里面的棉花，手又伸向沙发缝隙和底部摸索着什么，然后气定神闲地拿起杯子，舌尖刚触碰了一下里面的液体，便露出了难堪之色。

只是不好喝罢了，没想毒死自己。

渡边爱一口闷完咖啡，若无其事地起身在房间里转悠，经过柜子，她发现除了家庭合照外，还有各色奖杯、奖牌、毕业证之类的，它们无一例外都属于一个姓夏油的人。

再看落款……是“警察学校”。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杰，你知道吗？让她这种人到家里做客，简直是引狼入室，渡边爱暗笑。

再走几步到窗帘旁，是一排和门口挂着的相同的制服。

“爸爸呢？”

是夏油杰在说话，渡边爱自顾自地继续在客厅里走动，悄悄地排除机关，同时也在留意是否藏有木仓械，可惜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于是悻悻坐回沙发上。

“他说要加班，让我们先吃。”母亲回答道。

“哦。那未来姐姐的事……”

“没和他说。”

“诶？”

“我又不是他的手下，难道事事都要汇报吗？”女人担心地说，“不过，你快吓死我了，怎么会被混混盯上，果然最近外面很乱啊，给你的警报器呢？没派上用吗？”

“这个嘛……因为我当时太紧张，不小心提前被他们发现了。”夏油杰尴尬道。

回想起自己被三下五除二地轻松解决，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和她比，还差远了呢。

“哎，安全回家就好，”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其实也就少几步路的时间，你不用那么着急。当然，我会让你爸以后多关注那片区域的。”

“妈妈，您刚才说最近很乱指的是什么？”夏油杰问。

因为咒灵吗？未来姐姐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最近的确冒出了许多咒灵，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准备起来，应对突发状况。

“额，这个……”女人心中有顾虑，原本并不打算告诉儿子，以免让他每天担心受怕。

“您就说吧，这样我也好提前预防起来。”夏油杰撒娇道。

“好吧，其实和你爸爸最近加班也有关系，”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母亲打心底里感到欣慰，“他是去调查邪教的事情了。据说他们一直潜伏在普通人当中，暗地里做违法勾当，弄得家破人亡，直到最近才被发现。受害者以女性居多，你的话，尽量别和陌生人打交道就行了。”

“但今天的事，”女人蹲下身，郑重其事道，“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嗯，我知道了。”夏油杰听出来母亲说“绝对”时咬牙切齿的声音，联想到以后还要告诉父母自己打算去高专的事，不由得开始焦虑，就想赶紧离开，“没事的话，我先去后院啦。”

“等等，我还没说完。”母亲叫住了他，“你今天是怎么了，最重要的事情我还没说呢。”

“最重要的事？”

他头脑风暴，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回忆了一遍，甚至想到是不是能力已经露馅了。

“对啊，”转而女人的脸色一沉，“你的御守呢？”

“噢，这个呀，”夏油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东西，“妈妈，您是不是被骗了，这东西质量一点都不好，都没扯就断了。 ”

“什么？”女人惊讶地出声，就如字面意思，绳子断了，忽然感到手脚冰凉，嘴里喃喃，“这不可能……不可能。”

“妈妈，怎么了？”他发现母亲无比紧张地盯着御守，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便立马关切地询问。

“你知道是什么时候断的吗？”

“大概是遇到未来姐姐的时候，还是她帮我捡……”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母亲抓住，夏油杰震惊之余，将未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

“我知道了。”母亲的声音这时变得低沉认真，“杰，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好了。”

“嗯。”夏油杰僵硬地点头。

“去拿一张白纸把它包起来，里面撒上盐，绑好之后，去后院烧掉。”

“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快去！”

母亲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他无法拒绝，压下心中的疑问，语气也同样减弱，还变得带有一丝恳求的意味，“姐姐是好人……”

“嗯，我知道，”母亲转身从壁橱里拿出盐，尽量不让儿子看见自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