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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闯州府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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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瓷不与南宫芷文斗。

南宫芷偏不罢休。

万方书院虽无小测,却时常有夫子或学生牵头举办文会雅集,吟诗诵词,辩经义,比六艺。

柳玉瓷漂亮灵动,方宁清秀温婉,经常受邀出席各式雅集。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寡闻①。

是以,柳玉瓷很喜欢参加这样的诗会雅集,与人论道辩才,博采众长,兼收并蓄。

南宫芷便指挥他家书童和小厮,时时盯着,再买通些贫寒学子,专给他递消息。

他得了消息,就拉上刘小芝去堵人。

烦不胜烦。

这日,万方书院和府学,由文昌院甲班学子邬乐彤,也即府学邬训导之女,组织专为两院哥儿女子开设的云麓文会。

聚于两院后方的云麓山上。

云麓山名为云麓,实则并不高耸入云。相反,此山地形较为平坦,山势不陡峭,春时草木茂盛,秋时红枫遍野。

山与山相连的一处缓坡,有一片桂林。

原本是没有的。只是附近书院学子练习骑术常来云麓山。据传有一富家公子春日跑马,嫌此处风景单调,自发出资修建凉亭,栽了一片桃林。

有一就有二,其后,有人修草庐,有人栽桂木,有人引溪流,设曲水流觞台……

此处被修整得愈发闲情雅致,时有书生聚集。

午后,邬乐彤邀众人来云麓山上。

本次文会无固定时辰,闲暇的可趁早过来,有事的亦可提前离场。眼下无课的学子正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或骑马,或步行。

柳玉瓷和方宁、丫丫是走来的,家里的马车要给店铺和报社用,只上下学会有小厮来接。

他们到时,正听邬乐彤拿着三份《广厦》第一期报纸,给同窗们传阅。

南宫芷和刘小芝也在。

正与两同窗争抢其中的一份。

柳玉瓷脚步一滞,他这阵子被这俩扰烦了,忽而萌生退意。

“瓷哥儿?”

“没事,宁哥哥,我们过去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柳玉瓷做好了与南宫芷再吵上一架的准备,岂知未及靠近,就听南宫芷在夸……

“那位自诩名门,恃才傲物,居然也有夸人的一天,奇了。”

“莲花先生妙笔生花,无怪乎南宫同窗推崇备至。”

“确实……”

周围学子亦在窃窃私语。

是的,南宫芷夸的就是莲花先生。

真情流露,溢美之词不断,简直匪夷所思。

“先生自科举改制前便在报上刊载文章,从小儿稚语到如今的科举杂谈,字字珠玑,发人深省。今上能顺利推行女子哥儿科举,焉知没有手中这一份报纸的出力呢?”

定是有的。

他出身京都高门,由父辈素日议论推断,也知绥元帝改科举之难。

是这一份份出自于民间私人报社的报纸,启民智,革新风,在百姓间,尤其普通人家的哥儿姐儿、妇人夫郎间掀起狂潮,人心所至,蚁可吞象,方得今朝之果。

若没有这份小小的报纸,科举改制仍要再延上一延。

他一身抱负,又谈何施展?

听了他一串夸赞的莲花先生本人——柳玉瓷,顿在原地,表情怪异,同身侧的方宁面面相觑。

丫丫则在一旁耸肩,艰难憋笑。

天老爷,那位身份高,性子傲,可不是泥腿子家里的丫丫得罪得起的!

忍住,不能笑!

南宫芷发现了柳玉瓷三人,停下话头,“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莲花先生和泠水先生吗?读过他们的文章吗?竟敢取笑他们不成。还有你,胆敢笑话我!”

丫丫尽力憋笑了,仍是被南宫芷注意到。

柳玉瓷:“……”依京都贵人的势力,阁下但凡打听打听迦南府木槿社是谁在管呢……

柳玉瓷不语,礼貌微笑。

在下不才,知道,看过,正是我和荞哥儿写的呢。

泠水先生,即张荞别号。

柳玉瓷不自然地咳两声,转瞬间想到什么,正色道:“南宫同窗,看来你是极喜欢莲花先生和泠水先生的诗文咯?”

自然。

但不知为何,南宫芷有点不想在柳玉瓷面前承认。

“尚可吧。”

柳玉瓷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啊,不如……你这么喜欢,做两篇文章夸夸他们吧!”

南宫芷听他声音雀跃,“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哪里哪里,我是觉得你说的对,不才甘拜下风,想听你给我指指他们的诗文哪里好。嗯……最好是能写下来,我记不住嘛,回家仔细拜读。”

说着,他从石桌上取了纸递给南宫芷。

南宫芷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要跟我比试?该你写两篇,本公子指点指点你才是!”

柳玉瓷:明明是你要跟我比好伐!

他讨好地笑笑,“啊哈哈,你先给评几句,我学好了再跟你比嘛,这回我一定跟你比!哦,还是说,你其实技不如人,不敢跟我比啊?原不过是虚张声势……”

“呵!”南宫芷一把接过纸张,提笔蘸墨,不假思索地奋笔疾书。

“嘿嘿嘿……”

柳玉瓷和方宁、丫丫对个眼神,心中暗爽。

白纸黑字,待他写完就是铁证呐!

将来如有一日,对方知晓了莲花先生为何人,他就把这些稿纸拿出来。南宫芷要是说话再不中听,做事再不客气,他就拍在对方脑门上,哈哈哈!

南宫芷写到一半,余光瞥见柳玉瓷得意的笑脸,写字的左手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污渍。

怪哉。

他转头朝刘小芝看去,刘小芝摇摇头,亦是不解。

倒是身边有位女书生,乃府衙典史之女。其就读于府学,不知南宫芷和柳玉瓷先前的龃龉,咕咕哝哝道:“据说,本府木槿社的管事就在柳家人之中,而且状元铺现下与木槿社有合作,兴许柳学子与莲花先生、泠水先生认识呢,夸两位先生,想必柳学子也高兴呢。不知能否请他帮忙讨要两位先生的花押……”

“嗞啦……”

南宫芷听她所言,惊得笔都拿不稳,在空白纸页上拖拽出长长的墨痕。

而那张快写好的,早被柳玉瓷眼疾手快夺了过去,藏于袖中。

南宫芷:失策了……

怎么忘了呢,他若非认识莲花先生或木槿社之人,第一状元铺怎么可能与木槿社合作!

自己虽没光顾过状元铺,也早听闻状元铺得了先生的文章做噱头卖钱呢!臭不要脸!

方才自己是气糊涂了吧!还问他读没读过先生的文章?!怪不得那般表情,柳玉瓷定在笑话自己!

南宫芷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虽钦佩莲花先生、泠水先生胆气,但他二人的文章,并非精妙绝伦、毫无破绽。

尤其这期《广厦》的评说、拆解科举考题,乍眼看写的不错,实则经不住细究,在他看来略显浅薄了。

一个根本对科举的门道一知半解,一个虽言辞犀利,却有失偏颇,主观色彩过浓,易为主考官所不喜。

这等文章,考个秀才容易,再往上走,若不思改正,便要看运气了。

想定,南宫芷换一页纸,提笔落字,挥洒自如。写下三页纸,直指莲花先生的文章不足,再三页纸,点明泠水先生毫无科举经验,又三页纸,以他二人的选题为题,做出自己的文章。

最后,藏锋收笔。

南宫芷傲娇地扬了扬下巴,朝柳玉瓷努嘴示意他看。

柳玉瓷已嗔目切齿,他居然写那么多页纸批评自己?岂有此理!

柳玉瓷鼓着嘴怏怏不快地拿过南宫芷写的东西,瞪着眼看,仿佛要把那薄薄的几张纸盯出洞来。

可越看,他的嘴越是瘪下去,等看到南宫芷的文章,更是嘴角都跌下去了。

方才的欢喜得意,一扫而空。

柳玉瓷不得不承认,南宫芷指点的问题,直戳要害,而他写的文章,确实好过自己。

果真是人外有人。

这回,是他技不如人了。

及至晚上到家,柳玉瓷都闷闷不乐的。

吴煦一边打发二毛去隔壁了解情况,一边不动声色地关心他,做了他喜欢的桂花酥酪、银杏甜糕,也不见他多吃上两口。

吴煦收敛了嬉皮笑脸,默默陪着柳玉瓷,等他自己消化情绪。

二毛已讲了白日的事,他大概猜到瓷哥儿是进了死胡同。

科举一道,他帮不上忙,只能当好贤内助。

等到洗漱过,两人躺在榻上,吴煦大手覆在柳玉瓷的手上,无声安慰。

“瓷哥儿?是心里有落差吗?”

良久,柳玉瓷轻轻“嗯”了声。

他并不是会嫉妒同窗才情更高而失了平常心的人。这次比不过,下次努力便是,但……

“我过去有点太自负了……就我这种水平,还在报上指点旁人科举呢,真丢脸。我看了他的文章,感觉差距好大哦,南宫芷才是那个,若非先时哥儿不能科举,早该高中一甲的人。”

“那有什么,人各有所长,兴许他写诗不如你呢?再者,你办《广厦》的初衷,本就为探讨,而非传道授业,谁说一定要满分佳作才能刊载啊!”

“那我要是永远比不过呢?”

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同旁人的差距,先前哪怕偶尔考不过季怀琰,都没有这样的挫败。

京都来的哥儿这样厉害,那儿还有个国子监,不知有多少能人。

他第一次对自己考状元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煦哥哥,要是我考不上状元了呢?”

吴煦侧过身看他,“那就不考,我给你封状元!封你为咱们状元铺独一无二的状元!”

柳玉瓷锤他肩膀,“煦哥哥………”哪有这样的。

吴煦给他捋开眉头,大拇指和手指戳在他两颊,比出笑脸。

“那又怎么了,瓷哥儿,你忘记你为什么要考状元了吗?是做好官,维护正道,为民请命,不做状元就不能做好官了吗?小软软,切勿本末倒置啊!”

是哦!

柳玉瓷豁然开朗,终展露笑颜。

吴煦见他笑了,放下心,把人搂进怀里,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我看呐,榜眼探花也很不错,像软软这样好看的神仙哥儿,合该当个探花郎才是!”

吴煦张大嘴巴,作势吞人,“到时候,我榜下捉哥儿,于闹市之中掳走探花郎,终日颠软倒凤,没羞没躁,兴许也能成就一段恩爱佳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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