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梁淮青呐……”袁要强没想到他会单独提起梁淮青,眼睛急忙转着,说:“梁淮青他今天,临时接了几个大单,那些老板都着急要,他忙得实在走不开,所以就……”
“那抱歉。”
颜文予没等他说完,确定梁淮青没过来,他松了握着的手,简明说:“可能我的助理,电话里没跟你表述清楚,我想邀请的人是梁淮青,既然他没过来,这次的会谈就取消吧。”
“颜老板!”袁要强见他说完就转身要走,赶紧叫住他,继续上前挤着笑脸,问:“那电话里说的邀请入驻市场呢,我们是不是要坐下来,再好好谈谈。”
颜文予恍然的笑笑,朝站在门前的助理示意着,说:“你们想要入驻市场,这次带了文件的话,可以交给我的助理,到时候会进行统一递交,审批。”
“如果会谈后,梁淮青希望以你们公司的名义入驻,我们再详谈。”
助理推推眼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袁老板带了文件,交给我就行。”
袁要强一直赔着的笑脸,猛然一变,他拽住颜文予要离开的手臂,说:“颜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电话里明明说的是要邀请我们入驻市场,怎么还要统一审批?!”
“你也知道,我们公司只往Y市售了五百斤茶叶,就远超本地产茶,卖的有多好,大家有目共睹!”
“你不是也说,你无意间尝到了梁淮青做的茶,很看好在未来市场上的价值,才让人联系到我们公司。”
“他今天是没有来,但那真是有事走不开,不影响我们这次达成合作!”
颜文予看他一不如意就跟个地痞流氓,在这动手动脚,他一改随和的态度,放下了笑脸,说:“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
说着,他抬起手腕上的银制手表,对着他的眼睛点了点,“我很忙,年后市场开业计划需要大量筹备,抽出来二十分钟会议时间,不是来听废话。”
助理在袁要强动手的那刻,立即攥住了他的手,说:“不好意思,袁老板,麻烦松开我们总经理,再不松开,我要叫安保了。”
袁要强狠狠咬着牙,只能吃瘪的松开,看着他们离开了会议室。
想他开车五个小时过来,到头来却落得个一场空,就连他费劲往Y市去的茶,都是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袁要强走到商业楼楼下,泄愤踹了一脚后车轮,骂着,“妈的!白费劲。”
张凡凯打开车门,大概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说:“你要想进驻市场,正常递交文件不就行了,干嘛去顶淮青的名声。”
袁要强一脸蠢货的看着张凡凯。
一旦被市场管理者邀请入驻,不仅等于内定,审批流程就是走个过场,市场以后各种大大小小的资源,还会优先向被邀请人倾斜。
都有了特殊通道,谁还会傻傻去等着猴年马月才能通过的审批。
他坐进去,摔上车门,说:“你懂个屁!”
助理邵洋,拿着手上的受邀拟定名单,看着背身站在落地窗边的颜文予,说:“经理,目前除了梁淮青联系不上,其他受邀人员已经全部确定下来了。”
说完,他看着拟定名单上的各方履历,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只尝过两次梁淮青做的茶,就要邀请他入驻市场,问:“市场并不缺人,我们企业为什么要去邀请一个,从那么小地方走出来的人。”
“市场上是不缺卖茶的商人,但缺人才,缺做茶的手艺人。”
颜文予看着楼下的袁要强气急败坏,把车子开走,他走到老板椅前,坐下说:“企业和茶源两者不可分割,可至今为止,我们企业都没有建立属于自己的茶源。”
这也是目前国营茶厂大面积倒闭的根本原因,无论中小型,还是像他们这样的大型茶企,都依赖着市场供应鲜叶。
但近几年,鲜叶价格波动持续走高,他们不仅要从供应商手中,高价购买鲜叶,出厂价还要被一再压低,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而要退其次,去收购茶农手中的鲜叶,不但每年都要自己跑到五十公里外,一家一家散乱联系,并且茶农产出的鲜叶极不稳定,常常跑了大一圈,最后都买不到企业所需用量。
和他们的公司稳定合作的茶源供应商,戴旺佳,从当年他投资的茶城里出来,受到了市场很多偏向资源,发展起来了,却吃水忘源,这几年一再反手将高价鲜叶售卖给他。
如果他再不尽快想到出路,未来他们企业所要面临的困境,就会是当前大部分茶厂的结局。
颜文予看他还是听得一知半解,拿起办公桌上标有,‘隆川茶叶有限公司’的文件,说:“戴旺佳现在能成为整个Y市茶企,最大的供应商,他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邵洋回忆着,要追溯源头,应该是从80年代初,19岁的颜文予从他父亲那里,接下当时,还是小型企业的蓝天公司,投资办下茶城开始。
那时的颜文予,不顾他父亲和爷爷坚持老一辈手艺,拒绝商业化的反对,一心完成着企业转到大型商业公司的目标,却错过了随着茶城开办,所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
戴旺佳就在这时,凭着敏锐的嗅觉,将在老家开了七八年的茶店关闭,进驻市场,借着一手炉火纯青的炒茶技艺,不到三年,就成为了茶城最新锐的企业。
不仅带动了地方发展,还拿到了政府扶持的370万金融贷款,批下了两万亩茶叶示范区。
短短十几年,就一跃打过了一众在Y市牢牢扎根几十年的老企业,成为当今所有茶企,最大的友商。
邵洋往鼻梁上推着眼镜,茅塞顿开,说:“经理的意思是,自茶城办下后,停滞十几年的茶叶市场,要再一次随着市场开业,进入新的发展高潮了?”
颜文予将文件上的‘隆川茶叶有限公司’,牢牢拍在掌下,说:“不。”
政府鼓励民营经济发展,近几年接连出台了一系列农业政策,这是一个众所周知,未来十几年发展的大趋势,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市委和政府高度重视茶产业发展,推出强市富民计划,决定大力扶持茶业,未来三五年,有望在毛尖核心产区,再批下三万亩地,作为茶叶示范区。
以他的洞察力来看……
颜文予抬头,笑出一个倍有信心的笑容,说:“这次发展趋势,必然要远超上一次茶城初办。”
而他需要的就是坐等这次市场开业,角逐出最大的赢家,他投资一部分,政府批款一部分,拿下三万亩核心产区的茶源。
这几年,他也在不断反思,作为一个勉强合格的企业家,将企业商业化发展太快的弊端,是他们推广过快,却徒有其表。
他们家再也拿不出一样,能称得上有价值,好的名茶了。
就连蓝天雪绿拍卖茶,都是他唯一可依靠的七八十岁爷爷,为了孙子的事业发展,带病在锅前坚持做出。
邵洋从他接下蓝天公司,就跟他身边,不得不告诉他一个现实,说:“戴旺佳是Y市本地人,小时候在山区拜的名师学艺,进驻市场拥有自己稳固的受众群,和注册了七八年的品牌公司。”
“而梁淮青,只是一个乡下人,寄希望在他身上。”邵洋在缺席的拟定名单上,打上个叉,说:“说实话,有些像盼着山鸡变凤凰。”
颜文予并不否认他的话,笑着说:“倒不是有多看好他,但年纪轻轻,能把茶做成这样,是个好苗子,任他埋没,确实可惜了。”
虽然梁淮青这个人他不了解,但从他做的茶,和查出来电视的采访来看,起码是个头脑清晰,逻辑缜密,言语坦诚,表现游刃有余的人。
有了戴旺佳那个背信弃义的例子,未来可以选择的话,他更想扶持一个靠谱且信得过的人。
但是梁淮青,今天却没把他邀约的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赴约。
颜文予拿起桌上的一堆文件,挥挥手,说:“给他留一个茶庄的位置,如果冬天前不来,就竞价出去。”
邵洋点头,正要出去,又听他说:“等下。”
颜文予越想刚才袁要强,支支吾吾的样子越奇怪,他捏着钢笔,说:“袁要强那小子看上去一肚子坏水,你抽时间去一趟淮城,查查是什么情况。”
张凡凯刚在茶园下车,袁要强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车子继续往前开,郭明虽然也不想让梁淮青,白捡了那么大便宜,但听着袁要强发了一路的火,剩下的路他也不敢多说,生怕他再吼着,让他们想想办法。
不大会,不等郭明说话,袁要强手掌猛地拍着前座,忽然有了主意,说:“你等会拐弯,去趟梁淮青那,通知他,我后天中午,亲自邀请他到迎春大酒店,商议投资扩建他那茶园的事,让他必须准时过来。”
郭明一听,立马扭头,说:“不是,强老板,咱们费那么多功夫拿不到Y市邀请,不应该想办法让他也拿不到,怎么还反要给他去送钱?”
“蠢,我巴不得他要下这笔投资。”袁要强手架在靠椅上,哼哼笑着说:“邀请完,你再去办一件事,告诉小章,让他把投资合同改成独家服务合同,记得不要规定年限。”
只要拿到梁淮青签的名字,要么他以后无论在哪,都得顶着他们公司的名义打一辈子工,要么就彻底离开这行,往后市场上他们就再也没了威胁。
“什么?”
郭明站在炒茶坊前,听着梁淮青的问话,抬着下巴说:“高兴傻了?没想到你就守着这点地方,赚得还没苍蝇腿多,强老板还能给你那么大面子吧。”
“后天中午十一点之前,到迎春大酒店,只要签了合同,十几万的投资就能进你的腰包。”
梁淮青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说:“我没说要去,也没想过扩建茶园,你回去转告他,我不需要。”
郭明怎么也没料到,白白送上门的钱他会不要,他不去,他回去还怎么交差。
他指着,说:“梁淮青,你别不知好歹啊!强老板肯投资你这茶园,那是看得起你,天底下少见的美事,你还敢不给他面子,后天中午你必须到场,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梁淮青就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去收着外边摊晾的茶叶,看着外边的太阳都快落了。
他朝樊奶奶的小瓦房那边,喊着:“许听榆,回来,等会回家。”
许听榆正蹲在门口玩菜,听见梁淮青的声音,他站起来探了探头,意识到是在叫他回家,他放下了手里参差不齐的青菜,朝樊奶奶笑着拜拜手,一路小跑回去。
否则了半天,没否则出什么的郭明,迎面看见跑过来一个小孩,他念头一转,伸腿挡住了许听榆的去路。
许听榆仰头看着堵在他面前的奇怪大叔,抓了下脸,以为是巧合,但当他把脚往右边挪着,想绕过他时,却看到了郭明弯腰,朝他伸过来的手。
许听榆看着郭明盯着他的眼神,有些害怕的连退两步,转脚跑进了炒茶坊。
梁淮青刚把最后一竹匾的茶叶收好,就感觉腰后被猛地一撞,他往侧边看了一眼,许听榆正紧张地双手环抱着他。
“怎么了。”
许听榆躲在梁淮青的身后,小心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外边的郭明还在盯着自己看,他立即低下头,脸抵着梁淮青的腰背,摇了摇头。
郭明记忆里的梁淮青,哪怕路边的一只狗离他近了,都得被他冷脸吓走,但现在,他看着他任那孩子抱着的模样,脑袋顿时有了主意。
袁要强两根手指夹着烟,端起洋酒半天没喝,听完了郭明带回来的话,他刚要说,他摆好大的谱,敢下他的面子。
郭明就早有预料,说:“强老板放心,他不肯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他那天主动过来,还能让他一百个心甘情愿,在合同上签下字!”
见袁要强靠在沙发上没听懂,郭明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又斜眼笑笑,说:“我去,他不会跟我走,但人家孩子的叔,不是在这吗。”
“你说张凡凯。”袁要强有意思的喝了口酒,说:“他跟梁淮青关系那么要好,能同意去?”
“我能说服他。”郭明一脸得意,说:“这事交给我办,保证饭局那天梁淮青一定到场。”
班主任李老师站在班级门口,朝着正在讲课的语文老师,说:“不好生意,打扰一下,张老师,我找一下许听榆。”
许听榆听见他的名字,放下手里的圆珠笔,看向门前。
李老师招手让他出来,说:“许听榆,你家里有事,家长来学校提前来接你回去,你收一下书包就出来。”
李